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林鳶從工作室帶來的木雕不多,正好卻扇剩下的邊角料讓她做練手。

從廚師的精美袖扣,到傭人襯手的木雕梳子,再到門口保鏢打磨的紅木手串,最後連湯圓的雕刻項圈。

厲盛憋著一口氣,時不時的在阮林鳶麵前晃**。

隻見那堆邊角料以倍數的速度遞減,而上門求小樣的人卻越來越多。

阮林鳶則有求必應,木雕花簪,複古筆筒,桌麵擺件,還有拿手的貔貅。

每天家裏來來往往,從前幾百年見不到的鄰居,這會通通沒事幹般的往家裏跑。

厲盛端著碗的指尖因為過度用力泛白,今天早上,他上去看了,那些邊角料,最多隻能做一個小物件了。

而上門的人還固執的站在客廳裏。

聽見阮林鳶委婉拒絕,厲盛暗暗鬆了口氣,唇邊卷起。

總該輪到他了吧?

這個沒良心的女人。

雖說付了八千萬,但,總該跟他表示感激吧,這是最基本的禮貌。

阮林鳶落座,見這幾天黑著臉的人,今天突然變了顏色,還破天荒的沒有冷嘲熱諷,往她碗裏夾了一塊魚肉。

阮林鳶下意識的反應隻有:拒絕。

還有,這塊魚肉,不會有毒嗎?

神色戚戚的樣子,讓厲盛看個正著,他深吸了口氣, 按捺怒意。

又夾了筷青菜,讓人碗裏放之後,還“貼心”給自己夾了一塊,示意沒毒。

阮林鳶這才小心翼翼的吃了兩口,欲言又止的看著厲盛。

厲盛表示自己很大度,不要跟小女子計較,“好好吃飯,看我做什麽?”

阮林鳶:“……”

這人脾氣暴躁,慣沒耐心的,突然轉變性情,有古怪。

心不在焉的隨便吃了幾口,拔腿上樓,門還沒闔上,厲盛端著果盤慢慢悠悠的走上來。

“雕刻辛苦,要多補充維生素,這些櫻桃就很不錯。”

阮林鳶見鬼般的結過厲盛遞過來的果盤,見那人滿意的抬頭蹭了蹭她的發頂,然後閑庭信步的往書房方向走。

門即將被帶上之際,高冷的臉上帶著一抹----可疑又詭異的別扭。

下一秒,她聽見厲盛說:“好好刻,不著急的。”

阮林鳶:“……”

她著急什麽?

鄰居剛送來的小烏龜,她想要做個同款送個鄰居,表示感謝。

她為什麽要著急?

一頭問號的阮林鳶關上了門。

邊角料省的不多,所以這個小烏龜做的格外辛苦,加上龜殼背上的紋路,都需要十分小心,這樣才能惟妙惟肖,阮林鳶低著頭,費勁的用一隻手用力,滿頭大汗間,見厲盛又端著水進來,靠在門邊,也不知站了多久。

見阮林鳶的視線掃過來,優哉遊哉,帶著幾分驕傲的氣質走過來。

看清楚了阮林鳶手裏是隻烏龜後,表情一言難盡。

“為什麽—是烏龜?”

阮林鳶拿起半成品吹幹淨上頭的木屑,歪頭,“怎麽?不好看?”

厲盛抿唇, “也不是不好看。”

“隻是,”厲盛想了半天措辭,“為什麽是烏龜?”

厲盛再接再厲,“或許,別的動物,獅子?老虎?嗯—雄鷹?”

厲盛盡量言語修飾了一番,擔心傷了阮林鳶的心。

結果。

下一秒。

他就聽見阮林鳶說:“不行,小烏龜要是天天看到這些動物,肯定被嚇到,還怎麽長大?”

厲盛愣住:“什麽、小烏龜?”

阮林鳶低頭,繼續雕刻龜殼上的紋線,淺淺道:“就是上次我送擺件的那位鄰居啊,她送了我隻小烏龜,我準備刻一隻當做回禮送給她,然後再用最後的料子,雕一隻小夥伴放在小烏龜旁邊,這樣,它就不用害怕孤單啦。”

厲盛的手攥緊水杯,怒意隱隱浮現。

最終,像是克製不了一般。

“砰!!!”的一聲大步離去,順帶用力的帶上了門。

阮林鳶嚇得手一抖,龜殼上方的刻刀傾斜,差點就毀了手裏的作品。

她呆呆的看著關緊的門,久久沒有反應過來。

此刻,她的腦海中,隻浮現一個疑問。

男人,也會來大姨夫嗎?

否則,厲盛的情緒也太搖擺不定了。

阮林鳶暗暗歎了口氣,幽幽的喃喃低語,“幸虧離婚的早,會來大姨夫的男人,都不是善茬,我們家羨羨絕對不要遺傳到啊。”

*

阮林鳶最近有個新發現,男人矯情起來,那真是沒女人什麽事。

能有多矯情。

想著同住一個屋簷下,既然人家來大姨夫了,那就稍微謙讓一些的好。

於是。

飯桌上給人裝湯,不是嫌熱了就是嫌冷了。

水果洗了,不是嫌沒削皮,就是嫌不夠甜。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阮林鳶瘸著一隻右手,忍了幾天,這人變本加厲起來。

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看著就讓人心煩。

索性,她不出門,找了借口不上桌一起吃飯。

總歸剩下一個禮拜,到時候去比賽了,眼不見心不煩。

阮林鳶想的正美,爆炸龍上身的人“咣”的一聲踹開門,提溜著她放在方桌前,居高臨下,“你要是不想看見我,不用找借口不吃飯,我走!”

阮林鳶剛要發飆,就聽見這人無厘頭的說了莫名其妙的話。

她低頭,拉著站在角落瑟瑟發抖的周管家,壓低了音量,慫慫的問:“你們家少爺,一般大姨夫要來多久?”

周管家:“.….”

厲盛環胸,見兩人低頭竊竊私語,眼前晃過周管家衣襟上的那一枚扣子,怒意如火山噴發。

大掌猛的落在桌麵上,嚇了所有人一跳。

厲盛平日裏是嚴肅,情緒不顯於麵,但隻是冷淡,卻從不拿下麵的人發脾氣。

所有人都嘀咕著,這究竟是怎麽了?

阮林鳶皺眉,看著怒氣騰騰,無厘頭發脾氣的人,居然還霸道的摔了筷子走人。

“哎---他這是什麽破脾氣啊~”

阮林鳶慢吞吞的扒拉著飯,還順道給自己裝了一碗魚湯,味道鮮美的讓她即刻豎起大拇指。

周管家服侍厲盛半生,眉眼一抬,就知道厲盛哪裏不舒服。

隻是,最近的情緒波動,連他都快要負荷不了了。

看了一眼魚湯喝的不亦樂乎,忽然不覺的阮林鳶。

他歎了口氣,回到廚房裏洗淨水果,捂著脆弱的小心髒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