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悅珍緊緊捏住手裏的信封,看著外麵潦草的字跡,溜進兩間宅子的巷子裏,拆開信封。

順著第一行看下去。

“甚喜君今日從之,令我知此定否。但戒爾一點,千萬莫信汝父之說。如一日居無所容,望欲詣我,其間有一片容矣。

沈嘉字。”

看到最後許悅珍還以為是自己的眼睛花了,沈嘉怎會知道自己最終流放的具體地址?

旨意也隻說了北境而已,具體地址隻有差役知道,這封信是三天前寫好的,也就是自己在匯賢樓遇見她的那一天。

可是那一天並沒有沈家即將要出事的苗頭,沈嘉一個閨閣小姐怎麽會知道這麽隱秘的消息?

還有她為什麽要對自己說這樣的話?

難道她是知道什麽信息?

越想許悅珍越覺得冷,一股子寒氣從腳底竄到身體裏。

而且父親明明對自己很好,還說將來,家族產業必有自己一份。

隻要自己可以證明自己在這方麵的實力。

可是一想到沈嘉寫信的日子,許悅珍就渾身發麻,就這樣一個人在巷子裏待到烈日高懸,才驅散完身體的寒冷。

攥緊手裏的信紙,胡亂捏成一團,塞進袖口,許悅珍跌跌撞撞回到家中。

一個人進了屋子,燃起燭火,把袖口的信紙取出燒幹淨。

最終這封透露出不凡訊息的書信被許悅珍燒成灰燼,一顆顆黑字逐漸化為煙霧消失於世間。

但她並沒有第一時間去找父親對峙,而是開始想自己未來怎樣做才可以保證,無論在任何情況下自己的利益都不會被觸動。

門外突然傳來丫鬟的聲音:“大小姐,小公子來找您玩了,馬上就到門口,還請您出門接接。”

許悅珍立馬拋去腦海裏煩亂的思緒,立刻打開門。

雖然不是自己的同胞親弟,可他卻是家中唯一的男丁,可惜現在才五歲,可一向最黏自己。

許悅珍也不免對這可軟糯的小團子有了幾分真心。

*

這邊頂著百姓們仇恨的目光,試問當今江南水患何其嚴重?都是這群貪官汙吏中飽私囊,才會造成現在這麽嚴重的後果。

就這樣沈家人在差役的催促下不斷加快行走的速度,可是祖父母已經年邁,速度實在是提不上來。

於是差役不耐煩的怒吼頻頻在耳邊響起。

別說是家中長輩,就連沈嘉這個可以說是身經百戰的人,在這一刻也覺得有些難受,因為你不能反駁,隻能受著。

比較好的就是,因為沈家經濟狀況實在是有點差,居住的地點距離城門比較近。

隻要走出盛京城,目前狀況就可以大大緩解。

甚至沈嘉還苦中作樂地想:還好沒人衝自己扔臭雞蛋和爛菜葉,不然這日子更難過。

身後越來越近的馬蹄聲戛然而止,沈家人和差役像是沒聽到一樣繼續往前趕。

這是一輛普通的木料製成,馬車門簾處伸出一隻纖細白嫩的手,又立馬被拉回去。

裏麵赫然是匆匆趕來的宋芙,為了趕著能和沈家人見一麵,她在家中搬出三皇子這個大靠山才得以出府。

恰巧三皇子正要上門找她一起出門,於是兩人一起出發。

這輛馬車還是三皇子為了遮掩自己和宋芙形跡而特製的馬車,外表看起來好不起眼,卻內藏乾坤。

裏麵裝飾卻是十分奢華,木架子全用素軟緞緊緊包裹著,身下還墊了厚厚的棉墊,防護措施到位。

宋芙一把被趙元檀拉到自己懷裏,宋芙一雙眼眸泛起淚花,委屈地說:

“殿下就放我下去,我想親自看一眼他們。”

說完有淚水止不住的流,在趙元佑的懷裏不斷掙紮想要起身。

可是趙元佑卻不願意放開手,反而用手捧起宋芙的臉,輕輕擦去臉上的淚水,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說:

“芙兒,現在沈家的人都是犯人,你貿然下車去和他們糾纏,不止對你不好,可能還會影響到長樂侯府。

會讓其他政敵懷疑你是不是和他們同流合汙?

我們遠遠的看一眼,心意到了就成。”

“可,可是,我也在沈家生活了十幾年,我根本沒辦法看著他們白白送命。

檀郎你說我的父母能不能活著到北境,如果,如果以後檀郎有機會能不能把他們接回來?”

臉上滿滿都是期冀。

趙元檀眼裏的複雜一閃而過,輕揉著宋芙臉上的軟肉,說:

“當然了,我知道他們對你很重要。”

隨後還輕輕捏著宋芙的鼻頭,笑意滿滿。

宋芙這才破涕為笑,整個人安心地躺在趙元檀的懷裏,手裏還在不停地把玩趙元檀的手指。

玩鬧般地把自己的手和他的對比,道:“殿下你的手真大!”

因為馬車空間有限,她整個人幾乎是重疊在趙元檀身上。

馬車內一片溫馨,兩個人安心地享受這得來不易的共處時光。

遠處的沈家人早已在差役的催促下走遠,頂著頭上的烈日,一群人沒吃沒喝,走了一個上午。

氣喘籲籲,喉嚨幹澀發疼,嘴唇也已經開始出現缺水幹裂的情況。

甚至沈嘉還覺得自己喉嚨裏有一股血腥氣噴湧而來,這副身子骨實在是有點弱,這個臨時抱佛腳還是不可行。

身邊的沈辭也沒好到哪裏去,也就沈浩因為酷愛武藝,現在這點難度根本不能如他的眼,是整個隊伍裏狀態最好的人。

早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紀,加之病痛纏身,沈老夫人即使有兩人的攙扶,腳步也開始不穩。

突然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哎呀!”

沈玥的一聲尖叫把差役的腳步喊停,轉身看著身後到底是誰在作怪。

沈玥和沈母的體力也不太好,勉強維持自身就已經很吃力,沈老夫人這麽一倒,差點直接把沈玥給撞倒在地。

還好身後的沈浩及時反應過來,一把接住了自己的老母親,可是因為腳下的鎖鏈,隻能抓住沈玥的一隻衣袖。

因為差點摔倒,沈玥這才情不自禁地尖叫起來。

差役看著亂作一團的隊伍,心裏的耐心值跌倒穀底,怒吼一句:

“站直了!

都給我走,如果今晚趕不到目標的地方,那你們就給我連夜走!”

另一個差役看著麵色不佳的眾人,忍不住在於楠耳邊低語:

“楠哥,我看他們再走下去可能就要脫水幹死,命令不是要我們把他們安穩送到北境嗎?

如果死在半途會不會對我們有什麽不好的影響?”

於楠嗤笑一聲,道“小子,你還是太年輕。

不知道這裏麵的彎彎繞繞,就這一群窮鬼,還是我倆命不好才碰到這種全家人一起流放的差事。

一點油水都沒有,還要我態度好?我不打罵他們就不錯了。”

氣焰囂張的於楠絲毫沒有受到武安提醒而收斂,反而摸著腰間的長劍,威脅眾人。

一家子大部分都是文人,現在還被鎖住手腳,看到於楠的威脅下意識瑟縮著身體。

尤其是剛剛差點摔倒的沈玥,一雙腫脹的眼睛又開始流淚,隻是因為於楠臉上的刀疤過於嚇人,硬是沒有聲音露出來。

身體狀態不佳的沈嘉現在也沒有心情出來解決問題,還是等到了休息的地方再說。

一行人繼續往前趕路,隻是這一次速度慢一點,兩個差役也沒有說什麽。

終於穿過盛京巍峨的城牆,一行人走在管道上,刺眼的陽光直直照在人身上。

兩個差役也終於受不了了,於楠看著不遠處的樹,對著身邊的武安擺擺手。

然後對著沈家人說:“到了不遠處的樹下休息一會兒,趁這個時間有問題要解決的快點解決。

等日頭稍微好一點,我們繼續趕路。”

一聽到這個消息所有人的眼睛都閃過亮光,沈嘉也覺得這就是個機會,輕輕按壓衣服裏藏好的東西,暗下決心。

這一次沒有人再慢慢踱步,而是用盡全身的力氣趕到樹蔭低下。

於楠和武安拿出包裹裏的餅子和水囊,一口一口吃起來。

看得沈嘉都有點渴了,沈家人也拿出昨晚剩下的雜糧饃,用嘴一點點從邊緣磨進嘴裏。

可是經過一晚上的饃又幹又硬,根本就吃不進去,原本沈嘉還想多休息一會兒,可是看著樣子再不出手,待會兒就得餓著肚子上路。

雙手掂了掂手中的鎖鏈,攥緊,慢慢靠近差役休息的樹下。

沈嘉揚起自己已經形成肌肉記憶的微小,對著兩人笑了笑,開口道:

“打擾了兩位大哥,我們身上帶的餅子實在是有點硬,不知道我們能否到旁邊的小河接點水?”

然後從袖口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銀票,以閃電般的速度塞進於楠手裏。

經過剛剛的觀察,她發現隊伍裏擔任主事的明顯是這個看起來不好惹的於楠,至於另外一個看起來就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孩子。

於楠捏緊手裏的紙張,他真是沒想到都到這一步了,這群人裏居然還有這麽有眼色的人物。

並且看起來容貌也不俗,掂量掂量手裏的東西,於楠鬆口道:“兩個人去。”

隨後擺擺手,示意沈嘉趕緊走,不然等自己反悔可就沒這個機會了。

作者有話說:

第一段文言文是先寫白話文再用軟件翻譯成的,這些年我的古文退步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