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搜魂咒三個字念起來挺簡單,但是做起來並不那麽容易。之前譚沐恩搜自己的魂魄,靠的是魂魄與魂魄之間的感應,現在要搜別人的魂魄,就要借助鬼差的力量。

譚沐恩買了些冥幣買路,然後摸出一個紙片人開壇做法。

阿寶默默地蹲在一邊,背靠著牆,看上去像個落魄的乞丐。

四喜從他懷裏探出頭,小聲道:“大人,你是不是餓了?”

“不是。”阿寶虛弱地吞了口口水道,“我是快餓死了。”事情一件接著一件發生,他實在沒好意思在譚沐恩和連靜峰麵前開口說吃飯。當然,也有點怕他一開口,就會被兩人聯手胖揍一頓。譚沐恩本來就看他不順眼不說,連靜峰自從在車庫裏展現過他的爆發力之後,他就再也不相信這個世界有什麽謙謙君子溫雅如玉了。

四喜道:“大人……”

“幹嘛?”

“你忍著吧。”

“難道我現在不是忍著嗎?難道我現在在啃牆嗎?”

“你像是憋著。”

“……憋著和忍著有什麽區別?”

“忍著是很默默的。”

“在你發現我之前,我一直都默默地!”

“可是你的表情太豐富了。”四喜道,“有種一觸即發的危險感。”

“嗬嗬,嗬嗬,嗬嗬嗬……”阿寶肅容道,“你就快觸發了。”

四喜扭頭,仰麵看著他。

阿寶正好垂眸。

一人一鬼就這樣在一個黑漆漆的角落詭異地對望著。

“含情脈脈也要分時候。”譚沐恩看過來,“過來,賣點血。”

阿寶身體緊緊地靠貼著牆壁,臉色發白地搖頭。

譚沐恩道:“你不想找回你的師弟師叔和鬼使?”

阿寶道:“我想啊,但我不想以生命作代價。”

譚沐恩咬牙道:“隻是手指上的一滴血,不用掉腦袋挖心肝的。”要不是召喚出來的鬼差隻想要他的血,他才懶得和他討價還價。

附身在紙片人身上的鬼差衝阿寶跳過去。

阿寶為難地縮手道:“我不行啊,我那個,我天生白細胞少,傷口愈合得慢……”

譚沐恩三步並作兩步衝過來,抓起他的手指就紮下一根針去。

“啊!”阿寶咬著拳頭痛呼。

一滴血從阿寶的手指中滴出來,紙片人瞬間撲上去,張開大口,正要咬,就被半路伸出來的手拎住了。

阿寶吃驚地看著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祖師爺一手抓住紙片人,一手抓住自己的手指往嘴巴裏塞……他下意識蜷起手指,卻被一口咬住。

印玄盯著他,漂亮的眼睛閃爍著冷光。

阿寶哭喪著臉,慢慢地伸直手指,“祖師爺爺,我的肉不新鮮。”

印玄吮吸著他手指的傷口,直到吸不出血腥味,才鬆開他的手。

阿寶立馬連讓兩步,將手指藏到身後。

譚沐恩和連靜峰一個手抓黃符,一個手持木劍,警戒地望著印玄,深恐他一轉身就將他們全滅了。

印玄拎起紙片人,用另一隻手輕輕一彈,紙片人頓時化作火焰,落在地上。

譚沐恩心痛地看著好不容易請出來的鬼差就這樣被趕了回去,憤怒道:“你就是雲先生?”

印玄道:“你們想找張佳佳的魂魄?”

譚沐恩道:“你把她藏在哪裏?”

“跟我來。”印玄甩袖轉身,徑自朝路的另一頭走去。

譚沐恩和連靜峰對視一眼。

連靜峰率先追了上去。

譚沐恩猶豫了下,終究一跺腳,跟在身後。

阿寶落到最後。

四喜輕聲道:“大人不去?”

阿寶道:“你說我們晚上吃牛排還是吃火鍋?”

“我們?”四喜驚喜道。這是不是意味著阿寶大人要用黃符讓他也體驗一把人間美食的滋味,這真是太美好了!

一隻紙鶴飄過來,輕巧地落在阿寶身前。

四喜道:“大人,這是什麽?”

阿寶試著往印玄離去的方向走了兩步,紙鶴跟著走了兩步。阿寶朝另一頭抬腳,紙鶴突然衝過來,對著他的腳噴出一口火焰,嚇得他立刻縮腳,轉身向印玄他們走的方向追了下去。

他們走得不快,他追了不到半分鍾就趕上了。

譚沐恩不耐煩地看了他一眼。

阿寶擦了擦汗,幹笑道:“大家都不餓啊。”

咕嚕,譚沐恩的肚子出了聲。

阿寶舒坦了,原來不隻有他一個人在挨餓。

“你想帶我們去哪裏?”譚沐恩轉移話題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印玄沒出聲,而是攔了一輛出租車。

……

原來祖師爺會用出租車。

阿寶驚奇地眨了眨眼睛。

事實證明印玄不止會做出租車,還很懂潛規則。坐在前麵的是譚沐恩,所以他掏車錢。祖師爺後排最後一個上車,所以不用往裏擠啊擠,下車也不用往外鑽啊鑽。

唯一辛苦的是阿寶,坐在連靜峰和祖師爺之間,一個是剛除完僵屍還沒有擦手的清元派掌門,一個是傳說中氣死師父不眨眼的鬼神宗叛徒……

他上輩子一定沒少幹缺德事,所以才當他們兩人的緩衝帶。

到目的地下車。

阿寶仰頭看著麵前的這棟大廈……真眼熟。如果這出戲有導演的話,他一定很摳門,來來去去就這麽幾個外景。

譚沐恩也愣了下。天雖然黑了,但是這座大廈的模樣已經深深地印在他的腦海中,很難忘記。

“你把人藏在這裏?”他問。

印玄甩著袖子往上走。

剛酒足飯飽準備巡邏一圈的保安看到他奇怪的打扮,立刻走上來,剛要開口,看到他身後的譚沐恩和阿寶,臉色當即一變,一溜煙地跑了。

門大敞著,大堂白色的燈光單薄而冷清。

印玄徑自走到電梯外按鍵上樓。

過了會兒,電梯門開了。

譚沐恩戒備地看著他。

連靜峰雖然沒像譚沐恩這樣露骨,卻也擺出防守的姿態,隻有阿寶識趣地站在兩人的背後。

印玄嘴角一勾,似笑非笑地先走了進去。

譚沐恩和連靜峰隨後進電梯,一左一右地卡住門口,以至於阿寶不得不站在電梯麵板邊上當電梯小姐。

“幾樓?”阿寶問。

“頂樓。”

阿寶按完最高層,然後關門。

門緩緩向中間靠攏。

譚沐恩和連靜峰的肩膀突然被撞了一下,向後側了側,門砰得關上。

……

電梯裏,還剩三個人。

“不能去頂樓!”譚沐恩伸手往控製麵板戳去。

阿寶身體下意識地擋了下,看向連靜峰。

連靜峰淡然道:“他想要出手的話,我們防不住。”

既然防不住,又何必再防?

譚沐恩似乎也想通了這個道理,慢慢地收回手,隨即,他盯著阿寶道:“你和他什麽關係?”

阿寶道:“呃,祖師爺和省略孫?”

譚沐恩道:“他為什麽這麽緊張你?”

“緊張我?”阿寶腦海中閃過印玄吮吸自己手指的情景。當時他隻惦記著自己的手指不被吃掉,完全沒意識到那是個多麽曖昧的姿勢。

門叮得一聲開了。

阿寶回神,朝門外躥了出去。

譚沐恩皺了皺眉,謹慎地跟在他身後。

頂樓很小,隻有幾間辦公室,和一條投往天台的樓梯。

阿寶躊躇著看向連靜峰。

連靜峰望著那條樓梯,抽出桃木劍,慢慢地走上去。

阿寶跟在他後麵,譚沐恩最後。

樓梯是鐵製的,走上去梆梆作響。通向天台的門半掩著,夜風一陣陣地吹,又冷又潮。

走到樓梯盡頭,連靜峰慢慢地推開門。

寬闊的天台一點點地展露出來。

三個人六隻眼睛的視線一下子就集中在那個在兩支大紅蠟燭的照耀下,獨自享用著牛排的年輕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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