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怎麽商量?”

阮林鳶有種被人坑了的感覺。

如此收放自如的眼淚—還真的讓人,嗯,無奈……

見阮林鳶不說話,豆大的眼淚又有刹不住車的趨勢。

阮林鳶立馬抬手示意,“停!這樣,我幫你說服老頭,讓老頭收他,老頭經驗豐富,比我靠譜行嗎?”

陳老眨巴著眼睛,想都沒想,“不行。”

阮林鳶:“嗯???”

“你師傅就是這麽跟我說的,他說他現在年紀大了,收不了徒弟,讓我來找你。”

阮林鳶:“.…..”

敢情她被賣了啊。

她就說嘛。

怎麽可能進來就哭!原來背後有高人!

老頭是最知道她害怕別人哭的了。

騎虎難下,阮林鳶沒轍,隻好叫陳星劍先進來。

“你可以跟著我學,但是,我確實沒有本事當你師傅,”見陳老開始故技重施,阮林鳶趕緊補了個但是,“但是吧,你有問題可以問我,想去工作室上班也可以,我真的不建議你認我這樣年輕的師傅,沒資質、沒資源,沒人脈,三沒,對你沒有一丁點好處。”

陳老抹幹了眼淚,笑眯眯的說:“沒事、沒事,這些我都有,隻要你願意帶著他,萬事好商量。”

阮林鳶歎了口氣,剛要無奈的應下,旁邊一言不發的陳星劍卻來了脾氣,“不行!不拜師,我哪有理由跟著你,這樣算下來,我勉強就算你工作室裏的小時工,回頭你再把我開了,我找哪裏說理去。”

阮林鳶:“.…..”

這個小夥子,看著不大,滿腦子裏裝著都是什麽坑蒙拐騙!

隻見陳老眯起眼睛,嚇得阮林鳶心下一頓。

於是,下一秒,她聽見陳老說了句:“也對,還是拜師穩妥,臭小子,跪下。”

曆史上最嘎嘣脆的聲音,在病房裏響起,阮林鳶嚇得一下子竄到厲盛身上,埋頭,“你、你們,你別跪我。”

“師傅!”清亮的聲音響起。

阮林鳶心如死灰。

實在是手感太好,厲盛壓根理會不得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人。

指腹小心翼翼的蹭了蹭,軟彈的觸感讓厲盛眯起眼睛。

阮林鳶驚魂未定,卻見厲盛臉上浮起異樣的神色。

她長腿一邁,從大手中掙脫,痞痞的看向厲盛:“怎麽樣?抱的挺開心。”

厲盛勾起唇,“還行。”

從來沒想過,厲盛能這麽-----流氓樣!

阮林鳶憤憤的坐回**,拉著被子蓋過頭頂,一個人在被子裏頭什麽悶氣。

還幾分鍾了。

見人還沒有出來,厲盛掀開被角,見到一張鼓的肥嘟嘟的臉。

“不喜歡的話,回頭我幫你回絕了就是了,別生氣了,”厲盛歪著頭,拿出這輩子僅存的耐心,“景盛雖然跟你們這些大藝術家沒有什麽合作關係,但是托人說辭還是可以的。”

阮林鳶悶悶的,“人家都跪下了,還找什麽說辭,回頭我還得給他磕回去。”

厲盛低笑著搖頭,“傻,你又不拜他做師傅,跪什麽呢?”

說著,指尖摸了摸阮林鳶的頭,兩人靠的極近,阮林鳶甚至可以瞧見,他眼底盛滿的柔柔寵溺。

像是她永遠可望而不可及的星辰大海, 隻一秒,就會“唰”的不見了。

“其實,你沒有真心要拒絕是嗎?”厲盛撐著手,靠在床邊,低低的問。

“嗯,”阮林鳶怔愣了許久,才緩緩道:“是沒有認真要拒絕。”

厲盛:“為什麽?因為老頭的默認?”

阮林鳶認真看了一眼厲盛,覺得這人神了,她什麽都沒說,他居然都懂。

撇了撇嘴,阮林鳶側身把玩著被角淡淡道:“老頭喜歡這混小子的,否則怎麽允許他跟過來,還告訴陳老我最怕眼淚,不管是為我,還是為陳星劍,這件事情,他是同意的。”

厲盛:“那你呢?同意嗎?”

阮林鳶默了默,“我看過他的作品,聽說隻學了一年,天賦很好,想法天馬行空不被束縛,像個純真的孩子一樣,很可貴,我隻是怕,怕自己帶不好他。”

畢竟,她連自己都帶不好。

厲盛:“那為什麽又同意了?”

如果不是阮林鳶有心,憑借她那沒心沒肺拒絕人的手段,哭個八百次,估計都行不通。

阮林鳶翻了個身,將自己卷進被子裏,悶悶的聲音透過被子傳出來,“我不告訴你。”

說完,嚷嚷著要睡覺,差人去關燈。

說是這麽說,燈關了,她卻拿起手機,給老頭發了一則短信。

老頭好像早有預料般,很快回複了個好字。

阮林鳶上下滑動,確信隻有一個“好”字。

她收起手機,暗暗淡笑了聲。

老頭不愧她知音的稱號,他懂她。

收下陳星劍,不是因為什麽人情,也不是因為有什麽大義。

單純是-----

因為她淋過雨,所以想給別人撐把傘。

黑暗中,阮林鳶燃起嘮嗑的興致,看著灼灼目光看向自己的人,聲音柔柔的解釋著:“曾經,我的世界裏下過大雨,老頭也為她撐起過這把傘,從阮家出來,所有人都在等我知難而退,所有人都在等我跌落塵埃後滿身泥濘,那一年我連入學的錢都湊不夠。”

“是老頭,明裏暗裏的接濟我,學院裏很多人勢利眼,人家香奈兒、lv,一身名牌,我四季如春的穿著夏季校服,我必須要挺直脊梁,才能不讓笑著想看我倒下的人得意,我的第一筆獎金我等了半年才下來,我吃了離開家以來,第一頓飽飯,請所有幫助過我的人,吃了一頓大排檔。”

“老頭沒有去,你知道為什麽嗎?”

阮林鳶雙手交疊放在臉頰下,笑盈盈的看著厲盛,繼續道:“老頭說,我不圖你回報我什麽,隻希望,我贈你玫瑰,你留有餘香,將來能夠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人。”

“身後沒有大樹倚靠,是連去醫院都害怕自己出不來的那種後怕,隻有我能體會,陳星劍,他有疼愛他的爺爺,但是明白他隻有爺爺,所以。他用紈絝來掩飾自己的無助,我好像、有點、能體會。”

“所以,我想試一試,餘香尚淺,或許他能意會我贈他玫瑰之意。”

阮林鳶打了個哈欠,緩緩闔上眼睛,徹底睡過去前,為這段話,找補著不感傷的氛圍。

“當然,嗯、主要是因為,我確實害怕,人家、哭。”

“嚇、人、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