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冰冷的感覺一直在身體裏蔓延,直到此刻才真實感覺到。
沒有人在乎她是什麽感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鴆葉夫人口中的偷天換日所震驚。
不需要再聽,也不需要再問,結果已經顯而易見。
她竭力屏蔽對外界的感知,但鴆葉夫人的聲音,卻越發清晰地傳到耳中,直擊心底。
“那本是我們淳羌的大王子,卻成了這位人們口中善良溫婉娘娘的兒子,成了奚國的三皇子。”
三皇子三個字,像一道驚雷,狠狠劈在江晚魚的腦袋上,雖然已經猜到,但親耳聽見,這種激烈的衝擊力,還是令她無法接受。
鴆葉夫人頓了頓,夜色下似沉澱了一般的茶色瞳仁向她看來,那微暗的幽光,令她遍體生寒,頭一次覺得這讓她感到溫暖的眸色,竟這般恐怖。
“那個被拋棄的死嬰,實際上還留有一口微弱氣息,但因先天體質孱弱,難以養活,庵裏的尼姑們決定等著孩子咽氣,就將他掩埋。可這孩子雖身體孱弱,卻硬生生挺過了三日,三日後,那位娘娘回宮,這時恰巧武宣王的一個小妾途徑這裏,此女因自己不能生育,故而心生憐憫,收養了這個棄嬰。”
鴆葉夫人眼中光澤一閃,似悲憫,似譏嘲,又似憤怒,她高高在上的姿態就像一隻翱翔九天的鳳凰,卻帶著一股頹敗的味道,使得那耀眼的光澤都黯淡了許多。
“自古君王多薄情,姐姐她再受寵又能如何?君王的顏麵不容輕犯,姐姐她犯了一個大忌,她的任性,觸到了先王最不容侵犯的領地,大家一定都不明白,當年,為什麽一向頗得先王喜愛的王後,最後會死得那麽慘。”她吐出口氣來,唏噓中帶著一絲暢快,那是光輝全部被姐姐奪去的不甘之氣:“她丟的不僅僅是自己的麵子,還有王室的麵子,更令人無法原諒的是,她連留著王室血脈的王子都丟了,先王自然不會原諒她!這一切,其實都是姐姐咎由自取。”
故事到這裏,便算是徹底結束了,在場之人若不是傻子,應都能明白鴆葉夫人話中之意。
但江晚魚寧可自己是傻子,寧可自己什麽都聽不懂。
中原人很少有奚成壁那種異色瞳眸,她當初隻當他體質特殊,或者是隔代遺傳什麽的,但現在……
就算想要自欺欺人,老天也不會給這樣的機會,她拿什麽來自欺,又拿什麽來欺人?
那澄淨的茶色瞳仁,已足夠證明一切。
她下意識抬起雙臂,環緊自己。
慕容懷卿像是這世上最溫柔的情人,低下頭,輕聲道:“可是冷了?”
她仰頭看著他,這個人真狠,狠得令人難以想象,她沒有推開他,唯有眼神冰冷,做出了無聲的拒絕。
慕容懷卿卻故意無視,他差人取來自己的大氅,為她小心披上。
當那帶著他身上獨特氣味的大氅,挨到身體的刹那,她本能想要一把扯開,但她最終忍住了。
更深夜重,寒氣入骨,加上被那樣的真相打擊,此刻小腹已經有些隱隱作痛。
她不是那種喜歡故作清高的人,即便沒有腹中孩子,她也會照顧好自己,她不想給奚成壁添亂,不想讓他擔憂,也不想讓自己因一時的任性而後悔。
加上這條命,不,兩條命,是烏佳馨用生命換來的,她更不能任性妄為,肆意揮霍。
慕容懷卿對她的順從感到滿意,又同時感到驚訝,以她那烈火似的性子,在自己做出這樣的事後,還能如此平靜地接受他的安排,實在令人不解。
“如何?已經知曉真相的你,是不是已經對你所愛的人失望了呢?”
她扯緊了風氅的領口,唇角揚起一抹譏嘲的笑弧:“不,我是對你失望了,作為敵人,你做得還不夠狠,不夠絕。”
慕容懷卿微眯雙目,灼烈的火光落到他眼中,亦被凍結成一片冰淩:“江晚魚,你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你對我有偏見,還沒有看到我的好,奚成壁拿走了原屬於我的東西,他就是個強盜,不值得被原諒,你卻處處為他說話,為他辯解,憑什麽?你告訴我,憑什麽?我還清楚地記得你說過的那些話,人的命運,不被他人、不被上天,隻被自己所掌控,與其自怨自艾,不如努力將原屬於自己的東西奪回來!”
江晚魚深吸口氣,真是奇怪了,為什麽自己隨口說的話,總能成為他人用來反駁自己的理由?
“王爺在說什麽?奪回原屬於自己的東西?難道你說的,是皇上的皇位?”她誇張地擺出一臉驚訝:“王爺,你莫不是瘋了,竟然想要造反!謀逆之罪可是要株連九族的!希望你想清楚,不要意氣用事。”不管事實是怎樣的,她都不能承認,這個世上的事情,真亦假來假亦真,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混淆視聽。
慕容懷卿自是看出了她的目的,看著她連連冷笑:“江晚魚,你是個膽小鬼。”
她捂著唇:“是啊,我很膽小的,王爺您可別嚇我。”
他還是冷笑,“不敢正視真相,這就是你所謂的勇往直前?你太令本王失望了。”
她麵上一片迷茫,心裏卻在冷笑,我江晚魚也沒打算要得到你慕容懷卿的欣賞,“人都是矛盾的,王爺見過哪個說不怕死的人,真的視死如歸?”
他知道她能說會道,也知道她是在故意混淆視聽,所以並不打算與她爭辯。
江晚魚看著眼前一片無邊的夜色,原本混亂的腦袋,竟從未像此刻這麽清明過。
鴆葉夫人是淳羌的太後,她的兒子是淳羌現任汗王,她說出多年前的這番秘辛,目的究竟何在?
她可不信,鴆葉夫人這麽做,是想迎回當初那個被偷走的大王子。
對了,她記得慕容懷卿說過,淳羌有一部分的臣子,想要找回大王子,擁立他為汗王。
無緣無故,為什麽突然便要尋找失蹤多年的大王子呢?淳羌內部一定出了問題,否則那些臣子也不會冒如此大的風險,要找回當年的大王子。
或許,這是唯一的突破口,想必鴆葉夫人,也不想他們找到大王子,重新擁立他吧?之所以選擇與慕容懷卿合作,一定是有人查到了端倪,更有可能,已經有人知道了真相,知道了當年丟失的大王子究竟是何人。
鴆葉夫人再怎麽厲害,也是一介女流,以她的力量,根本沒有辦法與滿朝文武對抗。
可是,當著大奚的官員,當著淳羌的官員,當著諸多藩王的麵,將當年的秘辛,一五一十講出來,她就不怕,這會為自己引來禍端嗎?畢竟,這可是她處心積慮想要隱瞞的真相!
鴆葉夫人的反常,讓她想到了一個非常可怕的可能性——如果殺光所有聽過這個秘辛的人,那麽,秘密就還是秘密,也就不存在禍端一說。
她被自己猜測嚇到了,身體不受控製地往後退了幾步,與她認為最危險的慕容懷卿,拉開距離。
這是一種動物的本能,慕容懷卿的殘忍與瘋狂程度,早已超越了她的想象。
慕容懷卿也察覺到了她的排斥,心頭忽然升起一莫名的焦躁,就在這時,一名身著甲胄的衛兵分開人群,疾步走到他麵前,半跪在地道:“啟稟王爺,我軍已侵入潼關,占領此地,總計傷亡五千零三十九人,失蹤一百六十二人,俘虜敵兵一萬兩千六百人,抓獲關內百姓一千九百四十五人。主將請示,要如何處置這些俘虜,請王爺示下。”
潼關?
記憶中對這個地方並不算很熟悉,但江晚魚知道,那是一處極為重要的戰鬥要塞,是兵家必爭之地。慕容懷卿無聲無息地便將那裏占領,天知道他已經謀劃了多久。
潼關被占領,接下來便是六合關,破了六合關,便可一路直搗黃龍,如此,京都便岌岌可危。
突然覺得周圍的火把有些明亮,披在身上的大氅過於厚實,她拭了拭額頭,發現滿額都是冷汗。
震驚的不止她一人,在場包括各地藩王,都對他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起兵之舉,感到震撼難平。
有一名藩王察覺到異常,他在人群中環視一圈,發現在場的藩王,都是曾入京接受皇帝招安的人,不安的情緒開始在心底滋長,正想趁著騷亂之際偷偷離開,誰料剛邁出一步,便聽“噗”地一聲,脖頸上鮮血狂湧。
一瞬間,騷亂的情勢,竟詭異地平靜下來。
沒有人看清楚到底是何人出手,因為那那位藩王倒下來的地方,沒有看到凶器。
江晚魚也沒有看到是誰出的手,但她能猜到是誰出的手,鴆葉夫人姿態高凜,貴婦人一般俯視眾人,她保養得當的手指縫隙間,還殘留著一片樹葉。
此人武功很高,不下於奚成壁和慕容懷卿。
她可不打算在這樣的人麵前班門弄斧,於是悄悄拽了拽自己的衣袖,讓掩藏在下麵的袖弩不被暴露。
慕容懷卿與鴆葉夫人對視一眼,然後漠然地對跪在麵前的衛兵道:“傳本王命令,俘虜之人,一概殺無赦。”
殺無赦!
江晚魚懷疑自己聽錯了,自古以來,再殘暴的將者,也沒有屠殺百姓的,她竭力壓製著憤怒,開口道:“王爺既然想奪取天下,那麽就必然不可失去民心,那一千多百姓,可是為王爺積攢名聲的最好媒介。”
慕容懷卿沒想到她會出言幹涉,饒有興致地投去一瞥:“本王為什麽要積攢名聲?他們為民,本王為君,君者為天,他們隻是本王腳下的泥濘而已,不足為慮。”
“是,百姓的確隻是為君者腳下的泥濘,但皇天厚土,天雖尊貴,但厚土才是支撐一個國家,支撐萬裏江山必不可少的條件,沒有地,又哪來的天?”
慕容懷卿似乎在思考,半晌後,他微微一笑,道:“本王今天心情好,就依你所說,放了那些厚土。”
衛兵眨眨眼,請原諒他的語文是武術師傅教的,實在聽不懂王爺剛才的那番話。
江晚魚見他不上道,有些著急,怕慕容懷卿又改變主意,於是催促了一聲:“王爺不是說放了那些百姓麽!你還不快去傳令。”
慕容懷卿看著她焦急的樣子,發現她並不如想象中那般冷漠無情。
那衛兵見慕容懷卿並未表態,一時間也不敢擅作決定,直到慕容懷卿揮揮手,趕他離開,才如來時般急匆匆出府。
慕容懷卿表麵溫和,但隻有他的心腹明白,他的手段是多麽殘忍,基本上慕容懷卿說死,那被下了死令的人,就絕不會有活下去的可能。
難道他們王爺改性了?
梓山看著負手而立,唇角微勾的慕容懷卿,下意識按了按自己腰上的佩劍。
自打被王爺從死人堆裏帶回來,他就發誓一生效忠,慕容懷卿讓他做什麽,他都不會有半分猶豫,但王爺心裏的苦他知道,從小到大,他受到了多少白眼,怕是連他自己都數不清,在那些所謂兄弟的“關照”下,他甚至好幾次瀕臨死亡。那個將他從尼姑庵帶回來的女子,給了他第二次生命,卻沒有給他生存下去的機會,那些一步步自死亡深淵裏走出的路,都是他拚命奪來的。
從一個最低賤最卑微連庶子都算不上的養子,爬到如今的地位,這其中的艱苦與絕望,普通人是想象不到的。
他並未覺得王爺心狠薄情,但也希望他能如正常人一般,心裏多一些溫暖,而不是那些血腥的仇恨。
他說過,自己手裏的劍,永遠隻為慕容懷卿一個人而揮動。
希望這一次,是他最後一次揮劍。
慕容懷卿自然沒有注意到自己屬下的異常,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江晚魚身上,江晚魚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的形勢上,在場的諸多藩王官員,他們的注意力,則都集中在慕容懷卿的身上。
簷角邊一簇簇豔麗的紅綢,仿若鮮血染就的霞光,廊柱上那些大紅的喜字,像是一張張詭異的笑臉。
這不是一場喜宴,而是殺宴。
“你根本就沒打算娶我,對嗎?”她將目光從遠處收回,落在慕容懷卿大紅的喜服上。
他微微側過頭,“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
“那什麽時候才是最好的時機呢?”她問,好似很在意這場婚事。
他撇開眼:“或許……這一天不遠了。”
她覺得他虛偽,覺得他是這世上最狡猾奸詐的人,可是在麵對這種人的時候,她卻能保持連自己都不可思議的冷靜。
她攏了攏肩頭的風氅,唇縫中溢出一縷嗤笑,“慕容懷卿,這世上沒有什麽是該屬於誰,不該屬於誰的,你這麽做,與小孩子看到別人手裏高級玩具便想要搶過來據為己有,是一個性質。”
慕容懷卿沒有反駁,他看了眼她一眼,便走向梓山:“這裏的事情就交給你了,記住,一個都不能放過。”
梓山垂首應是,雖然他不喜歡殺人,但隻要是王爺的命令,他就沒有不遵從的。
當眾人對慕容懷卿那句一個都不能放過而感到驚疑時,梓山已經帶領手下,將在場眾人團團圍住。
果然,他要大開殺戒。
江晚魚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心懷善念之人,即使知道,接下來會有一場血腥屠殺,她也沒有絲毫的驚愕與憤怒。
這才是慕容懷卿,他掩藏在溫文儒雅之後的真正麵目。
“走吧。”慕容懷卿轉身,冷漠的聲音隨風而至:“如果你要同情憐憫他們,我勸你大可不必,以後這樣的事情還多著呢,若是事事都在意,隻怕你的同情要不了多久就會透支幹淨。”
她不同情這裏的任何人,她也不同情自己,她隻想知道,現如今,還有什麽可怕的事情在等著自己。
她並不是無堅不摧,有時候,也希望能有個依靠,但她很清楚,此時此刻,她能依靠的僅有自己。
於是便有了不該有的期待,期待老天偶爾能眷顧她一回,讓她見識一次奇跡的發生。
……
奇跡,是需要自己去創造的。
奚成壁一邊在禦花園的落雨亭內飲酒,一邊細細觀摩著石桌上攤開的邊防布陣圖。
這個亭子,是他當初攬著她一同跳下去的那個。
身為帝王,全天下地位最高之人,所謂高處不勝寒,危險與寂寞同等存在,他最不該做的,就是將自己的弱點暴露,將弱點暴露,便是將自己最致命之處,展示人前。
這原本不是秉節持重的自己會做的事,但他卻義無反顧的做了。
他不禁開始重新審視自己,那個人人口中殺伐果決的他,真的是自己麽?
人,都會有自己想象不到的一麵,就像此刻,發誓一輩子都不會懷疑她的自己,還是對她心生懷疑了。
人們都說,酒入愁腸愁更愁,可隨著一杯杯烈酒下肚,他卻越來越清醒。
目光,從地圖的另一邊,緩緩定格在了潼關。
他指尖在其上輕點,不同於思維的清晰,目光似乎極為迷離,帶著酒醉的朦朧。
馮安在他身後靜立,像是一尊不會動也不會說話的雕像。
當天邊一抹烏雲散去,明月高升時,一聲高亢的呼喝聲,打破了夜的寧靜。
“報——”
奚成壁放下酒杯,似是等這聲“報”已等了許久,他看向來人的方向,眸光雪亮。
傳達軍情的士兵快步上前,遞上奏報:“武宣王深夜派兵突襲潼關,我軍將士措手不及,潼關已然失守,萬餘將士被俘,傷亡慘重。”
這無疑是一個晴天霹靂,可他的神色,卻沒有什麽變化。
為自己斟滿一杯酒,仰頭飲盡,這才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士兵顯然跑得很急,他以八百裏加急之速送來了這份緊急軍情,身上還沾有泥濘和血跡,這番狼狽之相,足以說明當時的戰況有多慘烈。
軍人都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所以士兵即便心有不滿,也不敢言其一二。
那士兵退下後,馮安才試著上前,謹慎問道:“皇上,這武宣王簡直是膽大包天,竟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他想反了不成!”
奚成壁沒有說話,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到桌麵,定格在潼關處。
馮安不敢再多言,呐呐退回了原位。
這時,奚成壁突然說道:“該發生的總歸要發生,是你的別人也搶不走。”
馮安對他這句驢唇不對馬嘴的話有些摸不著頭腦,未來得及詢問,奚成壁又道:“今夜月色不錯,朕一人飲酒未免無趣,傳朕旨意,宣江晚魚前來見駕,這麽好的月色,不一起對酌,實在浪費。”
馮安覺得今天的皇帝有些古怪,不,是非常古怪。
他不禁抬頭看了看月亮,月色好?皇帝該不會是眼盲吧,這陰沉沉的天色,明顯就是暴風雨的前兆,真看不出哪裏的月色好了。
但皇帝的命令他不能違抗,隻好按照奚成壁所說去做。
大半夜地被皇帝叫來賞月,澹台婉玉也很不解,心裏突生不好的預感,以至於落座時,差點摔了桌上酒壺。
奚成壁一人自斟自飲,自打她來了之後,看都沒看她一眼。
澹台婉玉終於忍不住,出聲問道:“皇上,這麽晚了,你叫我來究竟有什麽事?”
奚成壁像是被人打擾了好興致般蹙起眉頭,不悅道:“都說了是賞月,你還問這麽多做什麽?”
賞月?澹台婉玉抬頭,直到脖頸酸疼,她也沒找到月亮的影子。
忽的,一陣狂風刮過,被烏雲遮蔽的月亮,再次顯現出來。
奚成壁舉杯:“你看,月亮這不是出來了嗎?”他意味深長的看了眼澹台婉玉:“不管被怎樣的迷霧所遮蔽視線,總有一天,會撥雲見日,看到最美的風景。”
澹台婉玉心口像被人狠狠揪了一下,眼神不覺變得飄忽:“皇上真有雅興。”
“別急。”他執起酒壺,發現壺中已空,長歎了口氣:“好戲還在後麵呢,你且等著。”說完,微微側頭:“馮安,這麽美的月色,不是年年都有,睜大眼睛好好看著,可別讓自己留下遺憾……”
“主公偏心,賞月竟然也不叫我,虧您跟我打包票,說我們永遠都是好兄弟。”
帶著一絲玩世不恭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一瞬間,澹台婉玉渾身血液都倒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