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屋中少了兩個人, 顯得萬分安靜,就連外麵濕潤的微風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尤其落在林梓行耳中,刺耳得很……

林梓行眼前的景象全部都被方笠舟給占據了……

方笠舟目光灼灼地望著她, 林梓行耳尖發紅, 別開了臉,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方笠舟看起來心情大好,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柔順的發絲,道, “是我想回來陪你。”

林梓行忍不住看向他,見他衝自己輕輕勾了勾唇角, 便緩緩起身,道:“明日我便出發, 記得,不必來送我。”

直到方笠舟的身影消失在門口, 林梓行還久久回不過神來。

不必去送他嗎……

林梓行伸手托起了腮,輕輕笑了笑,隻是忍不住愁緒湧來。

難道於她而言,與方笠舟之間就持續著這樣曖昧的關係一輩子嗎?

林梓行瘋狂搖了搖頭, 將這些紛亂的思緒趕出腦海。

她和方笠舟就是兩個世界的人,雖然方笠舟可能對她有些喜愛之情,但這個人,從來不是她能肖想的。

等這件事結束了,她還是辭官回鄉當教書匠的好!

林梓行眼中堅定,打定了主意,可一想到今後再見不到方笠舟了, 總覺得心裏說不出的憋悶, 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林梓行拍了拍胸口, 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便繼續讓自己忙碌起來。

現在的她,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

此時的禎王府中,終於顯露出些許喜慶之意,籠罩的陰雲也消散了些。

“父皇當真是這般安排的?”

李徊一臉驚喜,猛然起身在書房之中踱步,道:“舅父,不會……不會再有意外吧?”

“放心,紀某安排的那盜賊是江湖中人,難纏得很,饒是平遠王再有本事。也會被纏上一段日子難以脫身。”紀明遠臉上也顯現出些許輕鬆之色,道,“等他帶領飛鷹衛回京後,早就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他若不認殿下這個新帝,那就是謀反,殿下就可任意處置他了。”

“好,很好,這般就很好……”李徊露出了牙齒,笑意十分陰森,道,“到時候,本王要將他五馬分屍,才能解恨!”

紀明遠拍了拍李徊的肩膀,道:“陛下還說,他去太廟三日,朝中諸事交由祈王。”

李徊的臉色登時垮了下來,冷笑了一聲,道:“知道了,會讓他死無葬身之地的。”

“對了,那林梓行可隨方笠舟一道去查那盜匪之案?”李徊微微眯起雙目看向紀明遠,道,“方笠舟向來信任她,隻怕是會帶著她去……”

紀明遠搖了搖頭,道:“這次沒有,平遠王的意思是,大理寺公務需要人處理,就交給林少卿了。”

“那便好了。”李徊輕笑了一聲,臉色陰沉狠辣,道,“正好,趁著這機會,連她一並收拾了……”

紀明遠看著李徊這個狀態,顯得十分擔心,道:“殿下,你還好嗎?”

“好啊,本王好得很。”李徊笑容漸深,扶住了紀明遠的肩膀,一臉誠懇道,“多謝舅父替我籌謀,來日我登基稱帝,定給舅父封異姓王,讓舅父的地位,比方笠舟那小子還要尊貴!”

紀明遠自是不擔心這個,隻是看李徊的狀態有些憂慮罷了,擺了擺手道:“眼前當務之急,便是將此事籌謀得萬無一失,殿下不如再與紀某推演一邊,好放心行事。”

李徊自然是答應,就這樣,禎王府的燭火燃了半夜才熄。

第二日一早,方笠舟坐在馬背上,立在大理寺門口,一臉不耐煩地讓清風再去催人,道:“若是他們再不出現,便不必來了。”

清風行禮應是,吩咐人去尋杜雄和周霄雲了,而此時,從大理寺門內走出了一個身影,倒讓方笠舟驚了一瞬。

林梓行看起來睡眼惺忪,身上的官服有些發皺,但仍然強打著精神上前,臉上笑意盈盈地仰著頭看向馬背上的方笠舟。

“你怎來了?”方笠舟急忙翻身下馬,仔細打量著她,道,“不對,你昨夜就沒走?”

林梓行點點頭,揉了揉眼睛,道:“為了來得及送你,昨夜就沒回家。”

這下可把方笠舟給感動壞了,愣愣的望著林梓行,突然不知道該做什麽好了,張了張唇,隻憋出句:“不是說不必送了嗎……”

“我想送,不行嗎?”

方笠舟再也憋不住了,根本掩藏不住臉上的笑容,隻是不巧的是,杜雄和周霄雲二人扛著行李趕了過來。

周霄雲意識到氣氛不對,剛要攔著杜雄,可杜雄已經開始瘋狂給方笠舟賠罪,看到林梓行後,還十分驚訝,一臉感動道:“梓行兄弟,勞煩你這大清早的,還來送我……”

方笠舟聞言登時黑了臉。

周霄雲扯著杜雄的衣袖,向方笠舟行禮後,便拉著杜雄道:“快上馬車安頓著,別在這裏多話了。”

杜雄不明所以,但還是跟著周霄雲上了馬車,馬車周圍的飛鷹衛也都眼觀鼻鼻觀心,早就練就了一身裝作沒生眼睛的本事。

林梓行突然覺得後悔,這大庭廣眾之下實在是太惹眼了,自己實在不該來送方笠舟的,便道:“長安城的事情交給我,方正卿慢走。”

林梓行說完便想逃跑,誰知方笠舟快她一步,搶先堵住了她離開的路。

林梓行險些撞到方笠舟身上,尷尬地往後退了一步,卻被方笠舟輕輕抓住了胳膊,道:“就說這些,別的沒有?”

“送別不就是要說這些話嗎?”林梓行愣愣地看向方笠舟。

方笠舟輕輕地笑了,伸手彈了一下她的額頭,道:“記得保護自己安全為上,一定莫要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林梓行伸手捂住了額頭,一臉哀怨地望著方笠舟,道:“我知道的,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嘛……”

方笠舟自然知道自己一點力氣都沒用,臉上笑意更深了些,道:“我辦完事很快就回來,到時候,讓你彈回來可好?”

林梓行被方笠舟的笑容晃了神,還沒反應過來,方笠舟便已經翻身上馬,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便望向一旁的清風,道:“保護好林少卿。”

立在角落裏的清風幹脆應下,待到林梓行回過神來,便見方笠舟已經到了巷口,忍不住追了幾步,張了張唇想要喚他,卻還是閉上了嘴,向他擺了擺手。

盡管他與飛鷹衛眾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巷口,再也看不到了……

……

這日文武百官在皇城之外跪送聖人出城,林梓行隱藏在百官之中,眼見紀明遠陪在聖人身旁,一身盔甲威風凜凜,眼中藏著說不盡的心事……

林梓行並未表現出什麽,這一日一切如常,隻是在第二日下衙之前,十分罕見地將大理寺眾人都召集到一起,宣布了一個重要的消息。

“這幾日聖人不在長安,林某想著,諸位忙了這段日子著實辛苦,便在家休沐三日吧。”

林梓行看起來十分真誠,大理寺諸位同僚們更是對林梓行感激涕零,不住道謝,隻是有人不放心,道:“下官感念林少卿體恤之心,隻是不免憂心,這樣是不是不太合規矩?”

“規矩都是人定的,咱們大理寺何必被這規矩框死了呢?”林梓行也不氣不鬧,反而心平氣和道,“更何況,這事你們不說,林某也不說,這事就沒人知道。”

諸位同僚這才放下心來,把林梓行一頓猛誇,快要捧上天了,林梓行臉上仍然掛著淡然的笑意。

黃昏時分,林梓行坐上了馬車,並沒有選擇回家,反而去了摘星樓。

夜晚的摘星樓總是十分熱鬧的,林梓行被小二十分熱情地迎了進去,上了二樓進了包廂,便見祖父和青竹已經在屋中等著自己了。

林梓行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道:“祖父等急了吧。”

“不急,不急。”林天昭一邊笑著拍了拍林梓行的肩膀,道,“倒是你,路上趕路著急了?”

林梓行搖搖頭,此時房門敲響,一個身材瘦小的小二端著盤子進來,身旁還跟著一個女子,道:“二位貴客慢用,若是有什麽不滿意的,這位小二就在門外,你們喚他便是。”’

林梓行勾起唇角,抬眸打量著這張熟悉的臉,目光又掠過一旁的瘦小小二,道:“有勞。”

阿七理了理衣衫,裝作不認識林梓行的樣子,拉著身旁裝扮成店小二的明月走出了房門,待房門關上後,林天昭壓低了聲音,道:“就是那個店小二?”

林梓行輕輕點頭,手執筷子開始用膳,道:“就是她,叫做明月,勞煩祖父暫照看她一段時間。”

林天昭微微眯起雙目,道:“那你怎知,就是今晚?”

林梓行輕勾唇角,將聲音壓得更低,道:“因為您孫女可不是一般人……”

“你啊!”林天昭輕笑一聲,臉色又變得嚴肅了許多,道,“我看,你還是跟我們一起去躲起來的好,不然太過危險……”

林梓行深知這頓飯過後,下頓飯不知是什麽時候了,因而不免有些狼吞虎咽,道:“祖父,我機靈著呢,您莫要擔心我。”

林天昭知道勸不動,便不再勸,這頓飯用得差不多了,不知何時,外麵早已變得靜悄悄了,忽而似是又在那一瞬間,喊殺聲響成一片。

果然,開始了嗎……

此時,突然大門打開,隻見阿七驚慌失措地跑了進來,道:“二位貴客不好了,外麵有叛軍在長安城中喊打喊殺,已經快攻到摘星樓了,你們快些跑吧!”

明月在一旁嚇得不輕,緊緊地抱著阿七的手臂,林梓行與祖父交換了一個眼神,便看向阿七,道:“我身邊有不少護衛,可以順帶保護你們,能否請你帶我祖父找個方便的路子逃出摘星樓?”

阿七仔細思忖了片刻,道:“自然是有的,你們跟我來便是。”

明月寸步不離地黏在阿七身上,林梓行跟在後麵,輕輕拍了明月的肩膀,道:“莫怕,不會有事的。”

清風帶著十餘個護衛在周圍護著,剛到樓下,便聽到外麵有動靜喊道:

“大理寺少卿林梓行,可在此處?”

林梓行剛要答話,清風卻搖了搖頭,壓低了聲音,道:“外麵何人,尋林少卿何事?”

“禎王率金吾衛行謀反之事,祈王殿下坐鎮宮中,請林少卿入宮商討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