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黃蜂頻撲秋千索 4

“我很醜嗎?”

“你不醜嗎?”

“我哪裏醜了?”

“你現在的形象是不修邊幅的‘寫意派’!”

“寫意派?你這是在讚我!”淩水曜故意曲解人意。

暮思雪真的很想踩對方一腳,還沒剛覺得他有紳士風度,他的風度就消失了,說的每句話都那麽生硬咽人:“看來你臉皮真的很厚,怪不得胡子長得那麽短。”

“先生!要不要看一下這套西服是否滿意?”導購小姐在一旁提醒淩水曜和暮思雪。

淩水曜沒有往鏡子那兒去,而是稍往後退了下,問暮思雪:“你看怎麽樣?”

暮思雪尷尬地對導購小姐笑笑,然後轉過臉,收起笑容:“很好!很完美!小姐!我們結賬!”

“等一下!讓我照照鏡子!”淩水曜站到鏡子前:“很一般嘛。是不是看中價錢了?”

暮思雪無奈地坐回沙發,無聲地看著淩水曜,用眼神說話:隨便挑,本人奉陪到底!

淩水曜換了衣服,繼續挑領帶,繼續讓暮思雪為他係領帶:“你是不是有過很多男朋友,怎麽領帶打得這麽好?”

“先生!我有沒有過很多男朋友和你無關!”暮思雪故意將領帶向上推,淩水曜有些呼吸困難。

淩水曜鬆下領帶:“你故意的。”

“我是故意的。那麽,你呢?先生!你在這裏試了十幾件西服,二十幾條領帶,害我為你打領帶打到手軟,你敢說你不是故意的?禮尚往來,很正常。”暮思雪指著擺在一旁的七八套西服和十幾條領帶。她成什麽了?服裝助理?導購小姐?

“隻是陪我選件衣服而已。再說了,我的衣服是被誰的男朋友弄髒了?”

“那人不是我男朋友!是同事!”暮思雪說完走到櫃台前拿出卡,指了指淩水曜身上的西服:“加領帶。”

“你在打發我嗎?”

暮思雪覺得自己忍到現在,已經還完了他剛才幫自己的情份。他比他那位女朋友更難搞,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不管淩水曜再說什麽,她都要堅守沉默,然後才能離開這是非之地、多事之人。

她生氣了,還是很認真地生氣。淩水曜自嘲地笑笑,她生氣很正常,自己要是遇到這樣的人肯定早已揮出拳頭走人了。

他還嘲笑自己,看來他真的是存心捉弄她的,替他女朋友報‘水手’之仇,說不定還在記恨自己攪了他在如意的鴛鴦浴呢。

暮思雪心裏僅存的一絲絲歉意立刻煙消雲散,這樣也好,她什麽也不欠。

“我肚子餓了,請你吃飯。”

你肚子餓了,為什麽要請我吃飯?這話好沒邏輯。暮思雪簽字收卡。

看到暮思雪沒反應,淩水曜道:“我······剛才是有點兒過分。你陪我選衣服,我陪你吃飯,我們扯平好不好?”

暮思雪繼續堅守沉默。

“這附近有一家飯店,川菜做得很好。”

聽到川菜,暮思雪就想起水煮魚,她回來這麽些天,隻吃過一次。不好!自己什麽時候和誰去吃不好,為什麽非要現在和他一起去?他有女朋友的。想到這裏,暮思雪離開櫃台。

“我非常有誠意!”

“我也非常有誠意地——拒絕!”暮思雪繞開淩水曜。

“你這麽小氣能做什麽?”淩水曜說這句話,一半是說給暮思雪聽,一半是說給自己聽。

他都不知道自己今天這是怎麽了,對一個陌生女人這麽胡攪蠻纏、讓人討厭。他還整天嫌明德話多,可現在的他比起明德,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小氣?”暮思雪壓了半天的怒火直往外冒,她在心裏對自己講:不能發火!保持冷靜!趕快走人!不能發火!不能發火:“好吧,我小氣。你和我這麽小氣的人在一起吃飯有什麽意思?那該有多討厭啊,說不定還會反胃呢。”

“我有那麽讓你討厭嗎?”

“嗖”的一聲,有位輪滑少年從暮思雪身邊飛過,淩水曜伸手將暮思雪攬在懷裏,暮思雪的發稍擦過那少年的肩,隻差一點點,那輪滑少年就將暮思雪撞倒在地。

暮思雪也被這突來的意外嚇住了,可僅僅是三秒鍾而已,她就發現自己在淩水曜的懷裏。

她要掙開,可他的手臂太有力,將她圍得緊緊的。

她再用力推,竟好像在推一座山,那山卻是如此的寬厚溫暖,安全感十足。

暮思雪迷惑了:她曾經試著交男朋友,可是,她從來沒有遇到過讓她有安全感的男生。

每次和男生靠近時,她都被她空白的記憶所左右,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愛過人,是否被愛過,眼前的男生是否知道她的過去,會不會對她有所企圖。不知為什麽,她從內心深處對他們有種恐懼感。

她看過心理醫生,醫生讓她多和經常見麵的男生聊天,先了解然後再交往。

她按著醫生說的做了,行不通。即使她和男生聊一年、二年,也一樣沒有安全感。

她不敢告訴父親,不敢告訴朋友,她相信如果她找回了記憶,這一切都將會迎刃而解。

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她的記憶始終沒有回來······

淩水曜終於找到答案了。他將她攬在懷裏的那一瞬他便什麽都明白了。

他為什麽總想靠近她,為什麽總會想起她,因為這味道,因為這氣息。

她是醜八怪,是他的纖兒!隻有纖兒才有這讓他難以忘懷的迷人的氣息。

他將頭深深地埋在她的頸側發間,貪婪地嗅著她的香,感受著她的柔軟,任時間在這柔軟裏滑過······不可以,不可以!他不允許自己背叛夏纖凝的愛情!

驀地,淩水曜再次狠狠地將暮思雪推了出去。

這一次,暮思雪沒有上次那麽幸運,她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地板上,剛穿在腳上的鞋子也飛了出去。

淩水曜也被自己的舉動嚇了一跳,他這是怎麽了?她長得像醜八怪不是她的錯,她有和醜八怪相似的味道不是她的錯,她從來沒有誘、惑過他,一直是他在主動、在糾纏。

他走上前去,伸出手,想扶暮思雪起來。

暮思雪躲過淩水曜的手,扶著牆站起來,一瘸一拐地走了。

“在那邊!”淩水曜看到暮思雪往鞋子相反的方向走。

暮思雪索性脫下另外一隻鞋,重新光腳前行。看來,她今天注定要光著腳回家。

淩水曜拿了鞋子追出來,暮思雪已坐上出租。

他無奈地放下無力的手,天知道他想要做什麽?

暮思雪打車回到海邊的停車場,獨自開車沿著海邊公路向前駛去。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她鬆開腳下的油門,讓車自由滑行,直到自動停下。

走下車,冰涼迅速從腳底進入身體。此刻,她需要的就是冰涼,她要保持冷靜,隨時保持冷靜。

媽媽不在了,她沒有倚靠,什麽都要靠自己。

倚在車上,取下發簪,海風穿過她微卷的長發。

她今天做錯了好多事情。不應該去海邊,不應該接過那杯黑咖啡,不該聽什麽吉他,不應該失態的光著腳跑掉,不應該讓有女朋友的陌生男人抱著走,更不應該和有女朋友的陌生男人逛百貨公司,給他打了無數條領帶。

怎麽這麽多‘不應該’?還有,如意莊園裏,她竟然那麽沉迷於他的懷抱,甚至今天也是。

他有女朋友,他狠狠地將自己摔了兩次,自己還在想他······他是個像磁場一樣吸引她的忽冷忽熱的男人······

怎麽可以這樣?她怎麽可以那麽沒臉沒皮地被一個陌生男人推出去兩次?

還有那個騎馬摔傷的男人,他知道她喜歡喝黑咖啡,甚至,他知道她喜歡去海邊。

該死的!今天的一切都該死!

裴亦塵坐在海邊,他要等她回來,她會回來的!就像是十年之後他們再一次相遇一樣。

已經快十點了。弋戈打裴亦塵手機沒人接,便知道他一定是在看海。

“我們回去吧,明天再來。腿傷很重要。”弋戈背起輪椅上的吉他,示意裴亦塵坐到輪椅上來。

裴亦塵看看台階上精致的鞋子,拿起來,放下,再拿起來,又放下:她要是回來了,還可以把鞋子拿走。

不!還是他拿走吧,這樣可以找借口還她鞋子,或者有理由坐在海邊等她來找鞋子。

裴亦塵拿了鞋子坐上輪椅:“我們走吧。”

弋戈將輪椅收好,剛合上後備箱,就聽到裴亦塵在喊他:“快點兒!弋戈!”

弋戈坐回駕駛座,邊係安全帶邊問:“怎麽了?”

“我們往那邊走。”

“為什麽?”

“我想再吹吹海風!”

鬼才相信他還想再吹吹海風。亦塵不想說,弋戈也不問,這是他們多年來的相處之道。

看到暮思雪的車速漸慢,裴亦塵叮囑弋戈:“我們放慢,不要離前麵那輛車太近。”

最終,他們遠遠地停在了暮思雪看不到的暗處。

弋戈看著前麵的黑影,又看看裴亦塵專注的目光:那是個女人!裴亦塵感興趣的女人!

“她要走了!”弋戈小聲道。

“嗯。我們前行,然後再折回來。”

“為什麽?”

“我就想看看她,有一些些擔心。”

裴亦塵的聲音很輕,輕得連他自己都覺得飄忽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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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佳航很是惱火地從香格裏拉走出來。

他不就是比原計劃多出了六個億,又不是什麽天大的錯,不是都有確切消息了嗎,那塊地穩賺不賠。

天天給臉色看,再給老子不幹了,你就我這麽一兒子,還能把華東給了別人不成?

明天的股東大會怎麽了?老子還真不去了,賭錢去!想到這裏,華佳航拿出手機:“欣欣!我們去澳門怎麽樣?”

“好啊?什麽時候去?”

“現在!”

“真的!愛死你了,佳航!親一個!嗯——!”女人興奮得恨不得立刻長雙翅膀飛過來。

“一路上都得這樣!”華佳航掛掉手機,得意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