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悠長的雨季
晴天,會莫名其妙地變成了陰雨天。
煩惱,隨著天上陰雨雲的堆積而越來越多。
不合時宜的春雷隆隆地在天空作響,把整個世界弄得如同末日降臨了一般。
人的心情仿佛被壓抑著,就好像那烏雲,總有崩潰化為雨水的那一天。也許,並不遙遠了……
“所以,這個方程的解法應該是這麽樣的。”
數學沈老師,在學校裏大家都叫他“神奇老爺爺”。不管是多麽變態多麽可怕的數學習題,隻要沈老師抽上一支煙,那題目的答案就自然而然地出來了。而且由於沈老師對於白酒的特別喜好,無怪乎化學安老師說他隻要用醫用酒精摻些白開水就可以喝了。不過在課堂上,沈老師還是儒雅的君子,風度翩翩地講解著一道前年的高考題。
不過似乎這道題已經太過經典了,台下的大家都已經在自己的課外習題中做過,所以也就沒什麽人在意聽,顧自講起話來。
夏實癡傻地望著窗外的雨景,心裏一片糊塗。
是無心的嗎?還是故意的……
是喝醉以後說的戲言?還是酒醉後的真言……
那晚在小花園裏,林靜似乎酒醉後無心說的話讓夏實一下子迷惑了起來。而且,很出乎意料的是張嘵琳要去參加市委裏組織的國外訪問演出,大約要有3周左右的時間不能來上課。
她沒有和自己打過一聲招呼,難道是因為那晚上的……吻嗎?
呼……怎麽會這麽多的事啊……
“夏實,夏實。夏實!!”
沈老師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老邁的臉上閃過了一絲怒意。
“喲,老師……”
“想什麽呢?真是的,上課要專心聽講。你給我上去把那個題解一下看看,還有台下的也是。同學們,不要眼高手低,動動筆啊。”
真是該死的倒黴。
夏實不情願地挪著步子走上了講台,開始解起了老師留著的那道題目。
這是曆年的高考題,解題的方法很簡單,依照公式把題目變形,繼續套公式計算,變形,套公式。最後出來的就是答案了。很輕鬆的解完後,夏實習慣性地撓撓腦袋走了下來。
“老師,解好了。”
“恩,很好。許斯凱,你有什麽看法?”
許斯凱扶了下自己的眼鏡,幹咳了幾聲說:
“老師,這題目有另外一種解的方法比較方便。”
“恩,你上去看看。”
“好的。”
許斯凱就像是忍耐了許似的,終於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然後拿起黑板擦擦去了夏實所做的東西,然後隻是簡單地畫了一個圖,描了幾個點就把題目解完了。
他自信地轉過身對班級裏的人笑著說:
“其實夏實解的方法太老套,一直套公式,容易在計算上出現差錯。但是利用畫圖法來解,我覺得差錯少,應該是可以比較容易接受的。”
沈老師欣賞地點了點頭,但又微笑這搖了搖頭。他重新走回了講台上,拿過了許斯凱手裏的粉筆說道:
“還有一種方法可以解決問題哦。”
“啊?還有?”
幾乎沒有人相信還有第三種方法可以解開這個題目。但沈老師很是輕易地就排了一個公式,然後說道:
“你們看,用一下向量不是都解決了嗎?”
果然……幾個畫上箭頭的數字表示向量,然後答案就這麽出來了,相當直觀簡便的方法。
許斯凱一愣,好半天才說:
“不對的,老師,你這種做法太歪門了。”
“哪裏歪門了?題目就是要用最適合自己的方法去做,你喜歡用圖來解決問題,但畫圖的方法不一定人人都會。夏實喜歡用老方法計算,容易出錯。所以,我舉了例子給大家看看,希望大家可以參考一下。好了,我再出幾個例題,大家看一看。”
說罷,沈老師轉身開始書寫起題目來。
夏實歎了口氣,把腦袋埋回了書裏。還是沒有心思上課,但早上第二節課就開始睡覺的話始終太過分了。看著沈老師努力在黑板上出著題目,假如不認真聽的話真的很失禮。對了,阿楓那家夥最近在忙什麽呢?已經很長時間都不見他一起騎車上學了,更奇怪的是放學後他會一個人向著別的地方坐車離開。
算了……還是多在乎一點自己的事吧。
夏實拿起了筆,把黑板上沈老師的題目一道接一道地抄了下來。說說是些經典的考題,但沈老師更注意的是使用不同的方法去解題目,而不是一味地讓人去算。
最後,沈老師畫了一個圈,老生常談地說道:
“同學們啊,我和你們說,高考的數學不難的。你看看,選擇填空好好仔細點鑽研一下,然後計算題不要出錯誤,那麽110分就有了,後麵40分就是靠天賦和運氣的。所以不要太在意了。好了,差不多了,下課。”
下課的鈴聲很準點的響了起來,沈老師從來不拖堂,少少整理了東西便走出了教室。
李寒站起了身,把手裏的書一丟,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終於又過了一節課,這下雨天真是討厭,始終讓人提不起精神來。”
夏實一笑,嘲了他一句說:
“這幾天你哪裏會有精神啊?”
“靠!找抽啊。”
李寒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然後跳到男生堆裏參加新一輪的腕力大王的角逐。
夏實也知道他的脾氣,所以沒放心上,拿起了剛才的數學筆記看了起來。沈老師剛才解的一道題目似乎跳了步驟,加上自己走神了一段時間,竟一下子看不出這題目是怎麽解的。雖然現在不太想,但終究隻有一個選擇。
“林……林靜。”
“哎?怎麽?”
林靜從前麵的座位上轉過了身來。她看起來相當的平靜,就和往常一樣,似乎那晚發生的事她一點都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還是?
“喂,怎麽了?又傻掉了?說話啊?”
看著夏實一臉無神的表情,林靜用自己的手輕輕地彈了他的額頭一下。
“痛!”
夏實揉了揉被彈的地方,然後把筆記往她麵前一攤。
“這步怎麽解的,神奇老爺爺似乎跳步了。”
林靜點點頭,然後從自己的桌子上拿過了一本草稿本,給夏實演示了起來。
“這樣,公式變形。然後代入函數,然後……”
夏實皺著眉,似聽非聽地聽著。實際上,他聞到了林靜頭發上的那種淡淡的香味,一下子就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麽了。
好吧,萬一那天林靜是開玩笑的話,我應該怎麽辦?可是萬一是認真的呢?可這不太可能啊?不過這世界上不是不存在什麽不可能的事嗎?假如萬一是真的?可要是自己誤會成別的意思那有多傻啊……
“夏實?夏實!你到底聽沒聽!!”
林靜敲了一下桌子,不客氣地說道。夏實撓撓腦袋,尷尬地笑道:
“啊……那個……能不能說慢點,我聽不懂。”
“哎?裝傻!你可是要去參加數學競賽的人,哪會不懂哦。不和你講了。”
林靜轉過了身去。
該死的……這幾天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太多了呢……
物理老師始終是沉著臉進來的人。手裏厚厚的一堆考卷,那應該就是上個禮拜的某次測驗。
“很好,很好,很好!”
三個很好,立即就把教室裏的氣氛降到了冰點。坐下的大家連呼吸都不敢放大聲音,生怕自己會撞上他的槍口。
“這次測驗,你們隻有幾個人及格啊?不過是南洋模範中學的考題,就把你們做成這樣?你們平時是怎麽讀書的啊?同學們啊,你們是要去高考的人啊,還有幾天可以耽誤啊?抓抓緊!”
夏實無奈地翻了一個白眼給天花板,心裏嘀咕道:
學校老是出那麽難的題目,莫非不把學生當人嗎?即使是老師,這張卷子也不敢保證能有好分數吧?
誰料,物理老師接著說道:
“同學們啊,不要怪我對你們太凶,讓你們做這個做那個,這裏是中國啊,你們想想,你們在和多少人競爭啊?我說白了,你們這是在選拔,在競爭,一分的殘酷你們不是沒體會過啊。有時候一分以下就是萬萬人,一分以上就是另外一個是世界啊。”
“老師,我們到底是學什麽?”
教師的角落裏,崔大海的怪聲音又響了起來。物理老師瞪了他一眼,大聲地說道:
“為了能讓你們進好的大學,這是做老師的任務。”
“那麽,老師。我們究竟是為了什麽而學?說過了,我對物理沒興趣,為什麽還要我去學?我隻要有些基本常識就可以。”
“這話,你等高二分班的時候再說。好了,不要浪費時間了,讓我們來分析考卷。”
物理老師一個手勢就讓崔大海閉上了嘴巴,然後把手頭的考卷逐漸分發了下去。
“要做到事後一百分啊,同學們。”
夏實把物理書往麵前一擋,把領口緊了緊,隨周公夢蝶去了。
聽課也不是,不聽也沒有事去做。
夏楓無神地轉著手裏的筆,一動不動地靠在座位上。
物理考試的卷子就壓在鉛筆盒下,特意用筆把自己的分數給遮了起來。倒不是害怕丟人,隻不過61而已。在一場有三分之二人不及格的考試中能有這分數,倒還是件不壞的事。
不過還是不想聽課。
夏楓覺得自己這幾天就好像中了魔法一般,早上會一大早就趕去車站那裏準點地等公車,希望在早上能夠再次遇見那片紅色。雖然那個經常穿紅衣服的女孩子看不見,但她在車上的樣子卻不知道為什麽讓夏楓沒有辦法忘記。
什麽時候,什麽時候能夠和她說上話呢?
“夏實!你給我站起來!!”
物理老師的河東獅吼打斷了夏楓的沉思,自己的哥哥又要挨訓了。
“搞什麽東西啊!你看看你這次考了幾分啊?你怎麽去高考?怎麽和別人去競爭啊!”
夏實開始覺得頭暈了。現在的感覺就如同自己身在某國混亂的戰場上,老師的大聲說教就好比機槍掃射的噪聲,不斷地重複著枯燥而乏味的內容。然後,動不動就敲講台的聲音倒像極了飛機投下的炸彈聲。我的天,能不能別說了,這麽訓下去累不累啊……
“聽懂了沒有啊!給我好好用用心!坐下。”
夏實沒有吱聲,很快就坐了下去,然後把該死的紅色考卷塞進了書裏。
無聊,真是讓人胸口悶的慌……
瞥見老師重新開始轉身寫起了黑板,夏實幹脆搬出數學筆記研究了起來。沈老師今天留的筆記比往常要多了一點,是不是又要搞測驗了?往常沈老師最喜歡做的就是在考試前多寫些例題讓大家去做,不過上周不是才考過的嗎?
“要多運用綜合知識,不要隻考慮單方麵。比如這道題目就牽涉到能量守衡……”
去死吧,能量守衡,高二的時候絕對不選物理。
“作用力與反作用力在這個圖上是……”
去死吧,作用力。
“阻力在這個地方是需要考慮進去的……”
去死吧,阻力。
“林靜,你說說牛頓第二定律在這裏是怎麽用的……”
去死吧,林靜……不是!!
夏實抬起了頭,林靜從容地站了起來,思路很清晰地回答了物理老師的這個問題。老師滿意地點點頭,用粉筆敲了敲黑板說:
“恩,很好。這種題目其實就是考的大家的綜合分析能力。大家多多用心,就不會怕的。”
省省吧,哪次考試結束後老師不這麽說啊?
夏實偷偷地嘀咕道,然後拉過身邊的王錦欣,瞅著他手腕上的表看了幾秒。
還有10分鍾才下課,漫漫長課,無心聽講啊。
王錦欣瞪了他一眼,小聲道:
“怎麽,已經坐不下去了啊?”
“沒意思,上物理課最無聊了。”
“嘿嘿,這幾天都沒球踢,也怪無聊的。”
“是啊,這該死的雨什麽時候才可以停。”
“夏實,你給我站起來!”
物理老師似乎今天就認準了夏實,又把他給叫了起來,然後沒頭沒腦地訓了起來:
“你今天怎麽老是開小差啊!你到底要我講幾遍啊!小孩子都聽不進去的啊!下課後到辦公室裏報道!”
“哦……”
自認倒黴的夏實隻得一臉無奈的坐了下來。林靜轉過了身,瞄了他一眼偷偷地笑了起來。小丫頭!笑你個頭!
“活該我倒黴!”
他低聲地說道。物理老師又轉過了頭,厲聲喝道:
“夏實,認真聽講!”
“……”
夏實白了一眼天花板,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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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見了一場雨水的表演,用一種陌生的眼神去凝視這水中的世界。
從眉宇間流過的那種奇妙感覺,還來不及抓住,卻已經遠離了好幾光年似的。
她抬起了頭,想要找回剛才那瞬間就逝去的感覺,可是無論如何都找不到。
忽然感覺自己的腦袋裏一下子空白了,就好像一個過了河的小兵,完全迷茫在自己的位置上。
究竟是怎麽了呢?剛才自己想到了些什麽呢?
很快的一閃,連點影蹤都沒有留下。
或許……那是不安的預感吧……
她點點頭,望了一眼窗外。
細瑣的雨,絲毫沒有想要停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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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老師的“課後辦公室批評轟炸”在年級組裏是有名的,而且絲毫不留情麵,特別是對夏實這種屢教不改的“老油條”。結果,連數學沈老師的顏麵都不給,一直罵到了夏實有沒有資格去參加數學競賽這個問題上。最後,他拍著桌子說道:
“你啊,給我用點心!不然怎麽對得起那麽多老師!”
夏實看了他一眼,心裏直嘀咕著:有本事你們就去找別人去參加競賽啊,又不是我想去的。
“聽到了沒有!!”
“知道了。”
算了算了,還是照老規矩辦吧。虛心接受,屢教不改唄。
夏實給老師鞠了個躬,然後推開門慢步到了走廊上。
最近,怎麽總是那麽倒黴呢?還是自己的心思出了問題呢?
有種感覺,隱隱地在心底裏藏著。好像自己很久以前就想遇見過似的,但總想拖著,拖著。
是什麽呢?
夏實想了一個下午,可還是整理不出一個答案來。
因為什麽,因為什麽呢?
還是回到老問題上。舞會的那天晚上發生了太多的事了,或者說感覺像是真的發生過了那些事一樣。
自己的心思亂了,亂得沒有了方向,辨不出南北來。
哎呀,不知道什麽雨已經停了。
或許是停了,但天還是一直陰沉著,隨時都能繼續掉眼淚下來。
如果上天是個多情的女孩子,那便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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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放學了。
形形色色的人從校門那裏走了出來,有的神色匆匆,似乎還有很多事沒有辦;有的一臉疲憊,似乎隻想洗個澡就去睡覺;有的卻幸福滿麵,似乎另有安排。
李寒輕輕地歎了口氣,推著自行車走了出車棚。
這天氣,讓人不爽地想摔東西。人的胸口就像壓著些什麽似的,想發泄,想去發瘋。不過,人終究還是得遵守許多框框條條的規矩,於是他還是忍了下來。
“陰天,真是適合失意的人啊。”
“喲,‘大詩人’今天怎麽了啊?”
是林文堇。她不知道什麽時候從背後竄了出來。李寒愣了一下,隨即改口說道:
“考試失意唄,成績單不好拿回家啊。”
林文堇望了他幾眼,懷疑地說道:
“這幾天你們似乎都不太對嘛?是不是又有什麽事發生了?本小姐給你們做做了斷。”
“哈?誰?誰不太對?”
“你,夏楓,夏實都看上去心事重重的。可別想瞞過本小姐的慧眼。”
李寒無奈地喊了一句“哈雷路亞”,推著自己的車就要走開。可林文堇忽然拉住了他車的行李架追問道:
“喂,說說又沒關係的吧?”
“行了,你啊,少胡思亂想。古人有雲‘好奇心害死貓’啊。”
林文堇沒有吱聲,慢慢地鬆開了手,然後上下打量了李寒的黑臉一番說:
“你是不是被甩了?”
“胡謅!你不要胡謅!”
“嘿嘿……我知道了。”
林文堇一臉的壞笑,跳著跑開了。李寒還想追上不補充幾句,可轉念一想,這會不會越描越黑呢?罷了,還是回去睡覺去吧。想必那丫頭也不會弄出來什麽事來。可那丫頭今天怎麽會來找自己說這些?往常不是都纏著夏楓那小子的嘛?算了,想太多容易禿頭。
李寒哼著小調,騎著他的“永久”牌自行車上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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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業……好幾道的數學題目。
作業……一大張英文考卷。
作業……一張化學考卷。
作業……幾道物理計算題。
作業……
“可惡,不想做了!”
夏實丟掉了手頭的習題本,然後習慣性地爬上了床,順手也打開了身邊的廣播。
“明天天氣陰,降水概率10%……”
天氣預報員的聲音永遠是那麽沒有感情,讓人覺得明天即使是晴天也未必會好過。夏實望著天花板上的吊燈喃喃道:
“多半明天又沒有球踢。可惡,身體都懶掉了……”
瞥了一眼寫字台上新買的鬧鍾,已經快要7點了。可是,夏楓那家夥到那裏去了呢?放學後一個人就消失掉了,真是有些莫名其妙。
老大夏宇踢開門走了進來。一看見夏實懶洋洋地躺在**的樣子,夏宇就舉起了手裏參考書吆喝道:
“喂,起來了,死豬。用功去!”
“休息,休息一會兒。”
“去你的休息,你當我不知道你啊,一躺下就變一堆爛泥,起不來的!給我快點起來!”
“哦……”
夏實不情願地挪動著身子,像條青蟲一樣從**蠕動了下來。
夏宇“呸”了一聲道:
“廢柴,沒有脊椎啊?”
“我懶……對了,阿楓還沒有回來。”
“知道了,這家夥死哪裏去了?也不和家裏聯係一下……難道又去打球了?這天氣也不太可能啊……你,給我坐起來做作業去!”
夏宇用餘光掃了一眼懶惰的弟弟,然後把參考書往寫字台上一丟,自己躺上了床去。
夏實沒有轉過身,問了一句說:
“老大你在幹嘛?”
“督促你做作業。”
“靠!自己還不是一個懶到骨頭裏的家夥!”
“閉嘴,再吵就不給你飯吃。”
“靠!”
他倆正鬥著嘴,大門的鑰匙孔裏傳來了熟悉的開門聲。夏楓渾身濕漉漉地靠著門,麵無表情地說道:
“喂,我餓了,還有什麽東西吃沒?”
“靠!”
夏宇一看到他的樣子心裏就覺得不對勁,按理來說下午4點多時雨已經停了,可這小子怎麽會一身都是水呢?
“你幹什麽去了?掉到河裏去了?”
“恩,說對了。”
“啊?”
夏宇一時間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他再次把自己的弟弟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的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
“怎麽掉河裏去了?”
“不要管,我餓了,幫我弄點東西吃先。對了,我先去洗個澡,其他的事等下再說。”
說罷,夏楓把身上濕透的外衣往自己大哥懷裏一丟,相當瀟灑地跑進了浴室。夏宇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麽,可廚房裏的熱水器也已經點燃了,那家夥已經開始洗澡了。
“靠,什麽玩意兒!這麽大個人了居然還會掉水裏!還把衣服亂丟別人那裏!小子,等下給我自己洗衣服!”
夏實偷偷地笑了起來,然後用半帶調侃的語調說:
“也不知道誰的衣服總是丟在我們房間裏哦……”
“閉嘴!給我做你的題目去!”
“X+Y=21怎麽解呢?恩恩,方程組……”
夏實愉快地寫下了第一個方程式。
不知道這個習慣是什麽時候養成的,夏實做作業的時候總喜歡放一些音樂。雖然不少專業教師都批評這一行為,認為其會使做作業的效率大幅降低,但夏實卻感覺這樣很不錯,特別是在做數學的時候,遇上什麽討厭的方程或者是煩瑣的題目,聽聽音樂倒可以緩解一些壓力。於是收音機成了此刻最好的夥伴,孜孜不倦地放著廣播台裏的歌曲。
夏實會在放到自己熟悉的段落時跟著哼上幾句,更多的時候隻是合著拍子顛顛腳。反正自己李寒那種人是“一丘之貉”,都是沒有音樂細胞的家夥。所以,胡亂哼上幾句也不會丟什麽麵子。
廣播裏時間是標準的北京時間,所以此刻已經是八點三十分了。往常在這個時候裏,夏實都會有一個準點的電話。不過今天會有嗎?別傻了,她可是去國外演出,時間都要差好幾小時呢。
“叮——”
電話忽然響了起來。夏實頗是意外地望了一眼不遠處的電話,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叮——”
電話鈴還在響著。
客廳裏的夏宇已經養成了“良好”的習慣,吆喝道:
“阿實,電話,肯定找你的,接一下。”
“哦……”
夏實帶著些忐忑不安,慢慢地拎起了聽筒。
“嗨,夏實嗎?猜猜我在哪兒?”
果然不錯,還是張曉琳啊。
“在哪?”
“猜啊,不猜就沒有意思了哦。”
“外國。”
“外國哪裏?”
“拜托……我還要做東西呢。”
“沒意思……我告訴你吧,別嚇壞哦。是巴黎。”
巴……巴黎?夏實一愣,隻知道張曉琳她去了國外演出,可怎麽也想不到竟然會去的是浪漫之都。
“不是吧?你們哪裏現在幾點?”
“國內的晚上八點半。”
“喂……”
“嘻嘻……”
好奇怪,本來還不知道應該麵對她,現在竟然一下子都忘記了。
“夏實,你在聽嗎?”
“啊?你說什麽?”
“笨蛋,算了……我問你一件事,老實地回答我哦。”
“什麽啊?”
“有沒有想我?”
“什麽啊……胡謅些什麽啊……”
“有沒有想我?”
“不知道……”
“有沒有想我?”
終究還是抗不過女孩子,夏實無奈地握緊了拳頭,忍了半天才小聲地喃喃道:
“有……”
“嘻嘻,勝利了。不和你說了,雖然這裏國際長途比較便宜,但也不想浪費你的時間了。加油哦,我也想你。拜拜。”
“喂!”
還不等夏實想說自己想說的東西,電話的那頭已經掛上了。真是的,這個丫頭是越來越大膽了……當初自己怎麽不知道她竟然會是個這麽大膽的女孩子呢?居然……居然還會自己湊上來……算了,不提了,那是男子漢的恥辱。
夏實把電話一扔,重新回到了課桌前開始寫了起來。
不知道什麽時候,夏楓鬼魅一般地出現在了他的背後。
“哥。”
“哇!幹什麽?人嚇人,嚇死人的!”
“想什麽呢?”
“一邊去,沒看到做題目麽?”
“哦,對了,你最近回家小心點。”
“怎麽了?”
聽到夏楓話中有話,夏實暫時擱下了筆,轉身看著他問道。
夏楓拿著一塊毛巾,一邊擦著自己的頭發一邊心不在焉地說:
“沒什麽,我在11班有個朋友,他說他們班級裏有幾個人要找你茬,小心點。”
“哼,來一個我殺一個,來一對我殺一雙。”
夏實最討厭的就是那些黑進學校來的人渣,在他眼裏那些家夥連最普通的做人尊嚴都沒有。除了會靠父母手裏的公章,他們還有什麽本事?呸!
夏楓停下了手裏的動作,無力地倒在**說:
“別忘記了,我們兩個長的很像……”
“放心,有人扁你的話,我會替他們收屍的。”
“什麽話……你當心點吧。”
“知道了,不用你婆婆媽媽。”
夏實把精力又集中到了桌上的習題,也順手把收音機的音量調大了一些。
風從窗口吹進來,幾頁做完的考卷不安分地飄了起來,慢慢地在房間裏旋轉了起來。
林靜丟下手頭還沒有趕完的作業,連忙伸出手把它們都按了下來。忽然,她退開了門,朝著客廳走了出去。
空曠的客廳裏一個人都沒有。姐姐今晚有應酬,妹妹則早早地摸上床睡了。於是,林靜感覺忽然間一下子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麽了。
作業,沒有心思。
電視,更加乏味。
很奇怪,自己最近的樣子,心裏總覺得淤積了一些什麽東西,怪怪的。但偏偏自己又不知道究竟是怎麽了……這樣下去可不行啊。
可一下子又覺得不安了起來,覺得自己在莫名其妙地害怕什麽。
於是,林靜撥弄起客廳裏的大燈開關。
“啪嗒。”
燈滅了。
“啪嗒。”
燈亮了。
“啪嗒”
燈又滅了。
也不知道自己撥弄了多少下,大燈暗了又亮,亮了卻又暗去。
最終,還是選擇把燈關上,然後拉開了客廳裏的窗簾。
水銀般的月光泄了一地,遠處高架上汽車的影子一一在林家客廳牆壁上閃過,班駁的霓虹燈嬌氣地映在了少女臉上。她一言不語,慢慢地、慢慢地低下了頭。
手,習慣性地繞著自己的馬尾辮,一圈一圈地繞著,漫無目的地繞著。
罷了。
林靜又把窗簾拉上,轉身回自己房間裏取出了一樣東西——琵琶。
她靠著窗坐下,深吸了一口氣,手指輕撥,調聲弄調。
未幾,她閉上了眼睛,冷冷淙淙地彈了起來。
曲子輕柔舒緩,似是練習的曲子。
就這樣慢慢地彈了幾個輕柔的小調之後,林靜的琵琶忽然變了。
她眉頭一皺,在五指的撩撥下,琵琶聲好似衝霄般陡然升高。虛幻間,似傾盆大雨自天空而下,卻又忽然轉為了柔和的三月春雨;朦朧中,有如大小玉珠落玉盤,頃刻又化為千軍萬馬破關踏城;最後樂調又變得柔和,哀傷了起來,仿佛幽幽深閣,梅花暗逝,鵲巢空築,流星徒墜,卻隻惹得月相憐。
她撫琴而止,低聲喃喃道:
“林靜啊,林靜。差不多了,少胡思亂想,加油,加油。”
再度拉開窗簾,萬物如故,絲毫未變。
或許,有變的是自己的心思吧……
陰天,沒有分毫陽光的校園就是一座鋼筋水泥堆砌起的混凝土森林。它小小的,卻十分精致;它靜靜的,卻十分莊重。還有,在沒有陽光的日子裏,它是灰色的,仿佛沒有任何感情。它默默地肅立著,用一種冷漠的眼光看著在這裏發生的一切,毫不動容。
“喲,夏實,在看什麽書呢?”
夏實合上了數學習題,深有感觸地說道:
“數學這東西啊,就是搞腦子的。我們現在學的東西一點實際意義都沒有的。”
“起來,不願做白癡的學生,起來全世界學生。滿腔的熱血已經沸騰,要為罷課而鬥爭……”
崔大海哼起了自編的《國際學生聯係罷課之歌》,表示自己支持夏實的見解。
“得了唄,您嘿。咱呐,還得上大學去的。您看,咱讀書好,成績就好,老師特喜歡,將來特好,您瞧這嘿,讀書六必治……”
李寒也掐著喉嚨怪聲說道。
林靜瞧了後麵的三個活寶一眼,噗嗤笑了出來。
“你們三個啊,剛下課就開始唱戲啊?”
“No,no,no。姥姥,你聽我說……”
崔大海扯著嗓子開始了“聲波攻擊”。
“西邊的太陽就要落山了,學生的解放就要來了,彈起俺心愛的土琵琶,唱起那動人的歌謠……”
“崔大海,家裏死人了啊?別唱了!”
還沒喊上幾句,前麵就來了抗議。唐中華的嘴巴向來帶有毒舌功能,能夠穿刺攻擊別人幼小的心靈。可崔大海還偏偏是皮厚,反而更大聲地唱了起來:
“咋得了?礙著您啥事了沒?”
“靠!你不煩,別人也煩的!閉嘴!”
崔大海還想反駁一句,夏實連忙拉住了他說:
“省省吧,省省吧,馬上放學了,還最後一節課了。你等下回家去發神經吧。”
“靠!有XX沒OO!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崔大海擺出一副江南才子的模樣,搖著手裏的化學習題到走廊上溜達去了。李寒鬆了口氣,轉身瞅了一眼窗外。
“天上有堆積雲團,看來必定有雨啊。”
林靜笑了起來說:
“哎,你還懂天氣預報啊?”
“當然了,想當年我可是小學裏的天文觀察員呢。”
夏實放下了手裏的習題,白了他一眼說:
“吹啊,反正沒人作證明的。”
“汝等凡夫俗子啊……不可教也,不可教也。”
李寒像個老夫子一樣搖頭晃腦地說道。林靜又是一笑,看著他說:
“李寒,我怎麽越來越覺得你還是個古代人啊?”
“我可是中國傳統的好男人,班長沒興趣挑我做男朋友嗎?”
“省省吧,得寸進尺!”
林靜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然後用一種惡作劇的眼神望著他小聲說:
“葉子不會把你宰了嗎?”
雖然很輕,但夏實的耳朵這時候特別靈敏,急忙給她直使眼色。不過,等林靜注意到的時候,似乎已經晚了。李寒臉上青一陣,紅一陣,不發一言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夏實一拍腦袋,無可奈何地小聲對前麵的女孩說:
“喂,拜托你有些事不知道不要亂攪和,OK?”
“什麽叫亂攪和啊?我是不知道呀……再說……我又不是故意的。”
“女人啊……”
“什麽啊!”
“我說女人啊,就是喜歡多管閑事。少羅嗦幾句不就沒事了麽,現在可好了。”
“你說什麽?”
林靜平時最聽不得關於女生怎樣怎樣的話題,這下可真的好了,她一拍桌子和夏實鬧起脾氣來了。
“把話給我說清楚了!你敢看不起女孩子啊!”
夏實一愣,心裏琢磨這林靜今天是怎麽了?是心情不好嗎?但剛才她這麽一拍桌子,全班的注意力已經集中了過來,要是讓她的話,自己的麵子何在?
“沒啥,說實話而已。”
“你給我當心點!什麽嘛,白癡男生!哼!”
林靜一甩頭,把一個生氣的背影留給了夏實。夏實嘴上還不認輸,小聲地嘀咕著:
“靠……無理取鬧……”
林靜似乎聽見了,但身子隻是一震外沒有任何變化。倒是班級裏的那夥子男生,好久沒見夏實和班長吵架了,一下子又來了“戰意”。
“喲,小倆口又鬧開了?”
“恩?還能說是小倆口嗎?”
“哦,原來夏實他有了啊。”
“就是,可別看我們夏實平時不怎麽顯露,居然還有個三妻四妾啊。”
夏實把腦袋往書裏一蒙,心裏不停地念著幾個熟悉的數學公式。那夥家夥隻要沒人搭理,很快就會安靜下來的。沒聽見,沒聽見……
可偏偏這次,無聊了好長時間的男生們終於找到了有聊頭的話題,再也不想停下來了。
“說起來,舞會的時候,好像某人對某人還挺緊張的哦。”
“某人是誰啊?”
“XX啊,你不知道嗎?”
“碰!”
有人重重地拍了一下課桌。那夥子好閑事的男生頓時安靜了下來,看著那個憤怒的女生背影。
“鬧夠了沒有?”
林靜的聲音聽起來很冷,似乎是真的火了。那幾個男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拍拍屁股作猢猻散狀跑開了。不過林靜剛才那一拍還真把夏實嚇了一跳,沒見過這丫頭發這麽大的火啊……莫非這女孩子的心情真和天氣有某種不可考證的聯係嗎?
他眨巴著眼睛,盯著前麵那個熟悉的背影看著……
一整天了,林靜連一個字都沒有對夏實說過。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冷戰嗎?
夏實恐怕想也想不明白,於是索性搖搖頭,還是什麽都不要管的好。看看這天色,灰蒙蒙的,人的胸口感覺被什麽東西壓著,透不過氣來。難怪了,這樣的天氣裏,誰的心情也不會好。
夏實長長地喘了口氣,推著自己的車子走出了車棚。對了,說起來自己的弟弟又不見蹤影了,本來還想讓他幫忙買點東西的。不過今天放學也早,幹脆去“K1”那裏坐坐再回去吧。
打定了主意,夏實一躍而起跨上了車,匆匆地從校門前的人堆裏躥了出去。
天色真的越來越難看了,感覺上就像是一個憋著心事很久了的女孩子。她不懂得拒絕,卻又倔強地總是一個人去承擔一切。於是,她原本漂亮的臉上掛滿了烏雲,低得讓人覺得胸口發悶的氣壓就是她沉重的呼吸。
她倔強地搖了搖頭,於是街上忽然掛起了一陣大風。
路上的行人們漠然地抬起了頭,然後又冷冷地低下了頭。生活,似乎已經把他們對於夢想的**磨滅幹淨。於是,他們不再能夠聆聽到那位女孩子的心聲;於是,他們機械性地加快了腳步,隻期望這一場雨不要落在自己的頭上。
如夏日般燦爛的少年正輕快地騎著愛車在路上飛馳而過,對他而言,現在最重要的事是去那家小店裏填飽自己的肚子。今天是點上次看見的那個混合汽水好呢,還是要那個新的冰點呢?
轉進了小巷子後,一個黑影突然毫無預兆地向自己撞了過來。夏實踉蹌地從車上摔下來,可還來不及等他弄明白什麽事,一雙陌生的手忽然把他從地上抓了起來。
“日,臭小子怎麽騎車的?敢撞我啊?”
夏實抬起了頭,麵前的這個家夥和自己差不多年紀,但看上去流氣得很,身上掛著各種奇異的金屬掛件,簡直就是一個妖怪的轉世。
難道是故意找茬的啊。夏實毫不客氣,一把推開他的手大聲說道:
“誰撞誰啊?少血口噴人!”
“你他X的,找抽啊!”
“就憑你這瘦的和骷髏似的?得了吧,免得被抬進醫院去!”
夏實一臉怒容地盯著那張討厭的臉,這樣的家夥活在世界上除了浪費糧食,還能怎麽樣?
不料,不知道從哪裏聚集過來了好幾個人,看身上的衣著,應該是和麵前的這家夥一夥的。看來真應了自己剛才的想法,果然是來找茬的。
夏實握緊了拳頭,昨天阿楓的話沒錯啊。那帶頭的家夥,也就是撞上夏實的那個小混混拍拍他的肩膀,用一種相當輕蔑的口氣說:
“其實呢,兄弟。我們隻是想你給一個朋友磕個頭,陪個不是就沒事了。我們也不太好做的。”
“你們是那個渣子派來的吧,廢話少話!我是絕對不會給那種人渣低頭的!”
夏實的眼神很堅定,沒有絲毫的猶豫。那個帶頭的混混無奈地攤了下手,然後非常熟練地抽了夏實一記耳光。
“小赤佬,嘴巴給我注意點。”
“人渣就是人渣!”
夏實火了,掄起老拳砸向了那個混混的右臉蛋,順勢把自行車也一推,沒頭沒腦地和那個混混扭打在了一起。可夏實似乎忘了件事,或者他根本就不在乎,那家夥還有些同伴。
“揍他!”
其他的幾個人像狼一樣地撲了上去,把夏實壓在了地上……
“白癡……”
林靜慢慢地向車站走去,嘴裏還輕聲數落著夏實。那個笨蛋居然敢看不起女的,真是一個大混賬。跟在她身後的薛瑩像是看出林靜有心事,輕聲地問道:
“林靜,你在說些什麽啊?”
“沒什麽,隨口說說而已。”
看著天上的那片烏雲,總有一種不怎麽好的預感。算了,今天還是繞道去“K1”那裏坐坐吧。林靜轉過了身,向薛瑩問道:
“對了,‘K1’去不去?”
“讓我想想看……”
薛瑩低著腦袋沉思了片刻。林靜歎了口氣,拉著她的袖子勸說道:
“別想啦,今天作業又不多,去那裏吃點什麽再回去吧。走嘛,好不好?”
薛瑩猶豫地“恩”了一聲,抬起頭瞅了瞅天色。
“好像快要下雨了啊。”
“不是有帶傘嗎?很快的啦,好不好?”
“恩……好吧。”
薛瑩總算點頭了。林靜高興了,拉著她的手快步向著街對麵走去。拐過一個彎,隻要再穿過那個小巷就可以看到“K1”的店了。
咦?夏實!
一個自己熟悉的男孩子在被一些穿得很怪異的人在打!雖然他拚命地還擊,可畢竟雙拳難敵四手,被死死地圍在了中間。糟了,這樣被打下去會沒命的啊!
林靜馬上推了一下身邊頓時傻了的薛瑩,急忙說:
“快去學校裏找人!老師、同學,誰都可以!快啊!”
“哦……哦!”
薛瑩一陣風似跑了出去。接著,林靜深吸了口氣,大聲叫道:
“喂!住手啊!”
一群人聽到了她的聲音,漸漸停了下來。原本帶頭的那個家夥腫著一隻眼睛,用可笑的表情說:
“喲,看來有美人來救這狗熊了啊。”
橫在地上的夏實撐起了身體,隻是“哼”了一聲。
沒事吧?
林靜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忽然就這麽衝了過去,一把推開了那些混蛋跑到了夏實的身邊。
“喂,夏實,你有沒有怎麽樣啊?說話啊你!”
“唷,多好的人啊,竟然有這麽漂亮的女朋友在關心哦。”
那些不三不四的家夥們開始口無遮攔地說起了惡心的話題,無非就是攻擊夏實沒用,竟然要一個女孩子來搭救自己。
夏實抬起了頭,一臉的怒容。他指著那個眼睛腫著的家夥說:
“你有種把你剛才的話再重複一遍!”
“怎麽了?你這廢物隻能依靠女人才有用嗎?”
“我咧!”
夏實猛地從地上跳了起來,又是一拳砸向了那個混蛋沒有腫起的一隻眼睛。對方痛苦地捂著眼睛倒了下去,可夏實卻慘了,其他人的拳腳頓時又如雨點般打了過來,又把他打翻在了地上。不知道是誰,居然一腳狠狠地踹在了他胃的位置上。一陣鑽心似的疼痛,外加上胃裏翻騰起的一些東西,夏實忽然覺得很難受。
“不要打了!”
林靜不要命似的撲在了夏實的身上。雖然那些混蛋不是什麽好人,但畢竟對一個女孩子還是下不了手。他們隻是惡狠狠地說道:
“小子,記著今天!呸,一個靠女人救的廢物,哈哈哈……”
他們大笑著,從小巷中揚長而去。
小巷子本來就偏僻,所以幾乎沒有什麽人經過。不然,那些家夥就不敢這麽明目張膽了吧。可現在的關鍵問題是,夏實沒事吧?
夏實從地上站了起來,沒有說話。他掃了林靜一眼,那眼神讓林靜覺得很陌生。
“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喂,夏實你說話啊!”
“……”
夏實埋著頭,猛地從地上把自己的自行車拎起來,二話不說跨上就走。林靜愣了一下,想上前拉住他,但追了幾步還是趕不上。
“喂!夏實!你給我停下來!喂!”
頭也不回,夏實拚命地騎著,好像想從這個地方消失一樣。林靜就這麽站了一會兒,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劃破了,雖然沒出血,但卻很疼。可能是十指連心的關係吧,心裏忽然也有這個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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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風雨交加。
夏實又沒有關窗,雨點衝破擋雨棚的阻攔,熙熙攘攘地落在寫字台上。
他煩心地拿過了一塊抹布,胡亂地擦了擦,然後把手裏的書一丟。
心裏有氣,而且氣得不能自抑。
早躺上床的夏楓覺得有些冷了,於是說道:
“喂,你能不能把窗關了。”
“吵死了。”
“關窗,我還不想生病。”
“煩!”
夏實關上了窗,然後拉開了寫字台的抽屜,挑出幾個硬幣。
“我去買點東西。”
“哦。”
夏楓隨手拿過一本《籃球世界》翻了起來,並沒有留意到夏實居然沒有帶傘。他隻是找了件外套一披,便推門而出。
樓道裏的燈亮著,有人正在走上來。
夏實合上了門,正要往下走。他愣了一下,是林靜,她拎著一袋飲料慢慢地走了上來。
夏實不想打招呼,於是眼一閉想就這麽衝下去。可剛擦身而過,就聽到背後林靜冷冷的聲音。
“站住。”
“我沒時間,煩不煩。”
“我讓你給我站住!你下午跑什麽跑!我不過是怕你出事……”
林靜的話才說了一半就被夏實粗暴地打斷了。
“多管閑事!”
“什麽?”
林靜一時間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有了問題,反射性地問道。夏實頭也不回,隻是冷漠地說道:
“你多管閑事!我根本就不要一個女的來幫我!我是一個男人!我能夠自己解決!”
“……”
林靜沉默了片刻,然後轉過了身,憤憤地盯著他。
“很好!很好!我多管閑事!我狗拿耗子!我、我……我再也不會管你這個白癡的事了!混蛋!!男人!哼!!”
她一甩頭,“噔噔噔”地跑上了樓梯,然後重重地把自己家的門關上。
夏實心裏很不是滋味。自己是個堂堂的男子漢,可是居然會……會在打架的時候被一個女孩子救了。而且,更過分的是,居然因為這個被那群人渣瞧不起了。但……
他長歎一口氣,外麵的雨水依舊淅瀝嘩啦。
這雨季,怎麽這麽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