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弗遜的工廠在J·維爾市東部,離居民區有一段距離。

 駱有成坐著威爾的懸浮車,來到傑弗遜戶外用品工廠大門口。威爾對著門禁喊了話。很快,從廠房裏走出一台體態婀娜的女性人工智能,大門也打開了。

 駱有成對威爾說:“你回去吧,不用陪著了。”

 “這?”威爾很為難,何副總裁囑咐他要好好照顧駱先生。

 “去吧,殷老板和有道兄都是忙人,我和傑弗遜談完生意就會離開,不去打擾他們了。”駱有成說話時和顏悅色,語氣卻不容置疑。

 威爾很快做出了決定,開著懸浮車離開了。在他看來,這位年輕人和大老板抱在一起十幾分鍾都沒分開,關係親密得不得了。威爾寧可違逆何副總裁,也不要得罪駱先生。不過他也沒走遠,停在距廠房兩百米處,心想著等駱先生離開時可以送一送。

 廠門關閉,駱有成跟著美女智能進了廠房,穿過了一個又一個車間。生產線不少,但隻有生產登山杖的流水線在運轉。想來也是,末世的消費者本來就不多,生產過量了賣給誰去?何況戶外用品製造商隻是傑弗遜的掩護身份。

 “你要帶我去哪裏?”駱有成問。

 “主人剛剛收回一批Jumper的利爪和膠質球,他現在在庫房。”女智能的聲音很甜美。

 “你家主人不在會客室談生意嗎?”

 “主人在哪兒,就在哪裏談生意。”女智能很傲嬌地說。

 “有個性。”駱有成笑了笑。

 讓顧客將就主人,這不是做生意的態度。很顯然,傑弗遜不相信駱有成是來談買賣的,他知道駱有成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也猜到了駱有成的來意。

 駱有成暗暗提高了警惕,以應對傑弗遜在庫房裏給自己設的局。

 女智能帶著駱有成穿過了所有的車間,出了廠房,走過一個小廣場,來到庫房前。這是個平層建築,占地麵積很大,有兩個入口。一個入口很大,門口停放著一輛載貨飛翼。另一個入口較小,隻有1.5米寬。

 女智能來到小入口前,合金門向一側滑開。入門是一條消殺通道。女智能解釋說,這裏是無菌庫房,所以進門要消毒。

 駱有成心裏冷笑,做戶外用品的,廠房裏連無塵生產車間都沒有,庫房倒要求無菌,傻子都不會信啊!但躲在庫房裏的傑弗遜是駱有成要釣的魚,要讓魚兒咬鉤,駱有成必須把自己當成傻子,以身為餌。

 駱有成大腦飛速運轉,考慮種種可能性。他是最佳的意識載體,對擁有一個主魂兩個分魂的赤蝠有著致命的吸引力。不到萬不得已,赤蝠絕不舍得損傷這具身體。最大的可能,是讓自己失去抵抗能力。

 這條消殺通道的作用也很明顯了。往高端了想,通道是一台類似魂鄉遊戲艙的高端設備,能讓意識不知不覺進入對方的精神世界,或被囚禁,或被絞殺。往低處想,這就是一條能噴氣體的消殺通道,噴的不是消毒氣霧,而是致人昏迷的麻醉氣體。

 駱有成百毒不侵,毒氣或麻醉氣體都不懼,需要擔心的是精神領域的圈套。他讓最強分魂接管了身體,主魂和另外兩個分魂躲入了意識囚籠。隨後,向女智能點了點頭,跟著它進入了通道。

 傑弗遜果然用了下三濫的麻醉氣體,讓駱有成不由對他看低了幾分。

 駱有成走到通道盡頭時,身體往前一撲,假裝昏迷不醒。通道門旋即打開,女智能抱起駱有成走了進去。之後又經過三道閘門,終於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

 男人說的是英語。駱有成在語言上從沒下過工夫,此時又不能使用單片鏡進行同步翻譯,他聽不懂。女智能把他放下,不一會兒,他感覺有電流流過他的身體,電壓不算高。

 毒抗、電抗是駱有成的基本屬性,但他仍舊非常配合地讓身體彈跳了一下,隨後不停地抽搐。

 “Stop.”

 這個詞語駱有成聽懂了,電擊停止了,他的身體也隨即平靜下來。駱有成看到傑弗遜的招數不過如此,放下心來,讓主魂代替分魂接管了身體。他的兩股意念力伸展出去,一股指向女智能,另一股延伸向說話的男人。

 男人對意念力很敏感,當意念力接近他時,他快速向後退去。可惜他不是速度型選手,隻在一念間,他被意念力卷住了。

 男人又在大喊,似乎又在讓女智能電擊。但男人馬上又閉嘴了,因為他看到女智能表演了一個高難度動作:女智能淩空飛起,在空中翻轉一百八十度,頭衝著地麵俯衝下去。

 哐的一聲,女智能跌落在地麵,腦袋不見了,被砸進了它的金屬胸腔。

 駱有成坐了起來,戲謔地望著金發白人男子。他沒有給傑弗遜留下思考或說話的時間,意念力卷著傑弗遜飛向一排貨架。傑弗遜的身體砸倒了貨架,人也暈了過去。

 駱有成兔起鶻落,在空中又連續向傑弗遜發出三道靈魂衝撞。傑弗遜的靈魂徹底失去了抵抗力,被駱有成輕鬆地揪出來,丟進了意識囚籠。與此同時,他的一道分魂接管了傑弗遜的身體。

 “傑弗遜”動了動手腳,艱難地爬了起來,抱怨道:“摔得也太狠了,這身傷要養好久。”

 駱有成笑著說:“你以後就是戶外用品店老板了,這具身體怎麽樣?”

 駱有成的“傑弗遜”分身說:“一般般,沒咱們自己的身體好。”

 駱有成的主魂進入了傑弗遜的意識海,仔細探查之後,給出了“良好”的評語,其載體性能和胡永勝大致相當,離最佳相去甚遠。

 主魂回歸,對分身說:“將就用著吧,等我搜索完傑弗遜的記憶,打包一份給你。”

 “傑弗遜”分身點點頭,又說:“這個分魂也太弱了吧?就這麽輕鬆地被幹掉了?”

 駱有成說:“我也奇怪,比當年常院長的分魂還弱。”

 “傑弗遜”分身說:“沒準也是個孫子輩的魂。”

 這是駱有成最擔心的。他寧願打草驚蛇,也要提前毀掉赤蝠的一個分魂。但如果捉來的是分魂的分魂,這次的行動隻能看做是對赤蝠的宣戰,別無意義。

 駱有成正打算去搜魂確認那個靈魂的身份,餘光卻瞥見一個鵝頭。當他看向那個角落時,鵝頭又不見了。他飛過去,發現牆角有個小蓋板,蓋板下麵是一尺見方的小洞。駱有成的意念力深入洞中,小洞深不見底,不知通向哪裏。

 駱有成放出一個分魂,讓他入洞探查。這是最弱的一個分魂,當初他不遠萬裏去瀚淞洞探查,不小心迷路了,用了兩天時間才得以回歸,魂體大幅衰減,至今沒有恢複到巔峰。

 被世界毒打過的分魂在進入洞中後,前進得小心翼翼、鬼鬼祟祟,深怕一不小心著了赤蝠的道。他繼承了主魂全部的記憶,知道蜘蛛鵝能吞吸靈魂。

 飄著飄著,他看到了前麵的亮光。他依舊謹小慎微,慢慢靠近光亮處,發現這是個出口。他鑽出去,看到了一棟五層灰樓和灰蒙蒙的天。

 好熟悉的場景!

 分魂暗叫不好,準備返回通道離開,低頭一看,哪裏還找得到來時的出口。

 在主魂的記憶中,通往鍾擺精神病院的通道是五彩斑斕的,而這次的通道一片漆黑,牆壁兩側還有泥土坑窪的質感。因此分魂根本沒有往那方麵想。

 他再度看向灰樓,樓頂出現了九個大字——鍾擺精神病康複中心。望天,一台老式掛鍾漸漸在空中浮現。

 鍾擺“嗒~嗒”地左右擺動,仿佛在嘲笑他在同一個坑裏跌落了兩次。分魂盡管隻看了鍾擺一眼,意識已然模糊不清了。用了許久,他才想起自己是醫院的病人,不知什麽時候走出了醫院。

 兩個穿著白大褂的工作人員從灰樓裏追了出來,他們不由分說,一左一右鎖住分魂的胳膊,押著他向灰樓大門走去。

 ……

 庫房內,駱有成和“傑弗遜”分身臉色同時一變,他們對入洞探查的分魂失去了感應。

 “糟糕,那蜘蛛鵝!分魂一定被吸進了鍾擺精神病院!”駱有成和“傑弗遜”分身異口同聲地說道。

 這時,駱有成才想明白,自己一直在警惕傑弗遜布的局,卻沒想到傑弗遜隻是對方拋出的餌,布局的人是蜘蛛鵝體內的常院長。

 “不知道他們知不知道我們有分魂。”駱有成和“傑弗遜”分身一起說,隨後,他們四下望了望,“應該是知道的,這裏到處都是監控。”

 這時,駱有成手腕上的內部通訊器亮了。殷老板打來電話,說他和何有道聊得好好的,何有道突然跑了,喊都喊不住。殷老板現在相信他女婿有問題了。

 殷老板說他現在隻能約束手下的士兵不聽從何有道的命令,但不會讓士兵去抓捕自己的女婿。一來不好向女兒交代,二來不能讓士兵去送死,何有道太厲害了。

 最後,殷老板懇求道:“如果有道是身不由己,希望您能留他一條性命,幫他解除控製。”

 “好!”駱有成答應了,“如果他所做的一切不是他的本意,我還給你一個真正的女婿。”

 結束通話,駱有成對“傑弗遜”分身說:

 “走,去河心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