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梓行是徹底驚了, 她這才做官兩年,就要升大理寺少卿了。

大理寺少卿可是從四品啊!

林梓行已經在心裏盤算著漲俸祿了,好像少卿的俸祿是寺丞的一倍, 有了這份俸祿, 她攢夠了錢就能盡早辭官回鄉養老了……

是當個教書先生,還是直接開個書院好呢?

梓行書院……聽起來真是個好名字!

方笠舟的一陣輕咳聲傳來,林梓行這才意識到自己還在太極殿,在聖人的麵前……

林梓行急忙正色, 叩頭道:“謝陛下信任,隻是臣才疏學淺, 萬萬不能擔此大任。”

林梓行那點小心思自然瞞不過聖人的雙眼,但聖人也並不在意, 擺擺手道:“朕看你這份奏折寫得極好,不必謙虛, 在少卿的位子上好生輔佐平遠王。”

林梓行被表揚了,心中雀躍,叩首謝恩,聖人又看向方笠舟, 道:“這次方愛卿辛苦了,回去好生休息幾日吧。”

方笠舟行禮應是,便給林梓行使了個眼色,讓她起身同自己一起退下。

林梓行乖乖聽話跟在他身後,一走出大殿,感受到了上午溫暖的日光,整個人壓抑的情緒一掃而光, 尤其是升官發財在即, 心裏更是歡欣萬分, 連腳步都輕快了許多,從太極殿層層台階下來時都快蹦起來了,和前麵步履莊重的方笠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方笠舟時不時回頭看林梓行一眼,看她那副開心的樣子,也受她感染,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太極殿前二人的袍角紛飛,看起來既像是糾纏在一起,又雜亂無序隨風飄搖。

太極殿下的路就是不算平整的石子路了,方笠舟腳步微頓,回頭看向林梓行,清了清嗓子道:“好好走路,若摔著了,本王可不會扶你,就把你扔在這裏不管了。”

林梓行立刻老實了,擺出一副老幹部作風,將雙手背在身後,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道:“下官記住了。”

方笠舟上下打量了林梓行一眼,繼續往宮門走去,一邊道:“以後就是林少卿了,表現得穩重些更能讓人敬服。”

林梓行十分認同地點頭,想能鎮得住大理寺裏的那些人,穩重點是沒錯的。

“當然了,私下裏想如何就如何。”方笠舟裝作很不經意的樣子,道,“隨你喜歡。”

他確實喜歡看林梓行那副恣意活潑的樣子,和這座沉悶的宮城完全不一樣,是一種生機勃勃的氣息。

雖然她看起來很懶很饞,但她總能展現出想要好好生活的力量,不會渾渾噩噩。

不會像他一樣……

林梓行十分狗腿地湊上前去,拉著方笠舟的衣袖,一邊給他按摩胳膊,一邊道:“方正卿所言字字珠璣,下官都記下了,一句也不敢忘。”

方笠舟渾身一顫,感覺被她捏過的地方跟著了火似的,卻也不躲,就那樣受著,還生出了幾分舒服的感覺。

“我知道,方正卿這次是給我機會呢,我心裏都記著呢……”

說實話,林梓行對當多大品級的官,真沒多大興趣,但誰讓官員品級越高,俸祿越高呢?

她不喜歡權力,但她喜歡錢啊!

二人這麽說著話,很快就到了宮城門口,上了馬車後便往大理寺去。

馬車上林梓行歡快地哼起了小曲,方笠舟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她,道:“做了大理寺少卿就這麽高興?”

看來這次他在聖人麵前推薦了林梓行,確實是讓她歡心。

而且,日後她的書房就和他共享一個院子了,離他更近了些……

一想到這個,方笠舟心情就更好了……

“那是當然的了!”林梓行雙手放在腦後枕著,看起來十分愜意,道,“漲俸祿誰不喜歡啊。”

方笠舟聞言,臉上的笑容凝固了些。

原來是因為俸祿漲了才這般愉快的……

林梓行心裏已經在算賬,開書院需要多少錢了……

感覺還是不太夠,要不當教書先生也行,找個好書院入股分紅不就行了?

方笠舟眯了眯雙目,繼續道:“你現在已經是大理寺少卿了,對以後可有什麽想法?”

“以後?”

想來方笠舟江湖經驗豐富,對這方麵應該挺精通的,林梓行眼珠一轉,便道:“想攢錢,然後辭官回鄉做個小生意。”

“方正卿,你覺得開書院能賺錢嗎?”

方笠舟臉色變得很難看了。

原來她心裏半點沒有想到他……

連一句好好陪伴他輔佐他都沒有?

“我怕書院很難賺錢,回本太晚,你想若是要開書院就得租一套房子,然後是不是還要請廚子給學生們做膳食?這些都是不小的開銷。”

林梓行完全沉浸在自己開書院的幻想之中,根本沒注意到方笠舟的臉色。

方笠舟咬了咬牙,忍不住直接打斷道:“你知道大理寺少卿需要上朝嗎?”

對啊!她都忘了這事了,本朝七日一次上朝,從四品以上官員必須到場的。

林梓行止住了開書院的幻想,道:“我知道的,但是是什麽時辰上朝來著?”

方笠舟抱起雙臂,身子往後一倚,道:“卯正。”

這下換林梓行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要早起,這簡直比殺了她還難受!

以前她上班就起不來,向來是卡著點進大理寺門,現在哪還敢卡點上朝,一不留神腦袋就沒了!

林梓行欲哭無淚,心如死灰,倚靠在身後的馬車壁上,雙目無神,方笠舟忍不住楊了揚下巴,道:“你若是不想上朝的話,我倒是有法子。”

林梓行一聽興奮了起來,神采重回雙眸道:“什麽法子?”

馬車緩緩停在了大理寺門口,一直到二人下車,方笠舟也沒說到底什麽法子,隻板著臉讓林梓行快去收拾東西,準備搬書房。

林梓行不情不願地挪著步子,一進書房,便聽到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林梓行被驚得後退了半步,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杜雄和周霄雲看到林梓行回來了,十分興奮地圍了上來,道:“梓行兄弟回來了!華安縣好玩嘛?”

好玩算不上,但算上挖墳、落水確實是旅行項目體驗感十足……

吳良和他的兩個小跟班也在,方才那歡呼聲就是他們發出來的,林梓行瞥了他們一眼,便自豪地挺胸道:“自然是好玩了。”

杜雄和周霄雲一臉“我就知道”的神情。

吳良故意用力清了清嗓子,吸引眾人的注意力,旁邊一個狗腿道:“徐少卿當真說,要推薦吳兄繼任大理寺少卿之位?”

林梓行有些驚訝地看過去,便見吳良故作謙虛實則炫耀地擺擺手,道:“沒有沒有,一切都還不確定呢……”

林梓行有點想笑,道:“若是吳寺丞當真成了少卿,可要多關照關照咱們這些同僚呀!”

吳良知道林梓行是在諷刺他,冷笑了一聲,道:“若是與吳某相交甚好的同僚,吳某自會關照,那些總是與吳某作對的小人,隻怕是命途多舛了。”

林梓行抿唇笑笑,並不言語,回到自己的桌案上開始收拾東西,杜雄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悄聲道:“放心,就算一頭豬能做了大理寺少卿,他吳良都做不了。”

周霄雲倒是很感興趣,道:“怎的一回來就收拾東西?要去哪裏?”

林梓行注意到吳良三人正豎著耳朵好生聽著,便看似不經意道:“準備搬個書房。”

“為什麽要搬書房啊,這裏多好!”杜雄撇撇嘴道,“是不是有些人太討人嫌了,我幫你教訓他們就是了!”

吳良三人的白眼都快要翻上天了,林梓行笑著擺手,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道:“和這個沒關係,是方正卿的意思。”

杜雄還要再問,而周霄雲已經察覺到什麽了,捅了他一下,又笑眯眯地看向林梓行,道:“那就恭喜林少卿了。”

林少卿?

其餘幾人皆是一愣,此時清風出現在了門外,冷著臉道:“主子命我來幫林少卿搬東西。”

林梓行急忙招呼他,道:“這一摞,還有這一摞,麻煩清風了。”

清風什麽都沒說,緊抿著唇一隻胳膊舉著一摞案卷,跟雜技演員一般,穩穩當當走出了門。

杜雄先是叫了起來,興奮道:“林少卿!林少卿!梓行兄弟你是少卿了!”

“你自己知道就行了,莫要到處張揚,這樣不好。”林梓行擺著手讓他低調些,笑得眼睛都快看不到了,一邊搬起了自己的筆墨紙硯,道,“我去跟方正卿說幾句話,過會回來找你們。”

吳良三人驚得下巴都要掉了,眼睜睜看著杜雄和周霄雲送林梓行出了門後,麵麵相覷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而林梓行則心情甚好,跟在清風後麵,卻見他進了院子卻並沒有拐進少卿的書房,而是徑直進了方笠舟的書房。

林梓行急忙跟上去,道:“錯了錯了,不是這間!”

誰知一進方笠舟的書房,便見方笠舟常用的桌案旁,擺放了一張略小但很精致的桌案,清風就把她那兩摞案卷放在了那上麵。

林梓行:?

這是什麽情況!

林梓行看向方笠舟,用一種十分友好的語氣詢問道:“方正卿,這是什麽意思啊?”

方笠舟剛搬完花瓶,在一旁十分淡定地用手帕揩了揩手指,道:“意思是,以後這裏就是你的書房。”

林梓行還懷揣著一絲奢望,不好意思道:“我怎好意思占了這個大書房,將方正卿趕出去呢……”

方笠舟挑了挑眉,看起來有些得意,道:“你不必將我趕出去,日後我與你就共用一個書房了。”

林梓行怎麽都笑不出來了……

天底下還有比跟老板用一個書房還慘的事情嗎?

……

與此同時,禎王府中,李徊親自迎了紀明遠進屋,待紀明遠坐定,李徊親自斟茶,道:“怎麽樣,舅父可發現了什麽?”

紀明遠搖了搖頭,從袖中摸索出一物,放在了桌案上,道:“隻發現了這個。”

李徊緩緩揭開那物上包裹著的手帕,便見一塊被燒得看不出原形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