第二部 天平 沉默的大樹

“……在下一個秋天來臨,如去年同樣月圓之際,有人陪你……”

是誰的歌聲?是候湘婷唱的《秋天別來》,婉娩動人,傷人心扉。鋼琴彈的伴奏回音陣陣,在林家空曠的大廳裏回**。

林靜一個人坐在沙發上,裹在毯子裏聽歌。她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好象精巧的藝術品。她靜靜地躺在那裏,好象童話裏的睡美人。

內室的門輕輕的開了,林文堇躡手躡腳地走了出來,生怕會吵到她。她看了看音響,看了看躺著的林靜,然後小聲自言自語道:“睡著了嗎?”

她走到音響邊想關上電源,這時候林靜忽然醒了。

“文堇,別關。”

“恩?姐你沒睡啊?”

“恩,隻是閉著眼睛想點事。”

“哦……還有,姐,你秋天別來都聽了好幾遍了,換首歌吧。”

林靜似乎猶豫了一下,然後點頭道:“好的,不過這一遍放完好嗎?”

“OK啦。”

於是最後一遍。

“……在秋天來臨之前,不再想你……”

夏實努力地捧著一本書。他非常冷靜而沉著地翻開了第一頁、第二頁,然後他拿起了筆,似乎準備寫些什麽。不,他放下筆了,對著凍僵的手哈氣。啊,他把筆摔掉了,然後憤怒地站了起來咆哮道:“我不做了!老大!熱水袋!冷死了!”

“啊?熱水袋冷死了?那可不得了。”

夏宇在廚房裏悠閑的答道,然後一刀把麵前的白菜一刀兩斷。夏實無奈得搖了搖頭,然後捧起他的英文書開始大聲朗讀道:“ITISAGOODDAYTOSLEEP。”

“念的真難聽,你外語到底是怎麽學的啊……”

夏宇又是“嚓”的一刀,把另外一棵白菜斬於砧板上。今天可是個特別的日子,為了解釋上次的事,夏實邀請張曉琳到家裏來玩。定的時間是上午10點,現在已經是9點多了,算算她也該快出門了,於是夏實開始閑不住了。

“老大,房間都理完了吧?”

“唉,我說你這小子啊……我就從來沒見過隔壁小姑娘來我們家的時候你理過房間。”

“吵死了!”

“呐呐……小孩子就是這樣子的……”

“嚓”

又一個白菜斷為兩半。

過了一會兒,時針指在了9點20分的位置上。夏實拋下了手裏的書,起身走進盥洗室內。洗臉、梳頭,然後再把每樣東西都放在了它該在的位置上。恩,看起來一切都還不錯。

“老大,我出去了!”

“恩,知道了。真是……帶個女孩子回來都這麽麻煩……小孩子啊……”

冬天裏的太陽,用一句不文明的話來形容就是**!怎一個廢字可以形容的了呢?一點都感覺不到他的熱量,一點都感覺不到他的強壯。這還是太陽嗎?上海冬天的太陽就和中國男子國家足球隊一樣,讓人提不起精神來。

說起來,小區有兩個出入口。一個在北麵,是最大的出入口,除了車站還有不少商店,算一個挺熱鬧的地方。不過在今天北風爺爺心情不好,於是它到處示威,冷的馬路上麵的美眉都不見了蹤影。

恩?夏實忽然發現有一個美眉還穿著裙子!強!太強了!女人的毅力真是好驚人啊……啊……咋怎麽眼熟呢?喲……張曉琳!

“張曉琳!”

夏實老遠地衝她揮手。她站在車站那裏商店的門口躲風,雖然如此但還是被凍得隻哆嗦。她不斷的對著自己帶著絨線手套的小手哈氣,從她小嘴裏哈出的熱氣化為霧氣,然後飄上了天,最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抬起了頭,看見夏實從小區那邊跑來。

“夏實!”

“啊,這麽早就來了啊?穿這個樣子冷不冷啊?”

“恩,不冷啊。”

“快點跟我來。”

“好。”

張曉琳上前抓住夏實的手,似乎生怕他會丟下自己一樣。夏實一楞,但還是就這樣拉著她的手一起往自己家那邊走去。

40號樓前,當帶著張曉琳爬樓梯上去的時候,夏實不知道為什麽覺得會心慌。

還好,開了門進了自己家隔壁林家的門都沒有打開過。

“哦,來了嗎?歡迎啊。”

看見張曉琳,夏宇從廚房裏走了出來,手裏還端著一盤子的白菜。想來張曉琳是第一次見到夏宇,他人高馬大、年紀很輕,都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他。差點就脫口而出:叔叔好。

“這是?怎麽稱呼啊?”

“我大哥,忘記介紹了。”

“哦,夏實的哥哥啊。你好,你好,麻煩了。”

“不要客氣,把這裏當自己的家一樣。我繼續作飯,不打攪你們了啊。”

夏宇把廚房的門掩上了,然後偷偷的自言自語道:“靠,這小子什麽時候找的女朋友這麽漂亮……”

然後他又拿出一棵白菜,斬為兩半。

客廳裏,兩人坐在夏實家的桌子前一起做作業。當然了,寒假作業嘛,何必那麽認真呢。於是一邊聊天,一邊隨便寫寫。

“夏實,你覺得王菲的歌好聽嗎?”

“還行吧,我不太聽她的。”

“那你愛聽誰的?”

“恩,迪克牛仔!”

“暈哦……和我們班級的體育委員一樣!”

“男人就該聽迪克的東西。”

“對了,你弟弟呢?”

“籃球場上呢。進小區的時候你沒看見他就在那裏打籃球嗎?”

“沒啊。”

“算了,繼續做題目吧。對了,你們外語也是宣峰教嗎?”

“恩,說起來宣峰人真的好帥啊!我們班上好多女孩子都很喜歡上他的課。”

“哦,那就好了。看來我們的作業也一樣了,你做了多少了?借我抄抄。”

“恩,隻做完了考卷。”

“OK啦。”

夏實從她那裏拿過來了考卷,厚厚的大概有10多張吧。然後開始臨摹起來,速度很快,一看就知道是老手。

張曉琳看他抄著,自己順手拿來了一張紙,開始寫了起來:

“以山草為枕,凝望月上雲間

看那火紅的楓葉隨風飄落

聽森林的精靈低聲吟唱

月光如詩,月光如詩

銀色的小路直通你的心

我想,我是愛你的。”

夏實瞄了一眼她寫的東西,問她這是什麽。張曉琳隻是很含蓄的笑了笑,說夏實以後會明白的。夏實似懂非懂的噢了一聲,然後繼續臨摹起作業來。

“張曉琳,這是什麽字?”

“Brazil啊,巴西。”

“哦,Bra-zil。”

夏實念的英文很不對,總之發音是一塌糊塗。張曉琳拉著他的手,讓他注意自己的發音。

“Brazil。”

“b-ra-zul?”

“夏實,你啊,好好糾正一下你的發音。不然宣峰以後有的是整你的機會。”

“哈……可能開頭發的不太行吧。讓我這樣發音看看,練一下開頭。BRA!BRA!BRA!”

可沒等夏實再多叫幾聲“BRA”,張曉琳已經是笑開了。夏實不解的問道:“怎麽了?”

“哈哈哈哈……夏實,別這麽念。你知道bra是什麽意思嗎?”

“什麽意思?”

“真的不知道?”

“說啊!”

“就是那個啦!”

張曉琳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去,臉上一絲的緋紅。好奇心害死貓,夏實偏就是想要知道,於是不停的問她到底是什麽意思。張曉琳讓他自己去查字典,但夏實硬是要她講,於是過了一會兒,張曉琳紅著臉吞吞吐吐的說道:“笨蛋……bra就是……那個……女孩子戴的……那個……”

“什麽啦!”

“胸罩啦!你真是的!”

張曉琳紅著臉背過了身去。

胸罩?啥?bra?

夏實撓了撓後腦開始傻笑了起來。

之後,是午飯時間,一桌的白菜宴。盡管如此,張曉琳還是覺得很開心。

下午,還是繼續做作業,聊天,看看VCD。時間過的很快的,真的,過的比學校裏快多了。當時針準確的點到5點的位置時,張曉琳起身對夏實說:“恩,我想我該走了。”

“喲,一起吃晚飯吧。”

夏宇拿著一個山芋從廚房裏走了出來。張曉琳看了看那山芋,尷尬的笑了笑說:“不了,我家裏人都在等我呢。夏實,送送我好嗎。”

“恩。”

晚上的風比白天還大,加上太陽早早的被地平線淹了,所以人覺得更加冷了。夏實走在前,張曉琳在後麵跟著。為什麽不是並排呢?夏實似乎一直刻意的保持和張曉琳的距離。張曉琳拉住夏實停了下來說:“夏實……今天一直沒有問你……”

“啊?什麽事啊?”

夏實想混過去,撓了撓自己的腦袋。張曉琳默默的看了他好久,然後忽然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夏實一驚,臉也唰的紅了起來,連忙四處看看有沒有別人。

“夏實,感覺的到我的心跳嗎?”張曉琳抓著他的手說。

“我……是啊……別這樣啊……”

“你怕什麽呢?我覺得這樣很正常啊。”

“不是……我我……”

“夏實,你瞞著我什麽對嗎?”

“喲……你說什麽?”

張曉琳再度沉默了,她就這樣看著夏實的臉好久,然後她輕聲的問道:“夏實,你喜歡我嗎?說真話好嗎?”

“我……我……怎麽說呢……喜歡吧……”

“那麽吻我。”

“啊?”

“喜歡我就吻我。”

張曉琳很嚴肅的對夏實說道,一點都看不出她是開玩笑。這可把夏實給鎮住了,半天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我我……不是……這……這……怎麽說來著……”

“我對你來說到底是什麽人!告訴我啊!”

張曉琳像是憋了好久一樣,大聲的把話對夏實說了。然後,她哭了。晶瑩的東西順著她的瓜子臉向下滑去,還是滾燙的。

“你別哭啊!我這……我……我真的說不清楚啊!”

男孩子都是害怕女孩子的眼淚的。麵對一個對著自己哭泣的女孩子,哪個男孩子不會難過呢?(當然了……有些花花公子類的蠢貨不是!)夏實慌了,幫她拭去了眼淚。

“別哭了好嗎。這事,我確實做不到。”

“那如果我是你們的班長呢……如果你們班長叫你吻她,你會做不到嗎……”

“你!你說什麽啊!”

夏實似乎腦子裏“砰”的響了起來,就好象一堵牆轟的一聲化為廢墟一樣。張曉琳送開了他的手,自己往後退去。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這麽說……可……可是你從來不主動握我的手……你從來沒有主動和我並排走過!可是……可是那天晚上,我看見你們……那個樣子……我……”

空氣裏酸酸的,原來是醋壇子打翻了……

夏實沉默了,就像是一棵小區裏的大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