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頤和園夜景

上了車後, 烏桃不想和葉蘊年說話,她覺得丟人,太羞恥了,她轉過頭去, 咬著唇看窗外。

可以想象, 明天, 她被一個開著豪華賓利拿著玫瑰的男人接走的事,將成為大家津津樂道的桃色新聞,人們會毫不吝嗇地自行添油加醋, 說不定還演繹出一個幾人糾葛的愛情故事。

霓虹燈映照著北京城車水馬龍的夜景, 隔音效果良好的車廂內,卻靜寂無聲,空氣中隻有玫瑰花的香味似有若無地飄**。

葉蘊年開口:“你不喜歡嗎?”

烏桃:“我也不知道。”

葉蘊年:“你看,這樣他們就不會有人認為你養小白臉了。”

烏桃一聽,敢情這是他想出來的好辦法?當下捂住了臉:“我這輩子沒出過這種風頭。”

她可以站在萬人大廳裏演講, 也可以在電視節目采訪前侃侃而談, 但是讓她成為那個香車玫瑰的女主角, 實在是太羞恥了, 烏桃甚至覺得, 自己在業界清冷嚴肅專業的形象, 怕是要瓦解了。

葉蘊年:“這輛車挺好的, 是我從美國訂購了, 費了很大力氣才從海關提回來, 絕對不會讓你丟人。”

烏桃簡直想嗚嗚地哭, 就是太好了好嗎,他是不是在國外習慣了,不知道國內的行情, 你怎麽這麽拉風,這簡直就是暴發戶了!

前方可以停車,葉蘊年將車子開出公路,停下來,之後才問:“怎麽了,你不喜歡這樣?”

烏桃深吸口氣,努力讓自己忘記剛才那種羞恥感,終於紅著臉道:“今天你做的這件事,太好了,所以以後記住,不要做了。”

葉蘊年湊過來,安靜地注視著她:“你是不是害羞了?”

烏桃想哭,別過臉去:“也沒有……就是太惹眼了,我們犯不著這麽鋪張吧。”

葉蘊年:“可是我想給你最好的,也想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得到了最好的。”

烏桃聽了,怔了下,突然覺得他就是這樣,比如很多年前,他送給自己那塊表,其實那塊表對自己來說太過貴重了,她根本不敢收,可是他依然悄悄地給她準備了,因為他希望給她。

他眼睛裏,從來沒有貴賤,隻是想給她好的。

哪怕很多年後,其實他對這個世界已經有了另一層認知,其實他比誰都清楚市場運作的規律了,也懂得了錢在這個世界上意味著什麽。

但是麵對她,這些好像都沒什麽意義,他就是簡單地在想,要給她最好的。

烏桃想了想,低聲說:“那以後這種事你得和我商量,國內的氛圍和國外不同,國外可能隨便浪漫,在國內,許多事還是得注意大家的風評和目光,太炫富太高調了也不好,我們做企業,更是得處處小心,不能太招惹是非。”

葉蘊年:“好,我都聽你的,你說怎麽做,我就怎麽做。”

烏桃聽著,心都化開了。

依稀仿佛回到年少時候,那個體貼溫柔的葉蘊年,那個純粹清澈的葉蘊年,帶給她許多感動,會讓她的心尖彌漫出蜜糖一般的甜,那種甜會一直回**在周圍,仿佛空氣都是甜的,是伴隨著玫瑰花的甜。

葉蘊年低頭看向她:“烏桃,你臉好紅。”

烏桃都不敢看他,低聲說:“是嗎,那估計悶得吧。”

葉蘊年:“悶嗎?”

烏桃開始胡言亂語:“有點。”

葉蘊年聲音清啞,帶著一絲緊繃感:“可是我喜歡你這樣,會讓我想咬一口。”

他身體已經微微俯下,他距離她特別近,鼻息就在她的上方縈繞,這讓她心跳加速,讓她臉紅耳赤,讓她覺得自己的身體仿佛要爆炸了。

剛才強烈尷尬羞恥的刺激和現在如此接近的親密,讓她的身體仿佛承受到了極限,她甚至微微顫抖。

畢竟已經不小了,都是成年人,不是昔日單純的少年,她也知道一些事,這個時候,仿佛應該發生什麽,但是一切都是未知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她不知道,隻是忐忑期待,也有些害怕。

隻是,就在這個時候,葉蘊年卻撤離了。

她怔怔地望著他,說不上來的感覺,鬆了口氣,失落,還是疑惑,她不懂,她甚至沒反應過來,不明白他怎麽這樣。

葉蘊年墨黑的眸子凝視著她,她微張著唇,看著懵懵懂懂的,竟然有些傻氣。

葉蘊年:“這是禮物,你看喜歡嗎?”

說著,他拿出來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

烏桃:“這是你從德國買的嗎?”

葉蘊年:“嗯,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麽,便隨便買了一些,其它你可以送給你家裏人,這個給你的。”

烏桃便拿過來,打開,打開後,入眼卻是滿眼奢華,那竟然是用金絲編花的手鏈,精致華美的鏈條,一層一層的,璀璨奪目,手鏈上還點綴了一顆流光溢彩的藍寶石,精致貴氣。

她其實對珠寶首飾沒什麽興趣,不過這麽看到後,當然喜歡,是那種心花怒放的喜歡。

葉蘊年定定地看著她:“我給你戴上?”

她抬眼,看到他黑眸中仿佛著了火,他臉頰上其實也很紅,紅得仿佛塗了一抹豔。

她點頭:“好。”

於是葉蘊年便取出來那手鏈,細膩的鏈條便被他掛在她手腕上。

手鏈觸感略涼,但是他的指尖觸碰到的地方火燙,像是灑下一串火星,而他的呼吸輕輕灑在她頭心,讓她渾身發燙。

葉蘊年俯首,在她臉頰旁輕輕碰了下,卻是低聲說:“這是德國百年曆史的珠寶,叫Wellendrff,據說是今年限量新款,烏桃,你喜歡嗎?”

烏桃啞聲道:“喜歡。”

他抿唇笑了,眼睛很亮:“說好了帶你去我們辦公室,你陪我過去?”

烏桃其實現在身子軟做一團,她覺得這就是一種叫做荷爾蒙或者什麽的東西,好像在報紙上看到過,她現在已經沒什麽腦子了,隻能被動地點頭。

葉蘊年重新啟動車子,這個時候私家車並不算多,但到底是北京,路上的車看起來也不少,車子並入車流中,緩慢前行。

烏桃咬唇望著窗外的燈火,心依然在跳,但是腦子卻冷靜下來。

她想,如果是別人遇到這種事,她旁觀了這一幕,一定是覺得好笑又尷尬,甚至覺得有些丟人,千萬豪車,還拿著玫瑰,多傻多尷尬啊,那就是活生生在炫耀!這就是暴發戶!她是萬萬接受不了的!

但是當這個女主角是自己,那種感覺竟然這麽不同,雖然也覺得羞恥,但其實羞恥過後,還是會因為他的話喜歡的,喜歡得不行了。

當然也可能那個男主角是他,那麽尷尬拉風的事,由他口中說出來,竟然沒了一點俗氣,還覺得……他就是這性子啊,他沒別的想法他隻是要給自己最好啊!

果然,人就是這樣的,輪到自己,總是能找到千百個理由。

汽車開出去並不遠,很快就停在了一處,烏桃這個時候才有心思往外看,她注意到:“這不是頤和園嗎,這麽過來這裏?”

葉蘊年:“裏麵沒有停車場,我們把車子停這裏吧。”

烏桃:“天晚了,還開門嗎?”

葉蘊年:“開。”

烏桃沒說話,剛打開安全帶,葉蘊年已經繞過來,幫她開門了。

他很體貼,握著她的手走下去,還重新拿起了那束花。

這讓她更加覺得一切浪漫到家了,真是太好了,怪不得人們追求浪漫。

英挺優雅的男人,矜貴到了仿佛夢裏一樣,他手裏還拿著送給她的花,她覺得自己這一刻成為了公主,他當然是王子。

葉蘊年一手握著玫瑰,一手牽著她的手,往頤和園走去。

這個時候月朗星稀的,頤和園古色古香的建築在夜色中神秘而安詳,門前掛著的紅燈籠帶個人幾分暖意,一切都仿佛一個遠古的神話,隻有遠處的燈火中帶來幾分現代的氣息,讓她覺得,她還活在現世,而不是踏入一個神秘的所在。

葉蘊年領著她,來到了側門前,門果然已經關了的,烏桃正要說話,他卻拿出來一張卡,遞給了那位看門的老大爺,老大爺沒沒說什麽,就讓他們進去了。

烏桃有些疑惑,好奇地四處看。

她來過頤和園兩次,一次是跟著他來,分別的那次,一次是孤零零一個人,兩次都下著雨,她沒見過月光下的頤和園。

夜色朦朧,雕梁畫柱越發靜謐,而月光疏影,影影憧憧,更添幾分神秘。

烏桃看著他:“大晚上,我們來這裏做什麽?”

葉蘊年卻答非所問:“今晚吃飽了嗎。”

烏桃:“還好。”

葉蘊年:“是不是基本沒什麽胃口吃飯?”

烏桃老實承認:“是。”

葉蘊年:“沒事,我可以給你做點吃的,不過比較簡單,匆忙之中沒準備什麽。”

烏桃:“這裏會有吃的嗎?”

葉蘊年:“烏桃,你看那裏。”

烏桃看過去,頤和園長廊燈光亮著,璀璨的光映照在湖麵中,映得那美輪美奐的古建築仿佛剔透的水晶建築一樣,而就在不遠處,有幾處建築,也是亮著燈的,是四合院。

她以前白天來,又下著雨,並沒注意。

烏桃:“那裏有開飯店的是嗎?”

葉蘊年還是不說話,隻是領著烏桃徑自往裏走。

他指著那裏道:“頤和園的夜景是不是也很美?”

烏桃點頭:“是,很好看。我以前都不知道,原來晚上亮起燈這麽好看。”

葉蘊年領著她,繼續往前走,繞過長廊,走過湖邊,終於來到了一處四合院。

這邊很有幾間院子,竹林掩映,猶如世外桃源一般。

烏桃有些意外地看著,那四合院一看有些年代,不過應該整修過,門前掛著紅燈籠,倒是很有煙火氣。

葉蘊年拿出了鑰匙,打開那古老的銅鎖,之後推開了大門。

烏桃:“這裏是——”

她突然想起來之前他說的,他們公司是平房,有些年代了,地方不大,也不夠氣派……

意思是,這裏是他們公司所在?

葉蘊年:“我喜歡這裏,回來後想置辦公司辦公室,恰好這處宅子有人出讓,就盤下了,我們公司人並不多,到這裏辦公,我覺得很有意思。”

烏桃好奇地看著,她其實也聽說過,頤和園裏的四合院是可以買的,不過聽說很緊俏,有錢也未必能買到,她知道的一位大導演,買了頤和園對麵,那都是花了大力氣。

葉蘊年:“這處宅子並不大,不過在台階上,就可以看到頤和園的夜景,我準備了廚房,是給員工以後自己做飯用的,我們可以在這裏吃點東西。”

烏桃越發好奇,一時進去了,東看西看的,這宅子和尋常古宅並沒什麽區別,不過修建更為精心而已,廊簷下掛著紅燈籠,上麵也掛了仿古的燈飾,遠遠看去,金碧輝煌美輪美奐,簡直仿佛人在仙境。

烏桃:“真的有廚房可以做飯嗎?可我總覺得在這裏做飯怪怪的。”

葉蘊年:“當然可以,你想吃什麽?”

烏桃想了想:“有什麽吃什麽吧。”

葉蘊年:“就很簡單的,打鹵麵可以嗎?”

烏桃:“就這個吧!”

他的手藝還不錯,至少這碗打鹵麵嚐著滋味足夠。

烏桃吃得心滿意足,鼻尖冒汗,葉蘊年見了,也跟著吃了幾口。

烏桃吃飽喝足,便忍不住問:“你難道隻能做麵嗎,你在美國那麽多年,不是應該會做西餐嗎?”

葉蘊年:“我當然也可以做,你還想吃嗎,想吃什麽?”

烏桃眨巴眨巴眼睛:“那就來一個法國大龍蝦吧,還可以再來一個意大利海鮮焗飯。”

葉蘊年挑眉:“你以為我是百寶箱嗎?”

烏桃忍不住笑了:“你自己說的啊!我還以為你這裏什麽都有呢!”

葉蘊年:“這個我真不會做,我學做飯的時候買不起這些食材,等我買得起的時候自己也不做了。不過如果你喜歡,我可以學。”

烏桃有些貪心:“好,那可以買了來學!”

葉蘊年便握住她的手:“起來河邊走走。”

烏桃:“嗯!”

一時兩個人便出了院子,也不用走多遠,就在院門前,看著頤和園的夜景,秋風吹過竹林,颯颯作響,而遠處廊簷下的燈籠也輕輕搖曳,倒映在水中仿佛一串流動的紅瑪瑙。

葉蘊年牽著她的手,看著遠處:“你還記得我們分開的那一天嗎?”

烏桃抿唇,低聲道:“記得。”

當時下著雨,兩個人偎依在一起,他訴說著他的夢想,他還說要娶她為妻,想著有一天重聚,那個時候他還年輕,單純熱情而充滿夢想。

她卻騙了他,其實已經放棄了,還騙他說會去,把他哄上了飛機。

葉蘊年:“我後來,來過一次這裏,那一天恰好也下雨了。”

烏桃:“你什麽時候回來過?”

葉蘊年:“就是我爺爺去世的那一次。”

烏桃便重新記起,那雙烏藍的眼睛,那雙望之讓人心生畏懼的眼睛。

葉蘊年:“當時安葬了我爺爺後,我又要趕回去美國了,臨走前過來一趟這裏,正好下雨,我竟然找到了我們以前坐過的那個長椅,就在那裏坐著看了一會。”

烏桃微怔了下:“你怎麽過來的?”

葉蘊年:“坐車。”

烏桃想起當時她看到的,頤和園外停著的那輛車:“是一輛紅旗轎車嗎?”

夜色中,葉蘊年陡然抬眸,看向烏桃。

烏桃:“那天實驗室裏停電了,我也沒什麽事,便出來走走,打著傘來了頤和園,我看到一輛車,後來,我在長椅那裏坐了一會。”

當時那個老工人話中意思,好像在她之前,也有一個人,這麽坐在這裏過。

她其實後來隱約中會有些猜想,隻是想了也沒用,想了也是沒緣分,想了也不會有結果啊。

葉蘊年握著他的手,沉默了好久,才喃喃地道:“我不知道,我當時沒看到你……可能我出去,你正好進來吧。”

他不記得當時的心情了,下著雨,打著傘,爺爺帶著遺恨去世了,他站在頤和園裏,雨水打濕了他的褲腿,這裏也沒有人等著他,他覺得天底間孤零零地隻有他一個人了。

烏桃:“其實我聽到那個老工人說,我心裏會忍不住猜,不過也隻是想想。”

葉蘊年握著她的手:“不過也沒什麽,就算那時候我們遇到了,我們也沒辦法在一起,我想了那麽多年,許多事都已經想明白了,其實我們之間和他們沒關係,從我媽媽找上你,你應該就明白她的意思了,從她把那塊手表拿走,我們之間就沒有任何可能了,你就已經不要我了。”

他撫著她的手腕,低聲說:“我還沉浸在夢裏,卻不知道,她已經拿走了我送給你的禮物,所以當我抱著你的時候,你手腕是空的。”

烏桃反握住他的手,低聲解釋道:“蘊年,是我主動退給阿姨的,不是她硬要,那塊手表很貴重,我媽不會讓我留著,我也確實沒法留著。”

葉蘊年:“我知道是你給的,但是她找了你,你給,她也收了,你那麽驕傲的人,怎麽可能不給她。他們就是欺負你,那是我自己攢錢買給你的,三十張工業券我一張一張和人換的,他們卻把我對你的心意搦碎了踩在地上,他們連一塊手表都不願給你留著,我後來會不斷地做夢,夢到你參加高考,手上沒有表,沒有辦法看時間,我醒來後才想起,物是人非了,你的高考早就過去了。”

烏桃鼻子瞬間泛酸。

她別過臉去,努力咬著唇。

媽媽說,如果不可能了,就要退給人家,所以她其實很不舍得,那麽好的表,是他送的,戴了那麽久,已經習慣了,怎麽舍得。

但她不可能留下。

從他媽媽找上她,她就知道他媽媽的意思了。

哪怕再喜歡,也不可能留著了,那也是窮人的驕傲和自尊。

葉蘊年撫摸著她手腕上的鑽鏈:“你看這個多好,比那塊表好看多了,也更貴重,你戴上就很好看,這是我自己的錢買的,不會和別人有任何瓜葛。”

他頓了下,貼著她的臉,輕聲說:“這是蘊年送給烏桃的,送給烏桃,就是烏桃的,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人可以拿走,我自己也不可以。”

烏桃深吸口氣,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肩膀,低聲說:“蘊年,其實我很喜歡,雖然有點尷尬,但我喜歡得要命,玫瑰喜歡,手鏈也很喜歡,這些又名貴又好看,還有你今天也很好看,好看得讓天底下所有人都羨慕我。我心花怒放,我所有的虛榮心都得到滿足了,過去的事我已經不在意了。”

葉蘊年:“但是我在意,我很在意,而且我知道,你當時一定也很在意。”

他反過來抱緊了她:“所以我一直很努力掙錢,就像小時候過家家那樣,我不回家,我一直努力掙錢。這樣我想買什麽給你都可以了,不會像以前那樣,找他們要螃蟹給你,我那時候那麽幼稚,那麽愚蠢,我甚至比洛再久差遠了。你告訴我,是不是,從螃蟹開始,你已經開始懷疑我們的將來了……”

烏桃驀然抬眸看過去,她沒想到他心思這樣敏銳。

葉蘊年垂眸,捂住了她的唇:“其實我那時候就感覺到了,但我不明白為什麽,我隻想拚命地對你好,可並沒有用。”

沁涼的手指落在她唇間,她睜大眼睛看著他。

橘紅的小燈籠在映著金漆雕刻的古建築,發出瑰麗的色澤,倒映在水麵上,泛著紅的金光映照在他臉上,為那猶如鐫刻的清冷麵容塗上一層奇異的金。

墨黑的眸子如月光下的海,波光流動。

他確實說出了自己的心思,一些自己已經忘記,以為不會再想起的無關緊要的心思。

她拿開他的手,低聲說:“蘊年,我那時候想著,我們一起努力,總是會好起來,你父母當時對我很好,但我並不能心安理得。那是你的父母,並不是我的,許多事我都心存忐忑。隻是我不知道你那時候就察覺到了。”

而後來,他要出國,更是迎頭給她一棒。

之前所有的美好期盼幾乎瞬間破滅,沒了指望。

葉蘊年修長的睫羽垂著,安靜地凝視著她,低聲道:“所以我放棄了一切,從小到大,所有他們塞給我的一切,我都放棄了,我還賠給他們很多。”

說到這裏,他的身體因為過於緊繃而顫抖,不過他依然道:“他們再也沒有辦法控製我了,我的烏桃也不用被他們欺負。烏桃,我爺爺臨終前,說他對不起我,說很難受,但是那又怎麽樣,我走過的路,便不會後悔,如果我無法扯斷他們給我的牽繩,那我怎麽有力氣走到你麵前。”

烏桃伸出手,緊緊地抱著他,他的腰精瘦但有力,她將自己的臉埋進他的西裝裏,沁涼的觸感緊貼著她的臉,她哆嗦著道:“蘊年,我現在什麽都不缺了,我也什麽都不怕了,我更不會因為別人一句話就往回縮了,今天,無論你是窮困潦倒還是名利雙收,我都可以了。”

以前的她,人生沒有任何容錯機會,隻能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現在卻敢冒著風險去追求那些虛無縹緲的、精神層麵的,比如愛情,比如年少時多麽奢望得到卻並沒得到的。

他也就抱住了她,低首,臉頰緊貼著她的側臉:“我從小順風順水,享受著別人不會有的資源,所以有些事,我以為自己懂,其實並不懂。後來我在美國,貧窮又疲憊,我實在撐不下去的時候,就會想起你,想起你背著竹筐晚上出來撿煤核,我就沒什麽難受的了,甚至有些感激所經曆的一切,我們在這個人世間吃了一樣的苦,我也就更靠近了你。”

烏桃仰起臉,感覺到他臉頰上的濕潤,她低聲說:“其實你走了後,我也想過,也許還有希望,堅持堅持也許就可以了,到時候即使你家裏人也沒辦法。但是你後來回信提起了那麽多國外的事情,你說你這輩子最正確的事情就是選擇去了美國,你也不再像最開始那樣說想我了,我覺得你越來越冷淡,我特別害怕,害怕失去你,也害怕你先說分手,我會受不了————”

葉蘊年卻已經捧著她的臉,吻上了她的唇,也堵住了她的話。

十二年後的他已經而立之年了,不過他的吻依然如少年時一般生澀急切,沒有任何章法。

星野無邊,燈光璀璨,烏桃腦子裏仿佛炸開了,她踮起腳尖回應。

她甚至學著用胳膊來攬住他的脖子。

天地已經旋轉,所有的一切都距離她遠去,她的心裏隻有他。

過了很久很久,仿佛一世紀那麽久,他終於停下,就那麽抱著她。

周圍很安靜,安靜到可以聽到草叢裏的蛐蛐聲,也可以聽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聲。

這時候,他卻啞聲道:“你在信裏不太說你想我,我心裏很難過,便故意也不說了,我竟然在那個時候和你賭氣,想讓你主動說,所以我是傻子,幼稚又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