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宋芙自小在德安府長大,家中長輩對她的教養也不嚴苛,自從回到長樂侯府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被侯夫人扔給嬤嬤教導規矩。

天天聽著嬤嬤對沈嘉的誇讚,她的耳朵早就不耐煩,今天也算是出來透口氣吧。

因為長在外地的原因,宋芙在盛京也沒什麽好友,進了長樂侯府這種認識新朋友的機會就更少了。

現在自己一個人正坐在禹王府中花園中一處石凳上,手裏的團扇輕輕揮動,驅散心中的煩悶。

周圍則是其他高門貴女調笑打趣的笑聲,因為底氣不足,宋芙連上前去打招呼的底氣都沒有。

就在她看著眼前的十八學士出神的時候,一串猶如銀鈴般悅耳的笑聲在耳邊響起。

“嗬嗬嗬嗬嗬嗬!

不知道是哪位妹妹?這人比花嬌可不就在眼前,我們還打哪處尋去?”

宋芙被這笑聲驚醒,抬頭一看,一群自己之前根本沒機會接觸的貴女,正在齊刷刷伸著腦袋看向自己。

從來沒遇見過這種場麵的宋芙一下子慌了神,慌忙地行了個禮,微微屈膝,捏緊手裏的帕子,開口道:

“小女乃長樂侯府大小姐,方才隻覺得眼前的十八學士甚是清雅動人,一時沒留意幾位,還請見諒。”

這時一句似乎無心而脫口而出的“我怎麽記得長樂侯府的大小姐明明是宋嘉?而且長的那可是國色天香。”

“你不知道嗎?聽說宋嘉是被抱錯的,現在你看的才是長樂侯府真正的大小姐。”

“看起來怎麽比宋嘉長得還差?”

“你難道不記得長樂侯夫婦的樣子?”

“哈哈哈哈哈哈!”

一個個被這句話逗得花枝亂顫,在人群中晃來晃去。

可是對麵的宋芙卻覺得尤為刺耳,本來出門就是不想再聽到那個猶如魔咒的名字,現在居然還有人在自己麵前提起。

不止如此還取笑自己的容貌,要不是為了顧及顏麵,她現在隻想找個沒人地方躲起來。

正當她不知道怎麽做才好的時候,對麵領頭也是剛剛誇讚自己的姑娘,站了出來笑罵道:

“你們這口無遮攔的樣子可得好好改改,宋小姐應該不會介意吧?

我們大多都是武將的子女,行事作風一貫粗魯,還望妹妹不要放在心上。”

這句話一出,宋芙的心情更糟了。

她的腦海裏突然冒出來那天沈嘉和她說過的話,武將出身的女子,臉一下變得煞白,看來今天這幾個人出現在這裏根本就是早有預謀。

自己剛才居然還傻乎乎地以為是有人想要和自己結為好友,今天這件事肯定是不能好好解決。

但是宋芙還是不死心地問:“敢問娘子芳名?”

對方臉上的笑容更深,嘴裏吐出來的字正是宋芙所猜想的那樣,“將軍府傅曲!”

這個名字立馬在宋芙腦子裏炸開,像是那天自己在落水前可能出現的畫麵一直在腦海裏重現。

在她麵前宋芙自然不可能露出怯懦的神情,挺直腰杆,輕飄飄一句:

“我自小受家中文墨熏陶,倒也不曾遇過像諸位姐姐般心直口快的人物,現在也是明白了緣由。

看起來是我和諸位有緣無分,不敢打擾諸位雅興,這就告辭。”

宋芙刺完這一句就想離開,可是傅曲可不打算就這麽放過她。

她就想看看,這個讓三皇子不顧自身宏圖的女人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物,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在宋芙果斷轉身之時,一把拽住宋芙的一隻手,說到:

“這都是姐姐們的不是,而且禹王府內並不是每個地方都是我們能踏足的,妹妹還是別著急離開。”

可是手裏卻用著狠勁,讓宋芙忍不住悶哼出聲,“疼!”

臉上也露出痛苦的表情,這個傅曲還真是武將家出身,手上的力氣可真大。

因為被抓住一隻手,本想轉身甩開的宋芙腳下一個不穩,“哢嚓”一聲,她隻覺得自己的腳好疼。

就在宋芙摔倒的前一秒,一個身著黛紫色錦袍的男子突然出現,抱住宋芙倒下的身體。

看到來人,宋芙委屈的淚水再也不受控製,輕喚一聲:“殿下。”

隨即整個人都藏在三皇子懷裏,整個人都沉浸在傅曲給自己造成的難堪之中,渴望三皇子能給她討回公道。

可是衝動之後的趙元檀心間刹那間卻湧上無盡的悔恨,現在還不是把自己心意暴露的時候,而且傅曲這個人對自己真的很重要。

在抬頭看一眼已經呆住的傅曲,趙元檀現在可算是騎虎難下,懷裏的人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

身旁服侍的丫鬟一句“小姐的腳好像扭著了,要趕快去看大夫!”

這句話立馬打破僵局,趙元檀適時一句:“千金貴女可不能耽誤就醫,出現什麽差錯,姑娘,請見諒!”

抱著傷心的宋芙離開這裏,現在宋芙不是身痛而是心痛。

因為趙元檀居然在這麽多人麵前沒人承認他們之間的關係,也沒有對她有任何偏袒,隻是公事公辦的一句就醫,把她那顆本就脆弱不堪的心撕的粉碎。

甚至她能感覺到趙元檀明顯對傅曲更為看中,就因為自己出身於一個不能給他登基大業提供很多幫助的候府嗎?

明明她能感覺到之前檀郎對自己的心絕無半分虛假,可現在她卻開始擔心沈嘉說給她的那句話要應驗了。

檀郎的心就不能隻屬於她一個人嗎?

匆匆離開的趙元檀和宋芙並沒有發現一個突然出現在這裏的丫鬟。

傅曲也知道今天自己這是自討沒趣,對著身邊圍著自己的小姐們說:

“這可不好,宋小姐好像受傷了,以後大家麵對新麵孔還是要多多照顧一點,我先去看看。”

說完就朝著倆人剛剛離開的位置走去,那個一直低著頭德爾丫鬟也趕緊跟上她的腳步。

等走到沒人的地方,傅曲不甘心地問:“你確定你一說宋芙在這裏出事,三皇子殿下就立刻拋下手裏的事情趕過來?”

“這倒沒有,三皇子喝了幾杯之後,借口說自己不勝酒力想出來逛逛,後麵還有郡王和其他公子們也跟來遊園。”

看來自己還是有一爭之力的,傅曲如是想。

可是那天天送到家中的信件,又在告訴她這都是她的癡心妄想,就算自己死皮賴臉的貼上去,也隻不過是宋芙的墊腳石罷了。

可是這麽多年自己的心都掛在三皇子心上,父親也因為自己的原因,背地裏早已經成為三皇子的一把利刃,想要全身而退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現在信中的事一一應驗,傅曲實在是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辦?

可身為一個受過家中長輩教誨的人,她清楚男子三妻四妾實屬正常,就連家中也是如此,隻要自己牢牢掌控住宋芙,家族就不會因為自己陷入兩難之地。

可為什麽?

為什麽?

自己就是心有不甘,不甘心自己守了幾年的果實被一個剛剛認識幾月的人搶走。

哪怕是自己扔的,不要的,也不能這麽輕易被別人搶走!

身旁的丫鬟看著小姐無意識碾碎腳下的落葉,陰晴不定的臉色,心裏不由得升起一股冷氣。

*

這邊收拾幹淨自己眼淚的芙蕖又找到沈嘉,說:“嘉娘,以後我一定不會再犯一樣得到錯誤。

不管以後遇到什麽,芙蕖都會堅強一點,我知道嘉娘並不是想拋下我,而是芙蕖的表現真的很差。”

沈嘉心想:這也算是參透了一點自己的意思,其他的以後再教也行。

於是終於鬆了口:“你清楚就好,自己的命永遠是最重要的,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要輕言放棄的生命。

尤其是把自己的生命完全寄托在另一個人身上更是不可取的行為,你清楚了嗎?”

“嗯嗯。”

芙蕖連連點頭,生怕自己點頭晚了沈嘉又改變主意。

原本沒有胃口的芙蕖,聞著空氣中傳來的粟米香味,肚子突然咕咕叫起來。

刹那間羞紅了一張臉,吞吞吐吐地說:“嘉娘,我先去用飯,你吃過了嗎?沒吃的話我也給你帶一份。”

沈嘉擺擺手示意自己不用,剛剛她已經就著水把懷裏的餅皮吃光了。

修整好的隊伍繼續趕路,隨著一行人逐漸靠近北境,路上的景色也開始發生變化。

原本高大枝繁葉茂的闊葉林逐漸變為一根根筆直的稀稀拉拉的樹木組成的林子,一些小動物出現的頻率也越來越高。

要不是現在是在流放途中,沈嘉甚至以為自己是在什麽國家級森林公園遊覽景色。

天青草綠,車輪滾滾,遠處看來真是一派悠然自得的景象。

可惜這種馬車坐久了也有一個弊端,那就是真的太硌屁股,時間長了甚至有一種身體都要散架的感覺。

沈玥更是一掃之前的陰霾,整個人眉飛色舞,感歎道:

“這裏和我們德安府的風光迥然不同,沒有那麽多雨水和花朵,而且走的還是陸路,比起之前去盛京時走的水路不知道好多少!”

隨後搖搖自己手腕上係著的鎖鏈,隻留下無盡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