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縣縣城坐落在山溝裏,受地形限製,縣城十分狹長,如弓著腰的大蝦,桑河沿著穀底歡快地流淌。縣城裏隻有一條公路,貫穿始終,像極了大蝦的腸線,因此,許多人又把冬縣稱為蝦城,這條公路則叫做蝦線公路。久而久之,不少人都忘了它的本名。

 蝦尾是座寺廟,寺廟已經荒廢許久,綠植在這裏茁壯成長,黃色的外牆麵已變得斑駁陸離。

 狹窄的區域,公路的兩側各隻有一棟建築。縣城最寬的地方在蝦頭處,南北寬約六百米,這裏就是桑河基地的大本營。

 蝦槍處是極為狹窄的穀地,僅容得下蝦線公路和桑河並行。蝦槍所指,據說是一片肥美的草原。

 麗格格走在蝦線公路上,心都要飛起來了。就在上午,她還是個躺在**自憐自艾的灰姑娘,結果就被先生抓著丟到了“王子”的身邊,搖身一變,成了專門打嗝的公主。除了打嗝不美,其他都如夢幻。身邊的兩個男人,對她來說都曾經是站在雲端高不可攀的人物,如今卻一左一右保護著她的安全。一個成了她正牌男友,一個……如果跟著石頭喊,那得叫哥。算了,還是叫先生吧,等嫁給石頭再改口。

 這一次對桑河基地的報複,駱有成、石岩山和麗格格為主攻,五秒和七秒帶著五個兄弟吊在三百米開外,隨時準備策應支援。

 零星有人從兩旁的建築向駱有成三人射擊,子彈都被反彈回去,窗子裏就再也沒了動靜。越往前走,襲擊就越發密集,但襲擊者不僅沒有建功,反倒丟了自己的性命。

 大約走了三十分鍾,前路被一道圍牆阻住,大門橫跨在公路中央,門前堆起了沙袋,五十多個全副武裝的人員伏在後麵。之前他們並沒有看到這三個人出手,外圍的搶手卻一個個失聯,這讓他們很緊張,別說開槍,連氣都不敢出。偌大一塊場地,隻聞三個人的腳步聲,氣氛沉寂得讓人覺得詭異。

 對於桑河基地老套的布防,駱有成極為不屑,他對麗格格說:“弟妹,該你表演了。”

 一聲弟妹,喊得麗格格眼角眉梢都是笑。她戴上異能增益器,也就是那隻口罩,開始嚐試控製橫隔肌。或許是愛情帶給了她自信和力量,她的第一聲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麵色倉皇。聲音如蛙鳴,嘹亮而悠遠,劃破了現場的靜寂。

 即便是駱有成和石岩山兩人都做了防護,都有頭微沉**鬆的征兆,兩個人急忙緊了緊頭帶。

 “哎呀,媽呀。”身後傳來七秒的驚呼聲,由於靠的近了,書院接應的夥計們也受到牽連,他們撒腿向寺廟的方向跑。

 沙袋後已經見不到人腦袋,隻聽到嘔吐、竄稀、放屁的聲音。在研究院遺址時不過十來個人,而且人都在飛翼裏麵,集體吐瀉並沒有給駱有成帶來不適感。如今現場上百個人集體發聲,就忒膩味了。空氣了彌漫起酸腐和肉食者糞便特有的惡臭。

 駱有成趕緊啟動全身甲,讓鼻子和耳朵都好受點。

 石岩山似乎並不在意這個味道,他瞪著大眼,“格格超水平發揮了?怎麽打嗝的聲音都變了?”

 駱有成向他比了個拇指,嘿嘿笑道:“這是你帶給她的力量。”

 “呱”,第二聲起,似乎更加洪亮,桑河基地後排還憋著的人也忍不住了。桑河基地原本就不大,橫豎也就五百米,格格的超常發揮讓基地裏一大半的人都遭了罪。

 “岩山,我帶著弟妹繞著基地飛幾圈,趴下的那些人你看著辦。”說罷,駱有成攬著麗格格的腰飛了起來。

 石岩山豔羨地看了一眼那套全身甲,暗罵奸夫哥黑心,一套全身甲居然要五萬信用,這麽多錢他得攢大半年,而且從現在開始他還得攢老婆本。他怒氣衝衝地向沙袋防線走去,他現在憋著火要發。

 駱有成像隻辛勤的小蜜蜂,在桑河基地上空跳著“8”字舞。麗格格的蛙鳴聲一聲比一聲響亮,一聲比一聲急。桑河基地裏,莫說拿起武器,就連能站著的,也見不到一個,至少明麵上如此。

 駱有成見差不多了,便讓麗格格止嗝。

 “呱~先生……呃~……”麗格格捂著胸口,雖然恢複了正常打嗝的聲音,卻停不下來,身體一抽一抽的。

 “別喊先生了,跟著岩山喊哥吧。”駱有成說道,一個比自己大了兩三歲的女人喊自己哥,駱有成覺著會很爽快。

 麗格格依舊嗝個不止,“哥……呃……呃……止不……呃~……住。”

 駱有成埋怨道:“不是讓你出來隨身帶瓶水嗎?”

 麗格格委屈啊,她剛從**爬起來就被拽到這裏來了,哪裏給她拿水的時間。而且她現在真的很難受,不僅胸口以下很疼,而且那個臭味實在讓她受不了,不是嗝個不停得話,她估計也得吐了,那個假口罩隻有放大異能的作用,不隔味。之前她靠吸氣憋氣止嗝,可現在她完全不敢深呼吸。

 駱有成也想到了,正準備帶著她離開,突然,一聲“哼”從蝦槍方向的公路上傳來,聲音如悶雷。一輛懸浮裝甲車正沿著公路急速向基地駛來。

 駱有成隻覺得胸口被人重重一擊,心髒都停擺了一秒。麗格格嗝是止住了,人也昏迷了,嘴角溢出鮮血。駱有成急忙飛到基地門口,石岩山完全不講究,正在站在汙物裏胖揍基地的武裝人員,沒盡全力,但下手也不輕,不知道這些家夥能受他幾拳。看他的狀態,似乎並沒有受到哼聲的影響。

 “岩山,弟妹受傷了,你快帶她去醫療艙。媽的,來了個棘手的家夥。”

 駱有成將麗格格交到石岩山手上,石岩山抱著轉身就跑。駱有成用意念力推開基地的大門,貼著地麵向基地內飛去,路上但凡有掙紮著想爬起來的,他就用鏢刃在他四肢上鑽幾個血洞。

 他一邊前行一邊琢磨著那個人的異能,那哼聲能無視他的全身甲防護和反彈異能,和麗格格的異能很相似,隻是麗格格的異能作用在人的延髓,而那人則針對心髒。駱有成自持還能承受他的攻擊,他決定全力以赴一戰。

 在桑河基地的東大門口,他截住了那輛裝甲車,沒有多說廢話,意念力一沾上裝甲車就開砸。那人又哼了一聲,心髒傳來的疼痛讓駱有成的意念力凝滯,車上的人趁機跳了下來。

 這人身高與駱有成相差無幾,體型更壯碩,星目劍眉,嘴唇上留著不算濃密的一字胡,身穿一件翻毛的皮衣,腿部佩戴了外骨骼護甲。唯一的缺憾是下耳垂過長了一些,否則真算得上美男子一枚。

 “你是什麽人?為什麽要攻擊我的基地?”

 駱有成淡淡地道:“你們既然敢殺人,就應該有被人殺的覺悟。”

 “哦,你就是那幾架飛翼的主人?謔謔,我們踢到鐵板了?”一字胡嘿嘿笑了兩聲,又用手捏了捏鼻子,嫌棄道,“真他媽臭,好齷齪的能力。”

 他立刻又收斂了表情,“你站在這裏,說明我派去的人已經栽了,你又讓我基地裏百來號人又吐又拉,氣也該出得差不多了。這事就到此為止吧,我們算扯平了。”

 “這麽快認慫了?虧我之前還看高你一籌。”駱有成冷笑道。

 “你奈何不了我,我奈何不了你,這種出力不討好的事情做著有啥意思。”一字胡完全沒有作為敵對方的自覺,反倒像是位談判專家,“聽說你是來抓變異牛羊的,我送你牛羊各兩百頭,安全無毒,你可滿意?如果你覺得不夠,我們還可以以物易物。”

 駱有成也有些摸不著頭腦了,不知道一字胡到底到底打的什麽主意。要是廣旭哥在就好了,是非真假一辨即知。他幹脆不說話,看對方表演。

 一字胡在腿部外骨骼護甲上拍了一下,護甲脫落,他跨了出來,任由護甲留在原地。

 “你可能也知道了,我們就是一窩土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讓我們隻有槍炮,沒有別的本事呢。冬縣是個窮地方,麻雀窩大點地方,沒多少資源;大城市裏麵的物資早就被大勢力搜刮幹淨了。食物我們自己能解決,可其他穿的用的,隻能靠搶。”

 一字胡找了個幹淨的地方,盤腿坐下來。可越靠近地麵,味越大,他抽了抽鼻子,從外套上扯下兩撮毛,揉成一團,塞在鼻孔裏。

 “要說咱是惡人,咱認。這王八蛋世道,我不搶人就被人搶,好人就等於死人。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他從口袋裏掏出一盒香煙,抽出一支點上,“我的人惹了你,你把他弄殘弄死,那是他的命,我沒話說。既然幹了這一行,腦袋就拴在褲腰帶上了。但並不代表我們不惜命,遇到你這樣的硬茬子,該慫還得慫。不是我怕你啊,但我這幫兄弟臭慫,好歹都是跟了我十多年的老兄弟。明擺了跟你說吧,我就是想要保這些兄弟的命。”

 一字胡連吐了三個煙圈:“不是我自吹,咱當土匪,也是有底線的土匪。這些年雖然殺了不少人,富人多,普通人沒幾個。沒有濟貧,但劫富總算得上的。”

 駱有成哼哼兩聲:“見到我的人,不問青紅皂白,直接開槍射擊,這就是你的底線?”

 一字胡叫屈道:“這年頭能一下拿出五輛大飛翼的人,能是普通人嗎?別說我們,其他勢力看到了,一樣會出手。這怪得到誰?隻能怪你們太張揚,好東西放在麵前,不去啃一口,那是王八蛋。”

 這麽操蛋的邏輯能說得這麽理直氣壯,這貨也算是個耿直的混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