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幾個男人對視了一眼,雖說宅子大是要好一些,可這位置也太過偏遠,而且北境一貫不太安全,這個位置不合適。

至於田地的話最好還是要靠近水源的上等田比較好,可手裏實在拮據,還是考慮考慮點好。

看著沈家人不為所動的樣子,夥計就知道自己的計謀得逞了,繼續仰著笑臉對著沈家人把自家還空閑的房屋介紹了個遍。

可是沈嘉注意到一個奇怪的地方,明明同是一條街上的房子,為何靠近中心的比最邊緣的價格還要便宜不少?

因為流放一路上沈嘉表現不俗,沈岩沈老太爺此時也想聽聽她的意見,看著出神的沈嘉出言提醒道:

“嘉娘可覺得哪一處的宅子比較和你心意?”

因為家中大部分人都清楚他們能夠有這筆銀子都是沈嘉的功勞,因此對沈岩谘詢沈嘉一個女兒家的意見都沒有覺得奇怪。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沈嘉雖然有些不解祖父為什麽要這樣問,她轉而問起夥計那處奇怪的房子。

“不知可否告知此處宅院為何價格如此特別?”

看著那如玉般的纖纖玉指所指之處,夥計不由得額頭冒起冷汗,解釋道:“主要是這處宅院已經六七年沒有擁有過主人,年久失修,所以價格就便宜了些。”

說完他捏起袖口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眼珠子轉來轉去,心想:要是這些外鄉人願意把這個宅子租去也是不錯的,再不買出去,這宅子可就要砸在他們牙行手裏。

“哦?是嗎?”

沈嘉看著店員心虛的神情,對他剛剛所說的話隻信了一半,年久失修固然會折損宅院價格,可這宅子居然這麽多年沒租出去肯定還有其他原因。

一時之間整個牙行內沒有一個人說話的聲音,夥計小心翼翼抬起頭想看看沈嘉的表情,卻突然被她淩厲的眼神所嚇到,後背冷汗直流。

沈岩看著沈嘉所指之地還是比較滿意的,價格合適,距離鎮中心也不過三條街,夥計麵對沈嘉盤問時心虛的神色更是別想瞞過他。

為官時不知看過多少這樣的人,仔細思量之後他又給了沈嘉一個鼓勵的眼神。

沈嘉用著隨便的語氣仿佛不經意問出一個令夥計心驚膽戰的問題:“六七年都沒租出去,你們這宅子是死過人嗎?”

夥計心頓時跌倒穀底,她…她是怎麽知道的?

兩股戰戰,強行把顫抖的聲音拉回正常說:“那家因為男人出去偷腥,娘子就直接趁著酒醉把丈夫給殺了。

不過,你們放心裏麵絕對沒有什麽痕跡,因為這件事過後,那一家的爺孫還住過一段時間,後麵因為擔心觸景生情才把宅子買給我們牙行。”

像是擔心沈家人不信一樣,後麵越說越順溜,恨不得拍著胸脯保證。

這種事情沈嘉倒沒覺得有什麽需要避諱的,都這麽多年過去了肯定不會留下什麽痕跡。

可是其他人就不是這樣想了,對於這種不是自然而亡的年輕人,沈老夫人總覺得怪怪的,沈母和沈玥則是擔心害怕。

但是沈嘉卻還沒有鬆口,繼續逼問到:“真的隻是如此嗎?”

看著沈嘉沒什麽波動的表情,一直忐忑不安的夥計眼睛一亮,他終於是遇到一個不怕晦氣的顧客了,既然不介意死人,那活人就應該更寬容了吧?

把另一件事一股腦地吐出來:“其實還有一件事,這間宅子的隔壁鄰居比較特殊。

男子是個從軍隊退回來的屠夫,妻子是個軍戶的新寡,肚子裏還有個遺腹子,沒出孝兩人就在一起勾纏,雖說北境民風開放,可這種事也是為大家所不恥的。

久而久之大家擔心自家可能會受到這種名聲的影響,也就沒人願意租住在他家隔壁。

而且他們還……”

夥計越說越來勁,話匣子打開了就關不上,把自己從其他人那裏聽來的內容全部安上去,好不容易停下來才發現自己說得有點多,這間宅子還能賣出去嗎?

這個驚天大八卦可是把沈嘉肚子撐飽了,其他人也是被這個消息震撼得不輕。

這種事情真的是為世人所不恥,尤其她還是一個軍戶的新寡,難道不應該把肚子裏的孩子好好撫養長大才是她應該做的嗎?

那個從軍隊退回來的士兵也不是個好東西,居然垂涎自己兄弟的妻子,現在居然還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真的是寡廉鮮恥!

要不是場合不對,沈岩的胡子都要被氣得吹飛,沈岩身後的其他沈家人很明顯也是一樣的想法。

和這種不知廉恥的人做鄰居簡直難以忍受,怪不得六七年都沒租出去,要是他們不知道這件事可就要被騙了,頓時對牙行的信任度大漲。

可是沈嘉心裏卻沒有一絲波動,而是繼續問道:“一般這種情況下女子需要守孝多長時間?她能獨自撫養一個孩子嗎?家中可有長輩幫忙?

而且我聽你話裏的意思,這倆人應該是丈夫死了一段時間才結為夫妻的吧?難道那個遺腹子夫妻倆沒有在好好的撫養?”

夥計被沈嘉這一通反問給堵到沒話說,支支吾吾地說:“您說的沒錯,可這…可這不太符合世人皆知的……”

看著沈嘉越發銳利的眼神,夥計後麵的話怎麽也說不出來,腳悄悄往後麵移動,想要躲開那雙可以照見他心底裏埋藏著不堪想法的眼睛。

本來是在聽八卦,可這個夥計的話越說越過分,沈嘉心裏的怒火一下子燃起來,轉頭一看,才發現其他人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她才發現自己剛剛好像有點脫離人設了。

沈玥和芙蕖更是像是重新認識了她一樣,瞪大眼睛,嘴巴也閉不下。

沈嘉看著祖父不讚同的眼神,低頭垂目解釋道:“孫女是聽著覺得這麽一個女人獨自撫養孩子實在是困難了些,一時口不擇言還望祖父恕罪。”

沈岩看著涉世未深的沈嘉,隻覺得自己還是高看了她,這孩子還是需要些鍛煉,這些從古流傳至今的大家之說是沒錯的,新寡帶著遺腹子嫁人就應該為世人所不容。

因此隻是歎了口氣說:“這間宅子不合適我們還是再看看吧。”

察覺到因為自己多話沒有把心腹之患賣掉的夥計頓時悲從心來,沈嘉也不解釋,繼續看著一家人其樂融融地看宅子。

哪想到夥計把一張嘴都說幹了,沈家人還是沒看到和自己心意的房子,一個個麵麵相覷不知從何下手。

剩下的不是位置不合適就是價格不合適,把沈家人鬧了個尷尬。

感覺無趣的沈嘉看著外麵升到半空的太陽,聽著耳邊沈家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糾結。

這時沈岩又想起沈嘉,看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孫女,也在想是不是自己剛剛的表情太嚴肅了?

沒耐心的沈嘉盯著祖父期盼的眼神又回到桌上,看著三叔和二叔各自覺得好的房子不置一詞。

沈岩盯著沈嘉的眼睛說:“嘉娘你覺得哪一個比較好?”

在大家不敢置信的眼神中,沈嘉手指在圖紙上輕輕一放,指的赫然是剛剛大家覺得鄰居不適的那間宅子。

“我還是覺得這間不錯,二進的宅子足夠我們一家人生活,雖說鄰居家風不正,可我們身正不怕影子斜,這點事根本無須在意。

更何況我們家中這麽多熟讀聖賢書的人,難道害怕自己會被這種人影響?”

其實沈家大部分人還是有一份傲骨在的,沈嘉這麽一說心裏的好勝心立即被激起,何況這間宅子除了這個缺點其他的都非常符合沈家現在的情況。

他們絕對不會被鄰居影響到,心裏本就不堅定的沈岩一下子就被說服,當即和夥計再次討論後得出來一個滿意的價格。

後麵在沈嘉的提醒下,他們一家又買了一側河灘上的田地,從山腳到山頂這一側都是屬於他們家的田地,有上等田也有下等的沙地。

大約上等田十畝,中等的旱地六畝,沙地更是賠送的,因為根本就沒有人願意買,大約二十幾畝。

拿到地契的沈岩心總算落了地,這一次買房買地共計花去一百五十兩左右,以後還是得省著點用。

等到明天牙行的夥計去縣衙把過戶手續辦好,這些宅子和田地就是真正屬於沈家的財產,以後他們也算是在北境有了自己的家。

捏著手裏的地契沈岩一時間感慨萬千,隨後立即交到沈老夫人手裏,因為之前家中的田產鋪子也都是她在打理,他也習慣了這種管理模式。

牙行夥計見沈家是剛剛來到他們寧安鎮,肯定還不熟悉他們鎮的路線,自告奮勇將他們帶到新買的宅子。

“諸位請跟我來,你們的宅子就在我們鋪子後麵兩條街,以後有什麽需要還可以來我們牙行。”

樂嗬嗬走在前麵帶路,可是走著走著沈家人卻忽然覺得不大對勁,這條路怎麽感覺這麽熟悉?自己之前有走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