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護房子

幾個人一溜煙跑過去後門大街, 這後門大街以前熱鬧得很, 足足得有上百家商鋪,糕點鋪子、幹果鋪子和各種小吃,最近世道大不一樣,變得稀稀拉拉的, 不過還是有些字號依然開著, 畢竟民以食為天,無論什麽時候什麽人都得吃飯。

王培鑫帶著孟士萱和烏桃, 一口氣跑到了合義齋,進去後, 王培鑫很痛快,要了三份炒肝, 十二個包子:“咱們一人四個包子。”

孟士萱:“別, 要那麽多幹嘛,吃不了浪費。”

王培鑫一瞪眼:“四個包子吃不完?”

孟士萱:“你當我們像你一樣傻吃啊,我們每個人要兩個就夠了。”

烏桃也忙道:“對, 我們吃不了那麽多。”

王培鑫撓撓頭:“行吧。”

於是要了八個包子, 三份炒肝, 又要了一點吃。

烏桃是知道炒肝的,以前寧妙香也做過, 不過她總疑心外麵的炒肝和媽媽做得不一樣, 現在炒肝上來了, 隻見那湯汁比媽媽做得顏色更濃, 油光發亮, 一看就讓人想吃。

王培鑫招呼著讓大家趕緊吃,烏桃便吃了一口,裏麵應該是放了肝, 也放了腸,味道很濃,吃起來香著呢。

吃一口炒肝,再咬一口肉包子,真是滿足。

這時候孟士萱也餓了,大家大口吃起來,很快都吃得額頭冒汗。

王培鑫:“這家我經常來,以前我爸媽都上班,家裏沒人管我,我媽就塞給我五毛錢讓我來這裏吃。”

孟士萱:“我還以為你平時就是白饅頭蘸白糖呢,還知道出來吃這個。”

王培鑫:“你當我傻啊!”

孟士萱應該是和王培鑫挺熟的,估計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就這麽打趣著說話,等吃完了,大冷天的吃得鼻尖冒汗。

烏桃這是頭一次吃正宗的炒肝兒,加上那暄騰騰的大肉包子,可真是長見識了,心滿意足,又感動得要命。

她想孟士萱真好,王培鑫也挺好的,請她吃這麽好吃的東西。

又想著,等以後她一定要努力掙錢,掙了錢給媽媽和哥哥吃這正宗的炒肝,還有大肉包子,到時候他們一定會高興。

吃完了炒肝後,王培鑫和孟士萱又跑去了副食店旁邊的小店,那裏可以租到小人書,說是兩分錢租一本,當然了人家不允許大家換著看。

王培鑫一口氣租了十本,分給孟士萱和烏桃各幾本:“你們隨便拿著看去,明天我們交換著看,後天再還回來。”

烏桃看著那小人書:“我還不太認字呢。”

孟士萱:“沒事,多看看就認識了,等會課間我們一起看!”

烏桃:“好。”

不過下午的時候,也根本沒時間看,烏桃現在很貪,貪著想多認識幾個字,她在家裏沒什麽人可以問,在學校可以問同學,也可以問老師,所以很珍惜這個機會。

她還記下來在那本《白雪公主》上看到的幾個字,便憑著記憶寫出來問孟士萱。

孟士萱倒是沒奇怪她怎麽問這個,都一一告訴她了。

她就自己謄寫了幾遍,之後默念了幾次,讓自己努力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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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學校的時候,她的心情是輕鬆愉快的,她覺得自己在進步,同學關係也都不錯,這裏的人都很好,不過等走在路上,腳步便慢慢沉重起來了。

她想起來自己家裏的情況,也想起來姑姑和大伯的麻煩事。

這讓她有一瞬間的感覺,會產生懷疑,自己鬧著要上學,真得是對的嗎?

家裏很窮,媽媽和哥哥都工作很辛苦,甚至連姑姑和大伯都要欺負自己家,但是自己卻要鬧著上學,上學後,跟著同學去吃炒肝和大肉包子,這是她應該享受的生活嗎?

她愧疚,甚至有些罪惡感。

她深吸了口氣,冬天傍晚的冷空氣吸進口中,嗆得她嗓子像被刀刺了一樣,她努力忽略這種感覺,告訴自己這就是對的。

上學,什麽時候都應該是對的,那才是唯一的希望。

回到家裏,她先背起竹筐出去撿煤核了,撿了一晚上,又趕回家,誰知道一到家,就聽到屋裏頭有人說話,聲音還挺大聲的。

她頓時明白了,趕緊推門進去。

一進去,就見家裏人真不少,姑姑和大爺自然在,其它還有鄰居潘爺,勳子爸媽,順子媽,還有順子奶奶。

而自己媽媽正坐在床頭低頭抹眼淚。

烏桃一進來,她姑姑江曉月便突然大聲說:“烏桃這丫頭可算回來了,不就一撿煤核的丫頭,人得看清楚自個兒是誰,就一撿煤核的丫頭,還想著上學,這會兒還說要自己的書房了,我呸,你怎麽不撒泡尿照照鏡子?咱們老江家像是那種人嗎?你不看看你那爸——”

她話說到這裏,旁邊的寧妙香突然發了瘋一樣,衝過去朝著江曉月撞:“我不活了,我也不活了!你甭提那遭瘟的江延濱,我這輩子跟了他我受夠了,我被他害苦了!”

江曉月傻眼了,她是姑奶奶的,姑奶奶就是多半個婆婆,你哪能這樣!

烏桃見了,便也哇地一聲哭了,哭過去抱住寧妙香:“媽,你沒事吧,媽你沒事吧!我不管,反正那間房我要用,我不給別人,那是我們家的房子,爸爸不在家,別人就搶咱們房子!”

什麽事,大家都得顧著麵子,畢竟一個胡同的,不至於挑破了那層皮,不過烏桃不管了,烏桃就挑明了說。

烏桃這話一說出來,江曉月和江延山臉色就變了,其它人也都麵上尷尬。

江延山首先惱了:“臭丫頭,你說什麽呢!”

烏桃跺腳,抹著眼淚哭喊道:“我媽被你們氣壞了,我媽要是氣出個好歹來,我就豁出去了,我和你們沒完,我要去舉報你們!”

“舉報”這兩個字,誰不怕啊,江延山和江曉月聽著心頭都一沉。

旁邊寧妙香聽女兒這麽一說,也是順勢眼睛一閉,直接就要倒下。

暈倒是最好的了,暈倒了,什麽都不能搭腔了,誰也別想著搶了,醒著的兒女,誰也不是什麽好說話的,反正你也別惱,惱的話那就是小孩子不懂事。

寧妙香這麽一惱,青桐直接就抄起旁邊的燒火棍了,那燒火棍一直放在爐子眼裏,現在尖尖上都是火紅的。

青桐抄著家夥大聲喊:“我媽要被你們氣壞了,你們還罵我妹,我和你們拚了!”

說著就往前衝。

當然了,周圍鄰居趕緊攔住。

那邊姑奶奶已經氣得喘不過氣來了,她沒想到這一家子這麽不懂規矩,這是把她姑奶奶的麵子扔地上再踩上幾腳啊!

江延山卻不是,江延山再惱,他還琢磨著那間房子,他便粗聲喊道:“你小子嚷什麽嚷,毛都沒長齊你和你大爺較勁了,長本事了你!”

這時候,旁邊的順子突然道:“幹嘛呢,幹嘛呢,這是我們大院,別給我們來這些橫的!”

江延山“噌”地一下起來:“這是我們老江家的房!”

烏桃見了,嚷道:“這是我的房,這就是我的,我還得用呢,我不要我的房娶媳婦用,我爸沒了,我媽帶著我們兩個過日子,你們搶我們的房,你們欺負我們!”

她覺得自己氣勢還不夠足,憋足勁大聲喊道:“你們誰占我的房,我就和你們沒完!”

她這麽一來,江延山氣得指著她:“小臭丫頭可真潑,你等著,你看以後誰敢娶你!”

烏桃大哭:“娶不娶我也是家裏姑奶奶,怎麽,我爸沒了,你們還要欺負我不成!”

她這麽一哭,幾個鄰居都看不過去了,有的便把她拉到一旁哄著,還有的就開始勸,意思是烏桃爸沒了,孤兒寡母過日子不容易,日子太難了。

旁邊的順子媽便張口了:“你們娶媳婦用房子,那也不能隨便就拿人家的。”

江曉月剛才沒了麵子,臉都是陰的,一直沒吭聲,現在聽這話,便隻好勉強幫腔:“那不是他們這邊房子閑著嗎,延山家二小子相親,正好缺,都是一家人,這不是得互相幫襯著嗎?”

順子媽一聽,笑了:“你們家平時的肉啊菜啊煤的,有富餘的,怎麽不拿過來,你瞧瞧,這小丫頭天天出去撿煤核,你說這日子多難,怎麽不把你家煤給人家用用?”

江曉月頓時一噎,說不上話來了。

倒是旁邊的江延山:“那哪能一樣,誰家也不富裕,可這房子,咱也就是相親用用,又不是不還了,我們就是用用怎麽了,都是一家人,這點事都不應著,以後還算一家人嗎?”

順子媽噗嗤笑了,之後涼涼地說:“就是用用,就是用用啊……”

說著,她頓了頓,才道:“我就算唱戲,也沒你唱得這麽好聽呢!你說我們是信呢還是不信呢!”

她說話拉著調門,倒是跟唱戲一樣,逗得大家忍不住笑起來。

江延山臉紅耳赤,咬牙切齒,之後看向寧妙香:“行,你行,你不想借就直接說,犯得著拐彎抹角嗎,我算看清了,不就一間房子,我不借了還不行嗎?你們等著,以後遇到事,我看誰幫襯你們!”

說完,抬腳就走。

江曉月見此,訕訕地說:“這都叫什麽事啊,你們兄弟的事,我瞎摻和什麽,你們啊,我以後不管了,我不管了!”

她也沒好意思留著,說完這個自然也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