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徊望著那塊看不出形狀的東西, 道:“這是何物?”
紀明遠壓低了聲音,用手指摩挲著這塊東西,道:“今日高陽長公主回府之後發了好一通脾氣, 命人將沈歧的東西都打包扔了出去, 這是紀某的人在裏麵撿出來的玉佩碎片。”
李徊搖了搖頭,看似不怎麽在意,道:“一塊玉佩罷了,有什麽稀奇?”
紀明遠的拇指一直摩挲著那玉佩碎片的一角, 遞給了李徊,道:“殿下摸下這裏試試。”
李徊接過玉佩, 手指放在紀明遠方才摩挲的地方,整個人一驚, 忙低頭看去。
隻見這玉佩一角,刻著極小的兩個字“林”和“沈”……
李徊瞪大了雙目看向紀明遠, 道:“這玉佩上怎會刻著林和沈兩個字?”
“殿下還記得,沈歧之前說過,他手握大理寺丞林梓行的把柄嗎?”紀明遠將聲音壓得更低了些,道, “殿下有沒有想過,這把柄究竟是什麽?才會讓他將這個把柄捂得嚴嚴實實,絕不宣之於口。”
李徊微微眯起雙目,盯著手中的玉佩,道:“你的意思是,這把柄很可能與沈歧自己有關?”
紀明遠小心地點了點頭。
李徊心中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卻輕易不敢確定, 隻道:“那林寺丞, 不知是哪裏人?”
“紀某曾派人查過, 是揚州人,家中隻剩一個祖父還在世了。”
“那就查!”李徊十分堅定,將玉佩遞給了紀明遠,道,“勞煩舅父,派人替本王去一趟揚州,還請務必查清沈歧與林梓行之間的關係。”
“殿下放心。”紀明遠二話不說便接過玉佩收了起來,道,“陛下這次,可有苛責殿下?”
李徊沉默了半晌,斂去了眸中的情緒,隻道:“並沒有苛責,隻讓本王在府中反省幾日而已。”
紀明遠看起來放輕鬆了些,道:“那就好,聽聞方才祈王進宮,在陛下麵前提起殿下在青樓的事情……”
李徊猛然抬眸,微微眯起雙目,道:“那父皇怎麽說?”
紀明遠抿唇微笑,道:“好在祈王手中沒有證據,陛下斥責了祈王,讓他安分些,莫要到處生事。”
“若他當真能因此消停一段日子,那便好了。”李徊算是鬆了一口氣,道,“這次勞煩舅父幫忙了,待本王反省結束後,便想法子接近林梓行。”
“方笠舟身邊,必須要有咱們的人。”
“提到他,紀某突然想起,方才聽聞傳旨內侍已經去了大理寺,說是聖人已經下旨,將大理寺另一位少卿之位賜給了林梓行。”
“他才這麽年輕,就要官升從四品了嗎?”李徊十分驚訝,又輕笑了一聲,道,“那這麽看來,此人必須拿下了……”
……
此時大理寺之中,傳旨內侍剛走,林梓行手中捧著聖旨,不知該喜該悲。
成為大理寺少卿,好像隻有漲俸祿一件事情是合她心意的,其他都十分一言難盡。
比如七日早起一次上朝,還要搬到方笠舟眼皮子底下辦公……
這日子,以後根本沒法摸魚了!
麵對前來道賀的同僚,林梓行強撐著笑顏和他們見禮,一轉頭便見徐東彥和吳良三人,正在那裏密謀著什麽,與林梓行眼神相遇之後,徐東彥竟然露出了笑容,上前拱手,道:“林少卿當真是年少有為,給林少卿道賀了,還請林少卿日後多多關照。”
吳良他們三人也跟在後麵行禮。
鐵定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林梓行心裏這麽腹誹著,但麵上還是與他們見禮,道:“大家都是同僚,都是為聖人辦事的,徐少卿資曆深厚,林某還想請徐少卿多多關照呢……”
徐東彥十分難得,臉上露出了得體的笑容,林梓行還覺得不太適應,還好方笠舟適時出現,把她給領走了。
還好不用費心再跟他們寒暄了。
可是回到書房之後,看到自己的那張緊挨著方笠舟的桌案,心裏卻高興不起來了……
林梓行還想掙紮一下,道:“方正卿,我覺得我在這裏不合適……”
方笠舟看起來十分坦**,道:“你在本王身邊坐著,有事本王好找你。”
林梓行抗議道:“可是我在大理寺別的書房裏,方正卿想找我也能找得到啊!”
“本王覺得合適就合適。”方笠舟坐在那裏,抱起來手臂,看著林梓行,道,“還有問題嗎?”
行!還是你厲害!
林梓行撇撇嘴,決定擺爛到底了,反正她臉皮厚,日後就正大光明在趴在桌案上睡覺!
方笠舟看著林梓行這副氣鼓鼓的樣子,忍不住勾了勾唇,道:“從明天開始允你休沐兩日,回家歇著去吧。”
“當真?”
林梓行又高興起來,生怕方笠舟反悔,又急忙道:“反正我是當真了,明天我不來了,等大後日我再來!”
林梓行沒等方笠舟說話,便一溜煙跑了出去,隻剩方笠舟一個人在書房裏呆住了。
他就從沒見過林梓行跑得這麽快過……
方笠舟輕笑了一聲,搖了搖頭,從懷中摸索出了一塊玉佩,摩挲著上麵並蒂蓮花的紋樣,雙目有些失神,不知在想些什麽。
林梓行衝出書房之後,便準備跟杜雄和周霄雲分享自己要放假這個好消息,沒想到半路被人給截胡了……
阿七蹦蹦跳跳而來,直接攬住了林梓行的肩膀,饒有興趣地看著她,道:“林少卿這麽興奮,是要做什麽去啊!”
林梓行整個人被阿七摟在懷中,但由於被她嚇得不輕,一時沒覺得這個姿勢有什麽不對,隻道:“阿七有什麽事啊?”
阿七一臉笑意地打量著她,道:“聽說主子要給你放兩天假,明日我陪你逛街去好不好?”
林梓行:?
“我沒說要逛街啊。”林梓行不明所以,扭頭看著她,道,“你想逛街,怎的想到我了?”
“因為我喜歡跟你玩啊,我覺得你好有意思。”阿七嘿嘿一笑,道,“跟我一起去嘛!”
這都是什麽虎狼之詞!
林梓行知道阿七向來十分直白,也沒太在意,隻是她確實對逛街沒興趣,擰了擰身子掙開阿七的懷抱,道:“我好累的……”
“我請你去摘星樓吃糕點嘛,好不好?”
“好!”
林梓行不假思索就答應了。
摘星樓這個酒樓隻有一個缺點,就是貴,吃一頓飯能吃掉她一個月的俸祿……
阿七請客的話,她也不是不能接受,那裏的蝦餃、杏仁酥、紅豆餅,都是她饞了許久的……
“那就這麽說定啦!”阿七十分興奮,道,“這樣我們算不算好朋友了?”
林梓行:……
她們根本不大熟好吧……
阿七這副天真可愛的樣子,林梓行不太忍心傷害她,便道:“你都請我吃摘星樓了,怎麽不算好朋友呢?”
林梓行準備離開了,可阿七仍然嘰嘰喳喳地跟在她身旁,道:“你更喜歡女子還是男子啊?”
這都是什麽問題?
林梓行有些尷尬,道:“你問這個做什麽?”
阿七一副認真思忖的模樣,道:“我是猜測,你會不會喜歡男子啊?不然為什麽還不成親?”
林梓行心裏一驚,強裝鎮定道:“男子不成親就是喜歡男子嗎?那你看看你們主子,二十好幾了不也沒成親,難道他也喜歡男子?”
阿七驚訝地捂著嘴,道:“你怎麽知道的?”
林梓行:?
“這不大可能吧……”林梓行尷尬地撓撓頭,道,“方正卿他……”
“噓……”阿七急忙上前捂住了林梓行的唇,道,“可不敢大聲說,你自己知道就好了,別再跟別人說啦!”
林梓行覺得方笠舟不像,但就因為阿七這句話,搞得她這日下衙時見到方笠舟時,都覺得渾身不自在,腳底抹油麻溜地閃人了。
阿七還在後麵招手,道:“明日別忘了啊!”
方笠舟回頭看向一臉激動的阿七,道:“別忘了什麽?”
“回主子的話,沒什麽重要的事!”阿七急忙搖頭,跑得比林梓行還快。
方笠舟微微眯起雙目,道:“清風,去查查,這兩個人在搞什麽鬼。”
……
入夜後的禎王府書房之中,仍然是燈火通明。
坐在李徊麵前的徐東彥抹了把眼淚,道:“殿下,下官在大理寺當了半輩子差,勤勤懇懇的,可沒想到林梓行這麽個毛頭小子,剛進大理寺幾年,就與下官平起平坐了。”
“殿下,下官對您一片忠心,您可要幫幫下官啊!”
李徊與身旁的紀明遠對視了一眼,淺淺一笑,道:“徐少卿不必憂心,此事本王與紀將軍正在籌謀,定會設法將林梓行鏟除,助你一臂之力的。”
徐東彥感激涕零地叩首,道:“多謝殿□□恤,下官感激不盡,日後願為殿下效犬馬之勞!”
李徊推說時辰不早了,徐東彥便主動告辭,待他離去後,李徊便看向紀明遠,輕輕勾起了唇角,道:“舅父,本王想到了一個好法子,能將林梓行拉攏過來。”
思及此,李徊又輕歎了口氣,道:“隻是實施起來,難度頗大。”
紀明遠湊近了些,低聲道:“什麽法子,可需紀某相助?”
李徊拿起酒杯,輕輕酌了一口,長歎了口氣,道:
“不急,再看看吧……”
若是林梓行當真敬酒罰酒都不吃,那就別怪他心狠了……
……
第二日一早,林梓行還躺在自己溫暖的小被窩裏,在香甜的夢裏酣遊時,卻聽到了有人在喚她。
“梓行!梓行!起來了!”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林梓行不情願地在被子裏縮了縮,聲音悶悶的,道:“祖父,我這兩日休沐……”
“知道你休沐,隻是外麵有個小娘子,說跟你說好了,非要見你……”
林梓行:?
不會吧!這麽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