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微風徐徐,沈嘉站在侯府門口看著下人把自己的行李通通裝在馬車上。

因為沈嘉要帶的實在太多,府裏甚至騰出兩個馬車來特地裝行李。

姍姍來遲的宋母看到這一幕,在想:是不是自己這些年真的對沈嘉嬌養太過?

怎麽住個一旬的日子需要帶上這麽多行李?

雖然昨天是自己親口同意的,可今天看到這一幕也還是覺得有些礙眼。

宋母慢慢湊近沈嘉的身後,芙蕖一下子看到來人,輕輕拉著沈嘉的袖口,示意她後麵來人了。

沈嘉一回頭就看見麵色不佳的宋母,今天她心情好就不管那麽多了。

輕身行禮,垂首喊道:“母親您來了,一大早上打擾您的清夢,都是女兒的過錯。”

一旁看著的眾人隻覺得大小姐脾氣真好,被趕出家門也還是對夫人態度謙卑。

宋母聽到,隻覺得你知道就好!

一大早上就在園子裏搬來挪去,本就睡眠差的她,被從睡夢中吵醒,為了遮住眼下的黑眼圈,可是費了好大功夫。

當然,這些她不說沈嘉肯定不知道,因為這也不是她的本意,隻是車夫一直請人催促出發,她才準備早早離開侯府的。

這真是個不美妙的誤會!

可是一向大方示人的宋母怎好當著大家的麵說出來,更何況這門前的大街都是周圍的勳貴走過,她更是不會砸自己的招牌。

隻見宋母走過來拉著沈嘉的手安慰道:

“一想到你要離家我的心裏就不是滋味,但是你爹的命令我也不敢不從。

你放心,等你回來的那一天,母親還會在門口等著你。”

說完還拍了拍沈嘉的手背,然後拿起手裏的帕子擦擦眼角。

又是這個動作,沈嘉隻覺得索然無味。

看著門外整齊待發的箱籠,沈嘉覺得也不沒必要廢話了。

應了句:“女兒都明白,離開的日子女兒就不能時時刻刻在母親身旁盡孝,餘嬤嬤母親我就交給你了。

看著時辰也不早了,女兒就先離去。”

收回自己還被宋母托著的手,緊緊握著身旁芙蕖的手腕,給予她力量。

聽到沈嘉提到自己,餘嬤嬤趕緊出聲表示忠心,“大小姐您就放心吧,老奴會仔細著夫人的。”

宋母此時心情的確算不上很好,借著沈嘉的話頭說:

“娘在這裏看著你離開。”

然後沈嘉在芙蕖的攙扶下上了馬車,掀開簾子,看著宋母在目送自己離開,她還伸出帕子招手。

車輪不停向前滾動,沈嘉果斷放下簾子,低聲對著身旁的芙蕖問道:

“我昨晚說的事你都記住了吧?”

一聽這話,芙蕖立馬坐直身子,像是在老師麵前背書一樣,嚴肅地回道:

“您放心,奴婢已經交代過他們先把行李送到沈府。

至於您和奴婢的這輛馬車,會先在匯賢樓停下,等到事情結束再去沈府。

這些我都交代好了,沒有人會注意到這點時間中發生了什麽。”

現在沈嘉懸著的心總算是可以先放下一會兒,“你辦事我放心。”

走出侯府所在的大街,逼近西市,喧鬧的叫賣聲此起彼伏,人一下子就感覺有了生氣。

“冰糖葫蘆三文一串!三文一串!

熱騰騰、剛出爐的包子!好吃的包子!

這位年輕的郎君可要為家中女眷買些什麽?

……”

沈嘉對於書中所描繪的古代世界也是很好奇,忍不住掀開簾子一角,仔細觀察街道兩旁的商戶和行人。

商戶熱切的叫賣聲,行人或是駐足停留,或是嬉戲打鬧,或是行色匆匆……

這裏並不是冷冰冰的書本,他們也不是沒有姓名的路人,而是真實存在的世界和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沒有任何一刻能比現在更能給沈嘉這種感覺。

馬車走到匯賢樓門口,芙蕖先是拎著一個食盒下去,接著沈嘉扶著門框,腳踩凳子順利來到書中赫赫有名的匯賢樓。

這裏可是書中眾多大事件發生的地點,今天她也來看看這裏有沒有什麽特殊之處。

看著一直盯著招牌的沈嘉,芙蕖很是不解小姐為什麽不進去?

輕聲提醒道:“小姐,我們進去吧。”

“哦哦,”沈嘉也沒注意自己居然站在門口不動。

還好不是就餐高峰期,要不然可得有很多“熟人”來打招呼。

兩個人選擇在三樓的包廂裏坐著,沈嘉聽著夥計的介紹,點了一些匯賢樓的特色朝食。

就在這個時間,芙蕖拎著食盒悄悄從後門出去。

獨留沈嘉一個人品味這匯賢樓的餐食。

沈嘉夾起這匯賢樓一絕中的特色水晶包,皮薄湯多,晶瑩剔透的麵皮包裹著滿滿的湯汁,一口下去湯鮮肉嫩,外皮油潤。

果然不負盛名!

就在她享受美食的時候,突然傳來叩門聲。

“叩叩叩!”

趕緊用手帕擦去嘴角的湯汁,坐直身子。

“請進!”

一看居然是瑟縮著身體的芙蕖,眼神根本不敢看自己,她趕緊站起身來,一不小心還撞到原本坐著的凳子。

“哐當!”

凳子砸在地上發出聲響,門外的人也著急立刻衝進來。

問道:“嘉娘,你沒事吧?”

一位身著男子服飾卻又帶著一股子脂粉氣的女子一下子進入她的視線。

她不由得回想書中的內容,沈嘉交好的好友中還真有一個符合條件的人。

天盛朝首富之女——許悅珍。

看著沒什麽問題的許悅珍這才放下心來,隨後用著嫉惡如仇的語氣說:

“嘉娘,你就是對身邊的人太好了,才會讓她們蹬鼻子上臉。

要不是我今天正好巡查家裏的產業,發現你這貼身婢女正在偷當你的首飾,你還不知道自己就要被賣了。”

說完直接跨坐在凳子上,手狠狠拍著桌子。

這把一旁的芙蕖聽的是脖子一縮,還好剛剛沈嘉從芙蕖的眼神中看出,自己的真正目的沒有被發現。

這個芙蕖還算是嘴嚴的,不過怎麽偏偏選了許家的產業,這還真是有點麻煩。

不過問題不大,她安心地坐下,看著生氣的許悅珍解釋道:

“珍娘你誤會了,芙蕖是我派出去的,這些首飾也都是我要賣的。”

“這怎麽可能?你還會缺銀子?”

許悅珍根本不相信沈嘉的解釋,甚至認為她是在包庇芙蕖的行為。

看著好友一張漂亮的臉,怎麽這腦子就是配不上呢?

這副看傻子的模樣還真是把沈嘉氣到。

可是現在自己的真實目的不能暴露,於是乎沈嘉發達的淚腺繼續出擊。

眼眶裏瞬間積滿淚水,哽咽著聲音道:

“這盛京近日裏最熱鬧的八卦你也應該聽過吧?

她們傳的沒錯,我隻是一個六品地方官員的女兒。

今天我就要回到沈府生活,可你也知道他們地方能有銀子,我就想著賣點自己的首飾,補貼一點他們。

不好意思,讓你看到我這副不堪的樣子。”

沈嘉連連用手帕遮住臉不敢讓她看見自己的樣子。

此話一出,包廂裏頓時鴉雀無聲。

許悅珍也沒想到自己的話會讓好友流淚,她原本就是大大咧咧的性子,現在也不知道怎麽安慰。

一張小嘴也不知該說什麽好,似有千言萬語也不知從何說起。

趕緊站起來小跑到沈嘉身邊,“我不是這個意思,如果你缺錢的話可以和我說,我什麽都缺就是不缺錢。

不管你是誰的女兒,我們倆的關係都不變。”

這下子沈嘉破涕為笑,“你不嫌棄我就好,我們還是和以前一樣好嗎?”

許悅珍瞪大一雙可憐的狗狗眼,待著氣勢喊道:“你可別想擺脫我!

不過,現在我倆說其他的。

你的這些首飾我直接買下,你要多少錢直接說,我身上帶著可多錢啦。”

說完還拍拍自己腰側的香囊,並看著身後跟著自己進門的婢女。

這也懶得多費一趟功夫,沈嘉借著腦中的記憶說了個合適的價格。

好說歹說許悅珍才同意這個金額,一直嫌棄沈嘉說的價格低,是在看不起自己的身份。

“好了好了,這些就足夠了,以後有機會再聚。”

芙蕖收好許悅珍遞來的銀票,沈嘉看著完全不把這點銀子當回事的許悅珍,一瞬間覺得自己的這個身份還真是看起來光鮮,內裏什麽都不是。

那邊許悅珍的婢女提醒道:“娘子,你今天還有老爺安排的任務呢?”

“哦,對對對!

嘉娘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你繼續吃吧。”

許悅珍一拍腦袋,想著:自己差點就忘了正事。

主仆兩人匆匆忙忙跑出包廂。

這邊沈嘉看著第一個任務已經完成,就把藏在香囊裏的一張泛黃的紙張遞到芙蕖麵前。

“這是你的賣身契,我一直都有存好,原想著等你成婚的時候再交給你。

但是現在我已經等不了那麽久了,這張賣身契你自己拿好,還有剛剛許小姐給你的銀子拿好。

接下來的路就隻有你一個人走了。”

看到這一幕的芙蕖內心五味雜陳,可是小姐的話她要好好聽。

忍住心中的悲痛,啜泣著說:

“小姐,你…你放心,芙蕖會把小姐的話都刻在心裏,絕對不會辜負小姐的期望。”

隨後兩人在包廂裏飽餐一頓。

等到出匯賢樓的大門時,車夫隻看見沈嘉一個人,還問道:

“芙蕖姑娘不和小姐您一起走嗎?”

隔著簾子,沈嘉毫無波瀾的聲音響起:“我安排芙蕖去買其他的東西,先送我到沈府,待會兒她會自己找來的。”

不就不熟悉大小姐的車夫聞言也不好說什麽,隻是覺得這芙蕖姑娘好歹也在大小姐身邊待了那麽多年,怎麽就沒得一點好呢?

這裏距離沈府可還有一大段路程,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丫鬟,拎著東西走去,想必也要夜深才到沈府。

車夫長歎一口氣,指揮著馬匹向前走去。

因為這是沈府第一次決定在盛京紮根,小地方來的人哪裏還能買到什麽好地方的宅子,因此距離熱鬧的西市也是有點遠。

更別說陪著高祖打天下的長樂侯,府邸被賜在寸土寸金的長安街,和沈府的距離更是一南一北。

隨著滾滾車輪聲,耳邊的喧鬧也重回寂靜。

沈嘉掀開簾子,看著兩旁都是宅子,看來這裏都是新進京的官員商賈買的宅子。

“籲!

大小姐到沈府了。”

車夫的聲音把沈嘉蔥回憶拉回現實,扶著門框,掀開門簾,看著喜氣洋洋的沈府門麵。

誰能想到這欣喜之下有什麽罪惡正在破土而出?

沈嘉清冷的聲音隨風而去,“你回去吧,我自己進去。”

“好的大小姐!”

車夫跳轉車頭,離開這個地界。

沈府的守門的仆人看著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小姐,也是一臉疑惑。

不過看著沈嘉身上的衣飾就知道對方身份不凡,趕緊湊上前來搭話:

“不知小姐可有拜貼?

府中此時一般不見客,還望小姐告知來意,我好向夫人稟報。”

沈嘉麵色柔和,低聲道:

“我是長樂侯府的大小姐,現在應該是你們沈府的大小姐。

望你稟報一聲說沈嘉回來了。”

“大…大小姐!”

這話的內容可把仆人嚇壞,他趕緊跑進府裏,一不小心還被門檻絆倒,趕緊爬起來繼續向裏麵通傳。

不一會兒,沈嘉就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作者有話說:

沈家人會是什麽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