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3節 計中計
不知為什麽,忽然很厭惡跟他碰觸,就連拉手也覺得抗拒。
她掙紮著,拖出自己的手。
羅迦一怔:“芳菲,你怎麽了?”
她一驚,自己真的表現得這麽明顯?她立即笑起來:“陛下,我好渴,我想去拿水喝。”她隨手端起一杯茶,羅迦立即釋然了。
她喝水喝得太急,竟然被嗆住,不停地咳嗽。
羅迦拉過她,輕拍她的背,嗔道:“芳菲,慢慢喝,你這樣像個小孩子毛手毛腳的,喝個水都要嗆到……”
“水太燙了嘛……”
等她氣息均勻了,羅迦才說:“芳菲,走,今日天色尚可,我們出去看看。”
“唉,我有點困了……”
“怎麽天天都在困?傻東西,你這樣呆著,不困才怪!走走,我們出去逛一圈。你就是很少出去走動,這樣對身子不好。”
芳菲被他拉著,隻好和他一起出去。
禦花園裏,一些早春的花已經在開放了,除了成片的梅花外,水仙等也開始爭奇鬥豔。帝後一起來賞花,妃嬪們當然聞風而動——卻是趕緊閃人。誰也不願意在這個時候在皇後麵前耍什麽小手段——邂逅要偶遇,明目張膽地,就沒意思了。而且,誰也不敢在這個時候表現得很明顯,不想自尋死路。
芳菲這些日子來,已經非常明白她們的那些手段了,張孃孃提點的,自己暗自觀察的。這半年的時光,比前麵過去的二十幾年都更漫長。羅迦,他就如山上的一個獵物——一頭大肥羊,所有人都虎視眈眈地盯著。
她不經意地看羅迦,羅迦卻渾然不覺,或者說是早已習慣了這樣的虎視眈眈。他怡然自樂,看著滿院子風雪之下的春色。雖然還很料峭,可是,真的是滿園春色關不住。
在他的寢宮裏,翻牌子這樣的事情,已經成為過去,綠頭牌子都已經沾滿了灰塵。逐漸地,他似乎早已習慣了一夫一妻的日子。
二人累了,就在鋪了厚厚錦毯的石桌邊休息。芳菲不經意地看去,隻見一隊宮女拿著一些花草過去。裏麵,一抹窈窕的身影。那是小荷。
她不屈不撓地,徹底拋開了張婕妤,要從皇後身上下手——獲取她所需要的榮華富貴。她又有什麽錯呢?一進宮,就是皇帝的女人,她有爭取的權利。
羅迦呢?那首《西洲曲》藏在他的大氅裏,到底何時才會發揮出它的效力?再看去,小荷已經走了。她是一個聰明的女孩子,自從那天和芳菲攤牌後,她就謹慎多了,現在的處境,投靠皇後是最好的選擇。
芳菲不經意地看羅迦,但見他的目光是和那群宮女相反的方向,不知道有沒有看到小荷,或者是當著自己的麵就故意視而不見。
羅迦似是沒有發現她奇怪的表情,一伸手,從旁邊摘下一枝梅花遞給她,笑道:“芳菲,你看,多香啊。”
芳菲拿起花枝,放在鼻端嗅了一下,笑起來,搖一搖:“陛下,好冷,我們回去吧。”
“好。”
羅迦見她心情似乎很好,也很高興。拉了她的手便往回走。
也許是這一日的遊園,分外拉近了感情,二人進了寢宮,便一股無法遏製的濃情蜜意。羅迦正在盛年,體格強健,精力旺盛,夫妻之間,幹柴烈火,這一次,就連芳菲也沒怎麽拒絕,身子是徹底舒展開的。
**之後,是長久的沉默。
沉默的是芳菲,還有不安。一直閉著眼睛。最害怕的,便是此時懷孕了。所以,這些日子以來,總是盡力地躲避著這些歡好。
那是一場噩夢,她再也不願意讓噩夢繼續。
羅迦凝視著她,但見她汗蠕蠕的睫毛,輕輕地垂著,就如一隻疲倦的蠶蛹,懶懶地躲藏在自己的殼裏,根本就不願意再湧出來。
“芳菲,你是在害怕生孩子的事情?”
她沒有回答。
二人之間,一個非常渴望,一個非常拒絕。尤其是這些日子以來,她已經完全沉浸在生孩子的恐懼裏,絕對絕對不歡迎任何小生命的到來。
他側了身子,麵對著她,微微俯下身子,幾乎貼在她的耳邊在說話:“小東西,不要怕。以前那些不好的事情,都不會再來了。你放心。”
她還是沒有回答,隻閉著眼睛,悄然地睡了下去。
第二日一早,芳菲起來時,習慣性地喝一杯熱水。那是她的習慣,每天早上都會喝的。正伸手去端,羅迦給她端過來,柔聲道:“芳菲,你這是什麽習慣?怎麽每天早上都這麽喝水?”
她微笑起來:“陛下,你也該喝的。早上喝水最好了。”
“朕不習慣,而且朕不喜歡飲白水。”
“陛下,你要出去了麽?”
“嗯,朕去早朝了。你乖乖地去晨練,朕很快就回來。”
“嗯。”
這一日,依舊是討論祭祀的問題和一些小細節。羅迦早早處理完畢退朝。高淼從裏麵很恭敬地出來,手上拿著一個小小的瓶子,瓶子裏裝了一個小藥丸。
他神色很是不安,垂手遞上去。
羅迦的神色也微微變了,沉聲道:“禦醫呢?”
“老臣在。”
禦醫出來,跪在地上。
“禦醫,這是什麽?”
“啟稟陛下,這是用一種草藥提煉的藥丸,有避孕的功效。但是,因為提煉非常粗糙,又很草率,估計應該沒有太大的效果……”
他跪在地上,聲音非常謹慎,在皇宮裏,雖然墮胎藥並不稀奇,尤其是殺母立子的規矩施行以來,更多婦人偷偷藏著。現在,又是哪位妃嬪采取了這樣的手段?按理說,太子早立,妃嬪們現在生皇子越多越好,有什麽必要再采取這種手段?
羅迦麵色震動,“你確定?”
“確定!雖然隻有兩粒藥丸,但老臣是自己檢查過的,而且也匯集了其他禦醫一起確定,的確是避孕的藥丸無疑,因為裏麵的一些成分具有避孕的功效……”
羅迦沉聲道:“你退下吧,此事不可對任何人提起。”
“是。老臣告退。”
四周沉寂得有些可怕。高淼弓著身子:“陛下,您這是?”
羅迦閉著眼睛,靠在椅背上,一瞬間,麵容竟然有些蒼老。高淼沒有再打擾他,隻是悄然地侍立在一邊。
這一日,羅迦到傍晚才回來。
就跟所有犯了疑心病的妻子一樣,芳菲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為什麽,隻要他回來晚了,便有意無意地往最不好的方向想——他是去找小荷了?又像昔日跟小憐那樣,白日風流快活,晚上卻回來若無其事地躺在自己身邊?
於是,態度自己也無法察覺地冷淡下來。
羅迦將她這樣冷淡的態度徹底地看在眼底,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晚膳已經擺好,都是很清淡的小菜。
二人像以前一樣吃完飯,但是,一股暗潮卻不可抑製地在二人之間流淌。
宮燈將寢宮照出一種暈暈的光,春日裏的花香穿過冰雪的覆蓋,在空氣裏流淌。芳菲見時辰還不晚,昔日,君王最喜歡的便是晚宴,鶯歌燕舞,度過漫漫長夜。現在,禁酒,戒美人,二人的樂趣便在於看奏折,或者看一些彈唱。
芳菲見陛下這一日的神色分外疲倦,飯後,便坐在椅子上,閉著眼睛,仿佛在養神。她看到他輕輕撐著額頭,神色有些異樣,便走過去,柔聲道:“陛下,我給你炙烤一下吧。”
炙烤,又是炙烤。
“不,芳菲,朕並不感到頭疼,寒症也沒有發作。”
她還是伸出手,輕輕替他揉捏,柔聲道:“陛下最近是不是很忙碌?”
“忙碌?一般,朕不是太忙碌。”
不忙碌?那為何如此晚歸?她當然沒問出來。
“芳菲,為什麽怕生孩子?”
她一怔,陛下怎麽問這個問題?
她有些慌張:“沒有啊,我沒有……”
“你那天不是說很害怕的麽?”
“哦……”
羅迦心裏苦笑一聲,現在當然不怕了,她服用的都是什麽藥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