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故人相見
千琅境內,盛京王城,正是五月花飛時節。
在金碧輝煌的王宮裏頭,一個白衣少年正靠在水榭旁邊的軟椅上,懶懶的翻看著一卷醫書,身後參天的大樹遮住了毒晃晃的日頭,淡淡清風帶著隱隱花香在少年精致的五官上留戀,似是舍不得離開一般。纖細如玉的手指拈起一塊清甜軟糯的桂花糕,配著上好的西湖龍井一起入口,滿足的不想再要更多。
“冷少爺!”一個太監急匆匆的跑過來,打斷了這份閑散,也顧不得禮數,張口就道:“皇上叫你趕緊去一趟慕華殿,有人受傷了。”
冷夕照聞言拍拍手上的糕點碎屑,懶洋洋的從椅子上蹦下來溜溜達達往回走。
太監跟在他身後急的百爪撓心,這人性子也忒慢了些。
到了慕華殿內,剛一進門就見幾個黑衣侍從站在屋子裏,一個個神情焦慮,衣領上繡著異族的圖騰,看上去不像是中土之人。
“你就是大夫?”一個看上去像是首領的壯漢衝上來一把拽住冷夕照:“你他娘的就不能快些?”
“放肆!”從內室剛聽到動靜走出來的花千琅皺眉,上前劈手把冷夕照拽到了自己身邊。
“皇上。”侍衛裏有懂臉色的趕緊上來道歉:“貢達他也是擔心少主,初來乍到不懂禮數,望皇上恕罪。”
花千琅冷哼一聲,冷夕照抽抽鼻子,拍拍他開口道:“沒事的皇上……誰受傷了?太醫不能治麽?”
“西騰家族的三王子,來給朕金珠納貢,不知道被誰在城外打傷了。”花千琅指指屋子:“太醫們說好像是中毒了,你去看看吧。”
冷夕照進屋,見**躺著一個人,隔著被子也能看出身形挺高,腦袋上密密的纏著繃帶,隱隱有血色滲出,雙目緊閉,瞅不清楚長什麽樣。
伸手替他探了探脈搏,轉身回到桌前刷刷幾筆開了個方子,冷夕照打著嗬欠往外走:“拿這個內服外敷,五天就好了。”
“喂!”侍衛著急:“你能不能認真點?”
冷夕照扁扁嘴很委屈:“我很認真的呀!”
花千琅冷冷看那侍衛一眼:“愛信不信,西騰臨要是死了,可別說朕沒給大夫。”話畢,也跟著出了門。
一旁的太醫察言觀色,小心翼翼的開口道:“冷少爺是小神醫,他說能治就肯定能治,你放心吧。”
侍衛急惱,卻又無計可施,跺腳歎氣的隨著太醫去拿藥。
“夕照!”花千琅追上冷夕照,樂嗬嗬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過幾天朕要設宴招待各國的使臣,你來不來?”
“不去。”冷夕照狂搖頭:“我最討厭參加宴會了!”
“可是會有很多王公大臣帶女眷來……”花千琅摸摸下巴壞笑。
冷夕照翻白眼:“幹我什麽事?”
“你老大不小的,也該娶媳婦了。”花千琅一臉嚴肅:“劉丞相的女兒你覺得如何?要不然就吳威的妹妹?還有老將軍的外孫女也不錯……”
冷夕照看著喋喋不休的花千琅哭笑不得:“你是皇上,怎麽和媒婆搶生意?”
“不識好歹!”花千琅伸手給了他一個暴栗,惡狠狠地瞪眼:“若不是浩煬天天說讓朕幫你留意一門親事,朕才懶得理你!”
冷夕照捂著自己的腦袋眼淚汪汪,嘴裏嘟嘟囔囔的:“我的事情不要你們操心……”
花千琅看著這個從小和自己一起長大的書呆子很無力,從小就這樣,被人欺負了也不吭氣,心裏不開心隻會自己撅嘴巴,單單純純好騙的不得了,就這傻乎乎軟綿綿的性子,回頭要是娶了親不得讓媳婦欺負死……
五天後,西騰臨醒了過來,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少主。”一旁守著的侍衛趕忙迎上去:“你總算是醒了。”
西騰臨活動了一下筋骨,記起了前幾日的事情,臉色陡然陰了下來:“查明白了沒?”
侍衛點頭,小聲在西騰臨耳邊說了幾句話,西騰臨眉頭愈發的緊,金色的瞳仁裏閃過一絲殺意,冷笑幾聲:“這麽按不住性子。”
“少主,那現在我們要怎麽辦?”侍衛小心問道。
西騰臨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們沉不住氣,本王就設好套子讓他們鑽,忍了這麽些年,也早就忍夠了。”
“少主英明。”侍衛低頭,眼中隱隱有嗜血的快意:“早就看那幫雜碎不順眼了!”
西騰臨笑著拍拍他的肩膀:“貢達,這次我們回去後勢必有場大動**,趁著這幾天好好找找樂子吧。”
一個小太監端來了湯藥,西騰臨喝了一口就皺眉:“什麽玩意怎麽這麽惡心的味道?”
“皇宮內的一個小大夫開的藥,挺靈的,少主那天中了七桑散,我們自己帶的醫生和這宮內的太醫都束手無策,是他開的方子才解了毒。”貢達接著大概說了一下那天的情況,原本就是個實誠的人,初時雖說對冷夕照懶散的態度看不過,不過總算也是他治好了少主,因此說的時候竟然也誇了他兩句。
“唔……小神醫啊,長什麽樣?”西騰臨來了興致。
貢達聞言心中不滿,自己主子什麽都好,就是實在是好色了那麽一點點,此時見他兩眼放光的樣子,遂小聲敷衍道:“那天暗,沒看清。”
西騰臨好笑的看著他,搖搖頭跳下床:“沐浴更衣,由著家裏那堆廢物怎麽折騰,都不能壞了本王的好心情。”
禦書房內,花千琅正一臉色迷迷的看著身側的男子:“煬……”
“幹嘛?”千琅戰神林浩煬沒好氣的看著他:“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你已經叫了我七次了!”
“今日天氣如此之好,你真的不想陪我去賞花?”花千琅一臉的期盼。
林浩煬歎氣敲敲桌子:“你是不是應該先批完奏折?”
花千琅看看他一臉沒得商量的神情,再看看眼前一尺多高的折子,眼中希望的火焰頓時消失,滿臉鬱悶的拿了朱色的毛筆繼續往下看,嘴裏碎碎念:“我和你成親還真是百姓之福,想昏君一把都沒可能。”
林浩煬聞言失笑,湊過去摟住他的腰,安安靜靜的靠在他身上陪著。
感受到後背傳來的溫度,花千琅心情好了不少,左手覆上他的手背,繼續處理政事。
“皇上。”門口的太監進來通報:“西騰家族三王子求見。”
“他中的毒好了呀?”林浩煬坐到一旁挑挑眉毛:“夕照的醫術越來越厲害了,那天看那些個禦醫一驚一乍的樣子,我還以為沒救了呢。”
花千琅笑著點頭:“他師父可是天下第一的神醫,教出來的徒弟能差到哪去?”
西騰臨進了禦書房,按照西騰家族的傳統給花千琅行禮道謝,花千琅擺擺手:“三王子在我千琅國內遇刺,照理應該是我道歉才對,謝我就不用了,王子若是有心,就去謝謝夕照吧,你的毒是他替你解的。”
“是。”出了禦書房,西騰臨獨自一人興致勃勃的跟領路的小太監一路走向夕照宮-看貢達剛才支支吾吾的樣子,這小神醫應該長的不賴。
到了夕照宮內,聽宮女說冷夕照去了後花園,西騰臨也等不及下人去通報,索性自己抬腳去了後院自己找。
夕照宮的後花園是一片連綿的櫻花林,此時正是花開的時節,西騰臨進了後院在櫻林裏轉悠了幾圈,越過一個小小的山包,轉身竟微微有些愣神。
微暖的風淡淡吹過,清晨的霧氣還未曾全部散去,驟然望去,粉白的櫻花如同冬雪一般嫋然而下,紛紛揚揚,伴著若有似無的香氣,這一片無盡的花林竟也有了些煙雨江南的意思。花林之中的一片小空地上,撐開著一把躺椅,一個白衣少年正靠在椅子上,看上去像是在小憩。
西騰臨屏住呼吸湊過去,蹲到他跟前細細一看,嘴角不由得勾起一道弧度,這小神醫長的真挺俊秀,眉毛淡淡的,長長地睫羽微微顫動,鼻子小巧精致,嘴巴嘟嘟的,下巴挺尖,身形小小的,未長開一般,眼睛閉著看不到,不過看樣子應該不小,西騰臨正看的入神,就見少年似乎感覺到了什麽,懶懶的睜開了眼睛,瞳仁是最漆黑的墨色,帶著些許的茫然,最不設防的樣子。
“嗬嗬……”西騰臨被嚇了一跳,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得掩飾性的笑了笑。
冷夕照也是一愣,眼前這雙金色的眼眸,這般英氣的相貌,自從一年前在西北雲刹堡的山下集市偶然看到過一眼之後,就再也沒忘記過,此時見他正在衝自己笑,隻當又是夢,於是眨眨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看,心想待會醒了就又見不著了。
西騰臨本就是個浪**慣了的,此時見他眼都不眨的盯著自己看,似乎還有那麽一點點的欣賞和癡戀,於是腦子一熱,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對了,竟伸手略略抬高冷夕照的下巴,低頭一口親了上去。
冷夕照眉頭微皺,卻沒有伸手推開,隻是安安靜靜的仰著頭應著,墨黑的眼眸對著近在咫尺的金色瞳仁,眨也不眨。
西騰臨倒是被他的反應驚了一驚,離開他微甜的雙唇,伸出手在他眼前揮揮,心想這人莫不是是個傻子?
冷夕照再遲鈍,此時也隱約覺察出有些不對,猶豫著撫上他的臉頰,手心裏傳來的溫熱觸感真實異常,慌得一下從躺椅上跳下來:“你是誰……你怎麽會在這?”
西騰臨笑笑,隨手拿了旁邊小幾上的酥果糖丟進嘴裏,站起身來開口道:“我是西騰臨,聽說你那天救了我,我是來謝謝你的。”
“西騰臨?”冷夕照想了想,想起來了,那天他腦袋被繃帶裹著,也沒看出來長什麽樣,此時見他一臉無所謂的表情盯著自己,再想起剛才的一吻,臉不由得有些微紅,看著他問道:“你真不記得我了?我們一年前見過麵的。”
“嗯?”西騰臨皺著眉頭想了想,攤攤雙手:“不記得了。”
“在雲刹堡的山下呀,我撞到你的那次。”冷夕照繼續提醒。
西騰臨又回憶了一下,似乎是記起來了這麽一檔子事,當時自己是在山下的集市裏,好像是有個小書生舉著烤肉直直的撞進了自己懷裏,不過那時著急去雲刹堡,也沒注意那個冒失鬼到底長什麽樣,此時見冷夕照一臉的期待,於是點頭笑了笑:“想起來了,似乎是有個書呆子,原來是你啊。”
冷夕照癟癟嘴:“我才不是書呆子。”
西騰臨看著他撅嘴的樣子,心中卻是微微一動,不由得又記起了之前讓自己迷戀的辰家小少爺,同樣喜歡白色的衣衫,同樣是清秀傾城的容顏,隻是周身的那份靈動的氣質和眼前這個呆呆的小大夫太不一樣,可惜半年前他便和雲刹堡主夜闌珊成了親,自己也隻有徹底斷了念想,想到這裏,心裏難免有些酸疼。
“喂,你沒事吧?”冷夕照見他好端端的就開始呆愣,於是伸手拉過他的手腕試了試:“你的毒沒事了,再喝兩幅藥就好了。”
西騰臨回過神來,低頭看著搭在自己手腕上白皙的手指,臉上有些戲謔的笑意。
冷夕照臉通紅,慌忙放開。
西騰臨心裏暗笑,自己這半年來一直明爭暗鬥,已經很久沒見過這麽好玩的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冷冷的坑……終於還是挖了……揮鏟子填土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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