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沈嘉就看到了寫著寧安鎮三個大字的木匾,整個鎮看起來都是用黃泥和一點木頭搭建而成的房屋,寬敞的道路也全是黃泥,給人一種貧瘠的感覺。

一行人到了地方立刻從牛車上跳下來,老叟趕著回家也飛速趕車離開。

原本還想問路的沈岩頓時伸手伸了個尷尬,臨近飯點,道路兩旁的店鋪隻有幾間稀稀拉拉的還在營業。

沈家人就一路胡亂找過去,可是令他們大失所望的是這裏行商的大多數是婦人,打頭陣的沈父三兄弟很是尷尬,走了很久都沒找到合適的人問路。

“咚咚咚!”

就在他們以為自己一個男子還是別避諱去詢問的時候,不遠處突然傳來有人砍東西的聲音。

借著天光依稀能看出是一個身形健碩的男子,手持一把大砍刀對著黑暗裏的東西一直在劈砍。

等到他們走進了才知道原來是一個屠夫正在對著手底下的豬進行分割,動作行雲流水,沈嘉甚至有一種在看庖丁解牛的畫麵感。

砍刀飛速砍斷一根脛骨,飛濺而出的骨頭渣子把靠近他的沈家人嚇得不輕。

還是對這種事諳熟於心的沈浩前去攀談,拱手行禮道:

“在下一家子人是新到此地,不知道兄台可否告知,要想在本鎮租住房屋的話,最好是去哪個位置找牙人?”

這時專心分割豬肉的男子才轉過身來,右手持刀,手臂上滿滿的肌肉感血管凸起。

一抬頭大家才看到他的臉上居然有一道從眉心蔓延至耳垂的刀疤,沈玥直接被嚇得後退躲在沈瀚身後。

沈嘉也是看到的一瞬間有被嚇到,但接踵而來的確實一種自然而然的合理感,難道是小說裏的屠夫都長這個樣子?

沈浩卻油然而生一種敬佩感,目光如炬的地盯著對方。

哪知道對方卻有著一口清冽純淨的嗓音,並且隻是帶有淡淡的北境口音?

“你們來晚了,這個時辰鎮裏的牙行早就關門了,如果想要租房得去後兩條街的牙行。

看你們風塵仆仆的樣子,如果不介意的話今晚可以在我家休息一晚,等明一早再去租房子。”

嗓音和外表形成的劇烈反差,把他麵前的沈浩嚇得不輕,沈玥也探頭出來看著這個邀請一家做客的男人。

沈浩聽著對方的回話也是很為難,下意識的瞥一眼父親的方向,果然沈岩也在深思熟慮。

不過他們一家這麽久顛沛流離的生活也都習慣了,再多一晚也不是什麽大事。

於是對著朝著自己看來的小兒子微微點頭。

沈浩看著對方認真的眼神再次行禮感謝,“既然如此今晚我們一家就打擾了,還不知道兄台高姓大名。”

“免貴姓安,單名一個雲字,你們隨意叫就成,在我們這裏不需要忌諱那麽多。”

“看起來你比我要大一點,我也不管那麽多,就叫你雲大哥。

我叫沈浩,身邊都是我的家人,分別是……”

沈浩好一通介紹才把沈家人介紹清楚,今晚他們一家十口人將在雲大哥家暫歇一晚。

安雲看著這一大家子狼狽的樣子,手裏的半扇豬肉也顧不得了,扛著自己的豬肉就帶著沈家人往家裏趕。

這時他們才看清楚,安雲居然是一個跛子,一瘸一拐地想帶著大家去家裏做客。

沈浩看著零零散散分割好的豬肉和手忙腳亂的安雲,不由分說立即搶過一部分豬肉。

“既然這麽多我們幫忙拿一點,你千萬別客氣!”

有眼色的沈瀚趕緊接上,就是沈父和沈辭實在是有心無力幫不上什麽忙,看著幫忙抗肉的兩人那是羨慕不已。

看著不容拒絕的沈浩和沈瀚,安雲也是沒有辦法,早因風吹熱曬而變成古銅色的臉上因為有些不好意思而產生的慌亂被很好的掩藏。

“你們跟著我走吧,我家就在不遠處,這裏隻是我平日裏租下的鋪子,每日在這裏賣點東西而已。”

跟著安雲在街道上拐了幾個彎,他們很快來到一處民居集聚地,家家戶戶門前都燃著一根火把,照亮昏暗的天色。

因為手中不便,安雲想用腳叩門,還是緊跟著他的沈浩發現不對勁,連忙用空閑的手拍門。

門還未打開,大家夥兒就聽見裏麵傳來一個溫柔的女聲,“雲郎今日你怎麽回來得早了一點?”

門一開,一個梳著婦人發髻的身形纖弱的年輕婦人出現在大家眼前,看著一群邋遢的老少婦女跟著丈夫身旁,她顯然有一瞬間的茫然。

可是下一秒她麵色就恢複如常,連連招手,招呼大家進門。

“今日竟然有這麽多朋友做客,大家快快請進!”

在她身後也跑出三個小孩子,朝著安雲橫衝直撞而來,有一個沒看清楚還直接撞在了沈浩身上。

這把沒怎麽會小孩子相處過的他弄是不敢動彈,隻感覺顆小團子突然貼在自己腿上,驚詫地看著安雲。

早就熟悉歸家這一套流程的安雲,看著自己最討人喜歡的大女兒居然抱錯了人,心裏直冒酸水。

立馬出聲提醒:“慧娘,爹爹在這裏。”

鬧了個烏龍的安慧一抬頭就看見個陌生人,立馬鬆開自己的手,跑回母親身後,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著眼前的陌生人。

安雲看著還在門口站著的一行人,開口介紹道:“這是我的妻子宛娘,還有我的三個兒女。

宛娘這是我剛剛處理明天需要買賣的豬肉時遇到的人,他們以後也會在這裏定居下來,因為天色不早牙行關門,今晚就在我們家湊合一晚。”

說著說著安雲也沒有了底氣,自己這次又突然做這種決定,宛娘肯定又會對自己沒有幾天好顏色。

沈浩隨即拱手道:“嫂子今晚打擾了。”

不過林宛卻沒有露出一絲不情願的意思,而是繼續往一邊移動,露出進門的道路。

嘴裏還念叨著:“快請進!無需拘束,來了我們寧安鎮大家就是一家人。”

其餘跟在後麵的沈嘉一行人也紛紛作揖,對自己的突如其來的來訪感到歉意,異口同聲道:“打擾了。”

還是一隻扛著豬肉的安雲覺得這樣下去不是回事,一馬當先進門放肉,後麵也帶著肉的沈瀚和沈浩也趕緊跟上去。

就這樣一行人陸陸續續進了門,“啪嗒”一聲,門被宛娘拴上。

昏暗的夜色裏僅有一個油燈在照明,更多的還是靠廚房裏燃氣的火堆來照明,一關門,熱氣開始往人身上聚集。

原來剛剛宛娘就是在廚房做飯,因為自家就是買肉的,鍋裏麵還熬了一點肉骨頭和白蘿卜,鍋邊還貼了餅子。

不過這一切都因為沈家人的突然到訪需要做出改變,看著年輕力壯的十個人,宛娘從缸裏挖出一碗粟米麵和粗加工的白麵混在一起。

看著拘束還在呆呆站著的幾個人,放好東西回來的安雲招呼道:“快坐下,晚飯馬上就好。”

同時他的手裏還拎著一塊肉,轉身就放到妻子麵前。

廚房因為一時之間擠進來這麽多人,第一次顯得有些擁擠,隨後大家為這火堆坐起來,跳動的火焰在臉上起舞,空氣中也開始傳來食物的香味。

沈嘉看著宛娘的動作,覺得今晚的晚餐有點類似於煎餅,麵糊沿鍋邊淋下,薄薄的一層緊緊貼在鍋邊,不一會兒翹起卷邊,鍋鏟一個巧勁就立馬把熟透的卷餅翻麵出鍋。

火上的蘿卜骨頭湯也在咕嚕咕嚕響,宛娘還在處理最後一道菜,撲鼻而來的肉香味瞬間席卷整個廚房,手法粗糙可卻是沈家人好久未見的味道。

幾個月的風餐露宿,雖然偶爾也可以打獵換換口味,可是這和家中的味道迥然不同。

一頓粗茶淡飯把大夥兒吃的是心滿意足。

因為家中的孩子年紀還小,因此家中並沒有清理出幾個可以用的房間,今晚沈家十個人,分到兩間房,一間男的一間女的。

安雲、宛娘小夫妻,則是和孩子一起住一間。

終於不用過以天為被以地為席的日子,洗了熱水腳的沈嘉快慰的讚歎一句“舒服!”

看的一旁的沈玥驚訝不已說:“還真看不出你這種候府貴女也可以堅持這麽長時間,一個熱水腳就把你俘獲,要是被盛京的人看到,恐怕會嚇掉眼睛吧。”

對於這種花沈嘉已經能夠自動從耳朵屏蔽,淡淡回了一句:“彼此彼此。”

其實這種生活又何嚐是之前的沈玥可以想到的?

一旁的芙蕖對於這種情況也不再一驚一乍,反正每次吃虧的也不是小姐。

這一次沈家女眷全部睡在一張**,應該就是北方眼熟的土炕,不過現在還不是深冬,因此並沒有燃火,溫度還需要自己暖起來。

倒完洗腳水的沈嘉看著快要躺進被窩裏的沈母,出聲道:“母親,女兒今晚想和您一起入睡。”

話音剛落,屋內的四個人眼神齊齊看向沈嘉,尤其是沈玥露出一副沒想到你居然是這種人的樣子。

沈母內心則是湧上的喜悅,忙不迭應下來:“好好好!母親今晚陪著嘉娘一起睡。”

看著其他人誤會的眼神,沈嘉也不想過多解釋什麽。

人迅速鑽進靠窗邊的被子裏,然後拍拍身邊的被子,示意沈母趕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