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聞弦歌而知雅意

雪,茫茫的一片,連兩人的影也映得蒼白起來。

鳳天瀾扭頭看向窗外,慕歌便回到書案前繼續練她的字。誰都沒有說話,卻誰都不覺得尷尬。

那時,慕歌總有一種錯覺,就像他們本來就該如此。

真奇怪,不是嗎?

鳳天瀾靜默的看著蒼茫的白雪,冷峻的麵容在這白雪中看來,竟然溫和了不少。

寒氣的入侵,讓傷口有些寒涼的疼痛起來,他輕輕的覆上傷口處,鳳眸中帶自嘲,堂堂的玄國儲君,如今竟要藏在青樓療傷,不知讓那幾個人知道了,會是什麽反應。自己到是沒什麽關係,可是這姑娘的名聲……

想到這裏,他回頭看慕歌,聲音裏有些許遲疑:“慕姑娘......”

“何事?”慕歌抬頭,看見他那美麗的鳳眼裏也帶著遲疑。

“我......就在這個房間養傷嗎?”

慕歌一愣,低下頭將手中的筆放下,低低的沒有笑出聲來。

這個人,剛才是在想這個問題嗎?

再抬起頭來的時候,慕歌依舊淡然,“將軍是擔心,後若傷愈了,會被他人傳成將軍流連這青樓,樂不思蜀嗎?”

鳳天瀾皺了皺眉,聲音依舊清冽。“不,我隻是擔心,會對姑娘的名聲不好。”

“隻要將軍不出現在他人麵前,就不會有人知道,況且,這是青樓。”於我,早無名聲可言。

慕歌說的很無所謂,可是卻讓鳳天瀾覺著莫名的沉重。

他看著她良久,低歎說:“慕姑娘,真不像個風塵女子.。”

不像風塵女子嗎?

慕歌走到窗邊,雪落到她掌心裏,她靜靜的看著雪融化,消失。

“除了這雪,這世上又有誰是不風塵的?”誰不活在風塵之中?

慕歌低低的說,她轉過去看到他似乎愣了愣,隨即釋然。“姑娘說的不錯,在下卻也是個俗人。”

那時慕歌覺得自己一定眼花了,竟然在他眼裏看到淡淡的笑意。

“小姐,藥煎回來了。”青悠的聲音傳了進來,但聲音聽起來極為痛苦。

果然,隻見她端著藥繞過屏風過來,眼睛眉毛都糾結在一起了,滿臉的痛苦之色。

快速把藥放在桌上便一下跳得老遠,那驚恐地模樣比那把劍的威脅更甚。

可以肯定,如果要她在那碗藥和被那劍刺之間做個選擇的話,她會毫不猶豫的選擇後者。

濃烈苦澀人的藥味霎時充滿了整個房間,鳳天瀾盯著桌上那碗濃黑而苦味的泛濫的藥麵不改色的問:“這是要內服嗎?”

慕歌眨了眨眼:“是的”

這樣的藥,他居然能夠麵不改色.

這將軍,有意思。

“剛才的和這個不一樣”他說。一副認真下問的模樣。

“不同的時段就會有不同的治療方法,你已經醒了,就可以換藥了。”

老實說,慕歌很好奇,麵對這樣的苦死人不償命、麵目猙獰的藥,他會怎麽做。

鳳天瀾依舊不動聲色,走到桌邊對青悠說了聲多謝,然後拿起藥碗,仰頭便喝了下去。

青悠目瞪口呆瞧著他,潛意識在問——

這個人,味覺有問題嗎?

慕歌覺得,那個時候自己應該是笑了。

這個人,真不簡單。

“好了,夠了。”在他快把藥喝完的時候,慕歌過去製止了他。

鳳天瀾放下藥碗狐疑的望著她“怎麽了?”

濃烈苦澀的味道從他口中流轉出來。

慕歌笑了笑,把早已調製好的蜜糖水遞給他:“剩下的,是我的。”

然後,在鳳天瀾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她拿過他手中的碗,將剩下的一點藥一飲而盡。

那時,慕歌的表和青悠差不多,眼睛眉毛都糾結在一起了。

這藥,還真是苦死人不償命。

“小......小......小姐,你......”

青悠目瞪口呆的望著眼前的兩個人,仿佛她看到的不是兩個人,而是兩隻怪物。

慕歌放下藥碗走到自己的琴前麵,調試了下琴音,對還在石化的青悠說:“青悠,把你的下巴撿起來,然後去門口守著。”

“啊?那藥碗呢?”

“碗不用管它,就讓它放著吧!”

“哦。”

青悠機械的點頭,然後機械地走了,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第一時間更新

鳳天瀾不動聲色的看著這個白衣女子,鳳眸中盡是讚賞,冰雪聰明!

慕歌彈琴,開始唱歌——

芙蓉城三月雨紛紛 四月繡花針

羽毛扇遙指千軍陣 錦緞裁幾寸

看鐵馬踏冰河 絲線縫韶華 紅塵千帳燈

山水一程風雪再一程

紅燭枕五月花葉深 六月杏花村

紅酥手青絲萬千根 姻緣多一分

等殘陽照孤影 牡丹染銅樽 滿城牧笛聲

伊人倚門望君踏歸程(出自李宇《蜀繡》)

……

女子的聲音中有一種銀鈴般的清脆,同時又似乎蘊含著一種“沙沙”的傷感,鳳天瀾靜默而專心的聽著,聽到了歌聲中隱隱流露出一種矛盾,女子的歌聲有激勵、傷感、眷戀、遺憾以及幻想。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誰家的清笛漸響漸遠,響過浮生多少年。

誰家唱斷了錦瑟絲弦,徒留西風冷樓闕。

直到多年後,鳳天瀾依舊記得,在那一天,那個白衣勝雪,眉目如畫的女子就安然的坐在那裏唱歌,她唱得極為動聽,能夠讓人餘音繞梁三不絕,可是,她微微的笑容,卻讓人止不住的覺得悲傷。

當慕歌彈完最後一個音符,餘音還在震的時候,她抬頭,看到了他依舊麵如冰山,但眼中盡是讚賞之色還有一些她看不懂的安靜。

“慕姑娘,不愧是王都中最大的傳說”他如是說。天下第一美人,她擔得起。

“將軍過獎了。”慕歌垂下眼簾,不知道為什麽,那一瞬間她竟然會想起那些她最不願意回憶的過去,那些蝕骨的疼痛,那些狼狽和不堪,那些記憶不是已經死亡了麽?為什麽還會想起來?

鳳天瀾看著她,眼裏忽然就有些悲憫的神色。第一時間更新他說:“慕姑娘心中有怨?”

慕歌愣了愣。“將軍此話何解?”

“聞弦歌而知雅意,在下從姑娘的歌聲裏聽出了濃烈的悲傷,隻是有些好奇,是什麽樣的過往會讓你泄露了內心的秘密?”他淡淡的說,不帶任何惡意。

慕歌眯起眼睛,幽深的眸中閃過冷冽,沉聲道:“想不到將軍還懂得以歌聲讀人,那麽有一句話想必將軍也一定知道。”

“哦?”

“所謂樂者無意,聽者有心。你之所以能夠從我的歌聲裏聽出那麽深沉的悲傷,其實,隻有一個原因,那個一直沒有從噩夢中醒來的人,恰恰就是你自己。在這個噩夢深處,你的秘密又是什麽呢?”那聲音如此冰冷,這可算是惱羞成怒?後來慕歌在想起當時的景時這樣問自己,卻終究沒有答案。

空氣似乎又冷起來。倆人就這麽對峙著。她看到他眼裏有著清晰的怒火。

那時候,他們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究竟有多久沒有過這樣大的緒了,就像刺蝟一般的拔劍弩張。

就在這時——

“小姐......”青悠喊著進來了,聲音聽起來有點慌亂。

來了!兩人相視,戒備的的緒被斂去。

“有勞姑娘費心了。”他看著她說。

她看到他眼裏盡是誠懇。他知道她想做什麽!

這個人,很聰明。

慕歌笑了笑說“你先找個地方躲起來。”

鳳天瀾點了點頭,足尖一點,一躍便上了房梁。

慕歌隻能歎:

這個人,沒了內力還能有這樣的手,有輕功還真好。

“小姐,湄姨進來了”青悠跌跌撞撞的跑進來,一看,忽然沒了聲。第一時間更新

“小姐,那個人呢?";

";青悠,你去幫我鋪”慕歌不答她,反而淡淡的道。

“啊?哦!”

湄娘沒有打招呼,直接一張拍開了慕歌的房門。

慕歌看到她從屏來後麵走進來,氣勢洶洶,一臉捉的模樣。連這間房都隨著她一步一抖。

可她一進來,聞到空氣還彌漫著苦澀的藥味,她立刻用她粉色的小手帕掩住了鼻子,一臉的嫌惡。

“湄姨,你有事嗎?";慕歌淡笑著問。

“怎麽會有那麽大的藥味?”她不滿的問。

“前些子受了些風寒,就讓青悠給我煎了藥喝”

“風寒?”,然後,她看到了桌上的藥碗,還殘留著濃黑的藥汁。

她皺了皺眉,“就不能和味道淡一點的嗎?”

“良藥苦口,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她狐疑的望著慕歌,似乎不信。然後走到她跟前,彎下腰湊近她,大紅的絲綢瞬間侵染了她的視線,慕歌甚至可以看到她的臉上的脂粉隨著她的動作往下掉。

“湄姨,怎麽了?”她疑惑的問她。

她知道她的目的,便索開口遂了她的願。

“受了風寒怎麽不去找大夫?”

“湄姨忘了,我自己就是一個大夫啊,城中那些大夫的醫術隻怕還沒有我的好呢。”

似乎確定慕歌口中有確實有濃烈的藥味之後,她才直起子。

“剛才我好想聽見有人和你說話?”

“有人?”慕歌故意裝出不解的模樣。

“小姐,鋪好了。”青悠適時的出現全沒有了剛才慌張的樣子。

“青悠,剛才是你在說話?”湄娘挑了挑眉,小眼睛了透露出精光。

“是啊!”青悠很爽快的點頭。

“你這丫頭怎麽做事的?小姐受了風寒你怎麽還開窗戶?”湄娘對青悠橫眉冷對。

“湄姨別怪罪她,是我喜歡看雪,所以打開了。”

“再怎麽喜歡看,也得顧及自己的子。”

“是的,湄姨,我知道了。”慕歌點頭,很是乖巧的模樣。

“好了,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青悠,好生照顧小姐。”

“是,湄姨。”青悠乖巧的點頭。

“嗯。”

湄娘點點頭,轉便走。看到那碗藥的時候,明顯有嫌惡的表。

看到湄娘扭著子出了門,青悠幾乎想要叫出來,慕歌連忙拉住她說:“青悠,這劑藥我可能要吃好幾天,你去弄點熏香來。”

“啊?”青悠不明的眨了眨眼。“哦。”

然後,她們才聽到下樓的聲音。

“哎呀,好險啊,湄姨真是越來越聰明了。”青悠撫了撫口,驚魂未定的樣子。

慕歌笑了笑,沒有說話。

“小姐,你是故意的吧?”

“你才知道我是故意的啊!”

“可是......為什麽啊?”

“想知道?”

“嗯。”

青悠點頭如搗蒜,一副不恥下問的模樣。

“你想如果天天端著碗味道這麽濃烈的東西忘我房間裏跑,可我上卻一點味道都沒有,別人會不會懷疑呢?”

“肯定會!”

“如果我上有了這種讓人唯恐避之不及的藥味,湄姨還會讓我出台唱歌嗎?”

“絕對不會。”

“哇!小姐,這樣一來,你既不會惹人懷疑,又可以好好地休息,簡直就是一石二鳥。小姐你好聰明啊!”青悠眼冒精光的興奮地大叫。

“你家小姐聰明,你現在才知道嗎?”

“慕姑娘確實聰明。”清冽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青悠回頭,驀然看到一張冷冰冰的臉,頓時嚇了一跳。

“你.......你......你是從哪裏冒出來的?也太嚇人了吧!”

“抱歉。”

青悠頓時無語,有些哭笑不得。

慕歌卻是低低的笑了。

這個人,連道歉都是冷冰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