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劉亦瑤看見沉香把她最喜歡的徘徊花放在了包裹的最下麵。這些徘徊花還是她以前風幹的那些,現在看來仍然是豔麗如初,她忽然再次想起心中想念的那個人。

記得那一晚,一晚上一身紅衣的他,臉上帶著妖孽般的笑容,深邃的眼睛如天上燦亮的星鬥,將一抹愛意映射進她如漆般的眸中。

他唇角微微上揚,一種如同天籟的魅惑聲音在她的耳邊輕輕響起:“大楚的女子,我們還會在大楚再次相見麽?”

那麽,現在的他,會不會已經來到了大楚?

劉亦瑤的心忽然一陣陣的急切起來,她多麽想要立刻看到他,即使他不記得她了,但是他的眼睛中已經再度有了她,不是嗎?

沉香收拾好了包裹,把那包裹小心的藏在床帳後麵一個外人看不到的地方,這也是沉香一直深得劉亦瑤喜愛的緣故,一向機靈貼心的她,知道什麽是劉亦瑤想要保留的秘密,並且能夠收口如瓶。

很多時候,劉亦瑤看到沉香,都會恍然有一種慧心又回來的感覺,如今的沉香就如當年的慧心一般,忠心耿耿,又機巧聰明。

“沉香,呆著也是無趣,不如我們到禦花園裏麵走上一走。”

劉亦瑤從軟榻上慵懶的站起身來,舉起兩隻如白蓮藕般的手臂,伸了一個懶腰,那形態身姿嬌媚無比,可以讓世間任意一個女子都羨慕不已。

這種嬌媚隻屬於她劉亦瑤一個人,任何一個人都無法模仿得來,她那纖纖一握的腰身,還有那微蹙著的雙眉,臉上輕輕漾起的微微倦意,都讓此刻的她如同一隻超萌的貓咪,神態是那麽的可愛,樣子是那麽的姣好,別有一番美麗風情可人之姿。

“娘娘,不管什麽時候,您都是那麽美。就連伸個懶腰,都跟仙女下凡一樣。奴婢聽說現在外麵可都是在模仿您的姿態的人。現在那些民間的女子,每日裏討論的最多的就是娘娘您的絕代風華了。”

沉香看著劉亦瑤的樣子,不禁由衷的讚歎起來。

“嗬嗬,模仿一個人豈是那麽好模仿的嗎?一個人的外表其實都是她內心的體現。”

劉亦瑤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然後輕移蓮步,往殿外走去,頭上的純金步搖隨著她身體的移動,來回搖擺發出叮當叮當的脆響,在這冬日裏顯得極為清晰,更襯托得這宮內的安靜與冷清。

沉香急忙回身拿了一件大紅織錦繡著大朵牡丹花領口紫貂皮的鬥篷,最後還沒忘帶上小幾上放著的鎏金暖手爐,等她拿好了這些東西,卻看見劉亦瑤已經走到殿門口了。

“娘娘,您還沒梳妝呢。”

被沉香一喊,劉亦瑤不禁一陣莞爾,看來自己竟然是走神之間竟然忘記了自己的儀容,雖然她很自信自己無論何時都不失風華,但是畢竟在這深宮之中,好歹現在的她還是厲王妃,不能太失了儀容。

坐在梳妝台前,淡掃峨眉,輕點絳唇,又把墨緞般的秀發,簡單的挽成一個發髻,插上一支翡翠蘭花簪子,那翠綠的顏色與身上的紅色衣衫相互呼應,最後把那隻純金孔雀步搖斜插在另一側。

簡單的修飾之後,鏡子中的她,美眸顧盼生輝,紅唇洋溢淺笑,儼然一番脫俗仙子之姿。

沉香幫她把那件大紅織錦紫貂皮鬥篷給穿上,然後又把那隻鎏金暖手暖放入她的一對纖纖素手中,這才跟在劉亦瑤的身後,隨著她亦步亦趨的往禦花園走去。

今天的天氣還不錯,在冬日裏麵算是很好的了,雖然很冷,但是陽光很好,也沒有什麽風。由於現在楚傲天後宮的妃嬪很少,所以這宮裏頭的那些宮女太監們的工作也就懶散了好多,好多地方還有落葉未曾打掃,個別背陰的角落裏還殘存著白色的積雪。

不過這些瑣碎的小事,劉亦瑤現在也懶得管,所以這宮裏頭也就少了許多的是是非非,宮女太監們之間沒有主子伺候,各司其職,也就沒有了奴婢們中間的勾心鬥角。

可以說現在的後宮,恐怕是大楚開國以來最為安靜的後宮了。

一路行來,那些躲在角落裏麵邊曬太陽邊竊竊私語著的太監宮女,看見了劉亦瑤,都急忙過來向皇後娘娘打著招呼,那些負責清掃的太監宮女,也已經慌慌張張的拿起了掃把等工具,忙著開始打掃。

劉亦瑤笑了笑,她才懶得管那些閑散的宮女太監,反正明天她已經在皇宮外的不知什麽地方了。並且她也已經隱約聽到那些太監宮女們的議論的聲音,看來楚傲天把皇位讓給楚凜的消息走得挺快,不過在這寂寞的宮闈之中,那些宮女太監在這高牆之內,無聊之際,也就是以傳遞打探各種消息為樂了。

對麵過來一人,是宮裏的執事太監楊皓,看見劉亦瑤,臉上急忙擺上一幅恭敬的神色,雖然他也已經知道楚傲天已經不是皇帝了,但是畢竟還沒有聖旨來到後宮,所以現在麵前的劉亦瑤仍然是這六宮之主的皇後。

“奴才楊皓恭請皇後娘娘金安。”

特有的太監強調,跟個公鴨嗓子似的,讓人聽來非常的不舒服,不過劉亦瑤在這宮中久了,倒也習慣這樣的聲氣了。

“楊總管平身吧。楊總管可曾聽說新皇即位的事情?”

劉亦瑤倒也不避嫌疑,反正這些太監宮女們的耳朵挺長,都已經知道了,在隱瞞著又有何意思?

“回稟皇後娘娘,奴才也是稍有耳聞,不過相信隻是道聽途說的事情罷了。”

楊皓沒想到劉亦瑤竟然會突然直接問起這件事來,當時心裏邊就是忽悠一下子,不知道劉亦瑤是什麽意思,這位皇後娘娘的手段,這後宮裏麵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楊皓不禁身子就是一陣微微顫抖,看得出心裏有些恐懼。不過他畢竟聰明,反正否認也是不可能的,不如就承認了,然後在表表忠心吧。

劉亦瑤微微一笑,百媚頓生,但是這美麗的笑容明明是滿麵春風,卻讓麵前站著的楊皓感覺渾身一陣陰冷,不知道麵前的這位皇後娘娘究竟是什麽意思。

雖然平常他們都也知道皇後娘娘人不錯,但是畢竟大家對她的強硬手段也都是有目共睹。所以楊皓不禁收臀縮肩垂著腦袋,剛才還敢偷偷的看一眼劉亦瑤,這會兒卻是一眼也不敢偷看了,隻是屏息凝神,等候著劉亦瑤發話。

“既然你也聽說了,本宮看今天這後宮也就閑散不得了。平常本宮也不想多約束你們,不過今日非比往昔,既然前朝已經傳來消息,你就趕緊帶人把這後宮給打掃一新,免得新皇來了看見。各個宮殿先不用管,倒是先把這些個院子裏麵打掃一遍,搞的清爽一點。關於其他的事情,本宮也就不再多說了,你也應該知道怎麽做了。”

楊皓聽著劉亦瑤的吩咐,心安了不少,原本額上已經沁出的細細密密的汗珠子,這會兒倒是都不見了。剛剛他還擔心著萬一皇後娘娘會責罰呢?沒想到,隻不過是輕描淡寫的交代打掃下衛生。

“是,奴才明白。”

“那就趕緊下去安排吧。”

劉亦瑤抬起右手,旁邊的沉香已經趕了過來,抬起雙手,托起了她那隻柔弱無骨的纖纖玉手,主仆二人就朝著禦花園而去。

這劉亦瑤一吩咐下去,宮裏頭可就熱鬧了,到處都變得忙忙碌碌起來,開始了入冬以來,這宮裏頭規模最大的一次大清掃。

禦花園裏麵,看起來也蕭條了不少,冬天除了那些鬆柏,也沒有什麽花草,再加上前些日子剛下過一場雪,讓這園子更顯蕭索,在加上這宮裏頭人少,看樣子竟然是許久無人問津了。

主仆二人沿著青石板的花間小道閑走了一會兒,劉亦瑤感覺有點累了,兩個人就走到流芳亭上去歇著。

這流芳亭還是為前皇後卓婉怡而建,坐在亭子裏麵往上看,亭頂上雕刻的是百鳥朝鳳,雖然已經建起數年,但是仍然圖案鮮明宛如新刻,隻是由於天冷久無人來的緣故,竟然被一隻蜘蛛在上麵給結了一張大網。

劉亦瑤的心思驟然一動,眉頭微顰,眼角流露出一絲愁容,如今的她,不就如同這隻蜘蛛嗎,雖然已經把愛情給結成了一張大網,可是那想要捕獲的愛情的另一半,卻還不知身在何方?

她不覺有點癡癡的了,久久的凝視著那隻安安靜靜等在蛛

網中間的蜘蛛。

亭子的八角飛簷上懸掛著的鈴鐺,因為偶爾的一陣清風,而叮咚作響,那孤寂的聲音,更給劉亦瑤增添了許多的憂傷。

看樣子果真是許久沒有人來了,沉香用一條錦帕剛在石凳上擦了一下,就是一層厚厚的灰塵。

“娘娘,最近這宮裏頭的人都閑散了,你看這石凳上都是灰塵。剛才娘娘您的吩咐真是聖明,看來不光是禦花園如此,各處宮苑恐怕都是這個樣子,新皇帝來了,看見這麽汙穢的場麵,恐怕那些太監宮女們的日子不好過。”

“其實,在這宮裏邊,妃嬪們的日子不好過,那些宮女太監們的日子更不會好過到哪裏去。不過,總算我們是要離開了,但是他們卻還要不知道等到什麽時候,或許就隻能老死在這宮闈之中了。”

劉亦瑤說著臉上的表情更為憂傷起來,沉香也不禁跟著難過起來,是啊,娘娘說得對,如果她不是跟著娘娘,而隻是這宮裏頭的一個普通宮女的話,說不定有一天也是老死在這深宮裏麵。

兩隻如同柔荑般的小手攏著放在膝上的小暖爐,看著禦花園裏麵蕭索的景色,再抬頭看看上麵的碧空白雲,劉亦瑤忽然比往日更加渴望早日離開這深深宮苑了。

一轉臉,卻看見衣著淡薄的沉香站在一邊,兩隻手操在袖子裏麵,像是很冷的樣子,她抬起一隻手扯過沉香的手來,看見她的手凍得青紫,這才想起剛才自己出來的急,竟然是沒有給沉香留下穿上外套的時間,殿裏麵熱,剛才沉香回去的時候,由於要做一些零碎的活計,所以把外套給脫了。

劉亦瑤不覺一陣憐惜,急忙把手中的鎏金暖手爐塞到沉香的手中。

“娘娘,沉香不冷。”

沉香急忙推辭著,就要抽回自己放在暖爐上的手。

“這大冷的天,能不冷嗎?看你也是太傻了,剛才怎麽不提醒我一下,我隻顧著出來,竟然忘記了讓你也穿上棉袍了。來,抱著,你知道我其實是不冷的。”

劉亦瑤使勁的把沉香的兩隻手按在暖爐之上,眼睛裏麵流露出憐惜神色更濃了些。

“娘娘,您乃是萬金之軀,您用的暖爐豈是奴婢能享用得起的?如若讓別人看見,又要出一些閑話了。”

那沉香卻是怎麽也不肯接過暖爐去。

“沉香,看來你是不想跟著我了。竟然連我的話都不願意聽了。”

劉亦瑤的麵上神色就是一寒,不過這種寒卻是善意的,隻不過是想強行讓沉香把那暖爐給接過去。

沉香這才接過暖爐,急忙雙膝跪倒,眼淚汪汪的說道:“娘娘待奴婢如此的好,奴婢是萬死不足於報娘娘的恩德。”

“沉香,我說過,你我之間又何必有這麽多的繁文縟節?我估摸著明天我們就能離開這宮苑了,以後你我兩人行走江湖,還是最好以姐妹相稱比較好。”

“娘娘,沉香不願與娘娘姐妹相稱,沉香還是希望以後能做您的丫鬟。”

“那你隨意吧。”

劉亦瑤說著把目光再次投向了遠方,思緒又開始四下遊**了起來。

“咦,娘娘,您看,那邊似乎有人在放風箏呢。”

沉香忽然驚叫起來,同時抬起一隻手指著天空。

這個季節竟然有人放風箏?今天又沒有風,又怎麽能放得起來?

劉亦瑤被沉香的喊聲給吃了一驚,她驀地抬頭朝著沉香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由真的楞了,果然,在那蔚藍色的天空之上,正有一隻美麗的金色蝴蝶搖搖擺擺的乘風而起,閃動著翅膀,在藍天白雲間顯得特別的醒目。

這宮中竟然還有如此雅致之人,平常倒沒有注意到。

劉亦瑤站了起來,信步走下小亭,朝著那風箏飛起的方向走去,這風箏倒是飛的奇怪,明明沒有什麽風,卻看到它振翅而起,並且似乎還飛的挺好,越飛越高的樣子。

“娘娘,你看那風箏卻是奇怪,竟是朝著我們這邊飛來。”

沉香跟在劉亦瑤的後麵走來,她抬頭看著風箏,卻忽然驚訝的說道。

劉亦瑤剛剛心裏正在疑慮,所以也就沒有注意到這風箏竟然果真是朝著她們這邊飛來。並且隨著飛得近了,竟然飄飄忽忽的落將下來,不偏不倚的正落在了她們主仆二人前行的青石板路之上。

沉香把手中的暖爐交還給劉亦瑤,疾步跑過去撿起了地上的風箏,然後跑了回來,捧到了劉亦瑤的麵前。

劉亦瑤猛然就是一個恍惚,覺得麵前的這隻風箏似乎有一絲熟悉的感覺,她忽然想起自己當初為了讓厲王回心轉意的時候,放飛的那一隻風箏,竟然跟今天的這隻款式一樣,唯一不一樣的隻是顏色而已。

“咦,小姐,這上麵竟然還有字。”

沉香的眼尖,在劉亦瑤拿起風箏審視的同時,已經發現在風箏的翅膀上寫的有些字跡,並且已經大聲的念了出來:“一日夫妻百日恩,不愛江山愛美人。”

劉亦瑤的心忽然動了一下,她猛然明白,這風箏竟然是楚傲天放的,而且是有意放到自己的眼前,看來他也知道自己的去意已決,既然如此,何必當初呢?

她微微一蹙眉,美目流轉之際,已經看到旁邊的一株墨蘭樹,這種樹的汁液塗到紙上以後會瞬間變黑,因此便有愛作畫之人,用它的樹枝來當做畫筆作畫,所以被叫做墨蘭樹。

折下一根樹枝,稍一凝神,玉手輕舞之間,隻見那風箏的另一邊翅膀上,已然是洋洋灑灑寫下一行娟秀小字:“蕭蕭禦園,瑟瑟琴弦,弦既已斷,接之枉然,不如離去,兩各心安。”

寫完,隨手一揮,把那根墨蘭樹枝扔到了地上,然後玉手輕揚之間,劉亦瑤默默驅動內力,但見那風箏又已經振翅而起,朝著飛來的方向而去。

禦花園外,一身錦衣華服的楚傲天,悄悄的隱身在一棵相思樹下,一顆心隻覺得狂跳不止,這一刻他的心情竟然如同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年一般,透過禦花園的花牆,看著裏麵的那雖然不顰不笑,卻仍然風情萬種的劉亦瑤,不覺一陣陣的麵紅耳熱。

他知道今天是自己的最後一次機會,當她昨天晚上站在自己的麵前,提出要見楚凜的時候,他就知道,可能從今天以後,他就再也留不住她了,即使他對她的愛卑微到隻要能相守一生,恐怕也是不可能了。

但是他楚傲天畢竟不是一般的凡夫俗子,所以他還是要放手爭取一下,雖然這樣爭取的希望是零,他也必須要做一次。

他早就打聽到她在禦花園,所以站在禦花園外麵,拿出了他早已經備下的風箏,向著劉亦瑤的方向放了過去。

楚傲天有把握讓劉亦瑤看見它,而且他知道隻要她看見了這隻風箏,就一定能看見上麵他寫著的話,雖然已經知道可能會沒有用,但是他仍然抱著最後一線希望,這也是他楚傲天不到最後一刻絕對不放手的特征之一。

但是他的心很快就涼了下來,因為他看見了劉亦瑤臉上閃過一絲不屑的表情,雖然她仍然在風箏上寫著什麽,但是他已經知道自己這最後的一線希望,完全破滅了。

果然風箏飛了回來,上麵的詩句,讓他的瞳孔驟然縮小,劉亦瑤是在清楚的告訴她,這一次他不但要放她離開,並且還要給她寫下一封休書,她竟然果然要放棄厲王妃的身份,去找她心中的那名男子。

一陣冰冷的感覺從腳底直衝上頭頂,楚傲天忽然感覺不到了自己平常想到這個問題時候的醋意。他唯一能夠感覺到的,隻是全身冰冷,這種情死心死之後的冰冷感覺,竟然比冬天的雪的寒意還要濃厚得多。

也許,真的是自己該完全放手的時候了。

楚傲天不由發出一陣輕輕的歎息,眉宇間籠上絲絲愁容,他把手中的風箏掛在了身旁的相思樹上,然後轉身離去,那蕭索的背影竟然仿佛讓他忽然蒼老了許多。

劉亦瑤其實早已經發現了禦花園外麵的楚傲天,但她並沒有過來跟他見麵,現在還不是見麵的時候,既然兩個人已經筆談告訴了彼此結局,還是給他一個思考的時間吧。

等著楚傲天走遠了以後,劉亦瑤才帶著沉香出了禦花園。

驀地,一陣風吹來,那掛在相思樹

上的金色風箏,孤單的撲閃著翅膀,在陽光下閃著寂寥的光芒,美麗得竟然有些淒涼。

劉亦瑤露出一絲微笑,不知道為什麽,本來應該開心的笑容,卻忽然有點慘淡,她的心忽然有點點的失落感覺。她這才發現,她的心裏,由於對楚傲天的仇恨早已經放下,卻又多了一些其他的東西。

現在永遠的離別放在了眼前,卻又讓她感覺到失落,因為在她心裏對楚傲天雖然不愛也不恨了,但是卻又多了一些普通朋友間的感情。

她不禁駐足,默默的看著楚傲天離開的方向,半晌無語。

“娘娘,你看咱們剛剛放起來的風箏卻又掉在這裏了。”

沉香卻並不知道楚傲天剛剛就在這園子外麵,隻是看到了那相思樹上掛著的風箏,不禁叫了起來。

劉亦瑤並沒有回應沉香的話,卻是轉身朝著壅德殿的方向疾步走去,此時西風又起,她那大紅的衣衫,在西風裏麵飄搖著,鬥篷長長的細帶隨風抖動,在這蕭索的院子裏麵,如同一團火苗,燃燒得狂妄卻又寂寞得滄桑。

沉香還在看那隻金色的蝴蝶風箏,一轉臉卻看見劉亦瑤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走遠,這才急急的追了上去。

主仆兩人一路回到壅德宮,卻見貴公公正帶著三四名太監,在宮門口來回的踱著步,看來都已經等得有些急了,一見她們主仆二人回來,急忙小碎步的跑過來迎接。

“皇後娘娘,您究竟到哪裏去了?奴才們這都等了快一個時辰了。本來想要派人去找您,可是皇上交代奴才隻可在這裏老等娘娘,所以奴才們隻好就在這裏候著。娘娘,如果您再不回來,奴才們的這條腿可就要站得斷了。”

貴公公可是出了名的能說會道,那嘴一張開就是滔滔不絕。

“貴公公,平身吧。你可是來傳旨的?本宮看你手中拿著的可是聖旨?”

劉亦瑤等他說完停頓下來,這才臉帶笑意的明知故問道。

“謝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請您到宮中接旨。”

貴公公這才從地上爬起來,其他的幾個小太監也都起來,劉亦瑤一隻手搭在旁邊沉香的肩上,打頭進去,後麵貴公公等幾個太監這才跟了進來。

走進壅德殿內,貴公公上前幾步,站在了殿內上方,這才緩緩打開了懷中抱著的聖旨。

劉亦瑤帶著沉香,衣帶飄飄的撩衣服跪下,隻聽那貴公公大聲說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大楚皇帝楚傲天承先皇遺願,已將皇位歸還於新皇楚凜,楚傲天治國安邦有功,著複大楚厲王一職,昔日厲王府仍著其居住,其妃嬪也著即日返回厲王府。欽此。”

“謝新皇恩典。”

劉亦瑤叩頭謝恩接過了聖旨,臉上並沒有半點特別的情緒,貴公公不禁十分的驚訝。這個女人著實不簡單,任憑是誰接了這道聖旨,都不可能沒有一點情緒的,而偏偏麵前的這個女人就可以。

但是貴公公的驚訝之色也不過是一轉眼就不見了,他是親眼看著劉亦瑤在後宮如何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所以今日她有這樣的表現也就不足為怪了。

“厲王妃,下麵的各個宮裏麵就交由厲王妃您來處理了。奴才這就告退了。”

既然這聖旨劉亦瑤已經接了,那麽自然現在她的身份就不能在稱呼皇後娘娘了,而是厲王妃了。

“貴公公您慢走。本宮就不送了。”

劉亦瑤看了看貴公公,雖然他的臉上並沒有露出輕蔑的神色,但是恐怕這會兒心裏正在說三道四,畢竟這些太監,平常愛好的也就是這口,捧高踩低,無事生非喜逞口舌之勇。

不過劉亦瑤對這些都毫不在意,她叫過沉香,其實在這宮裏麵,她用吩咐的地方估計也已經都不用她去吩咐了,但是畢竟在這最後的時刻,還得有點厲王妃的麵子,畢竟這休書還沒討到手中。

“沉香,你到容側妃還有麗側妃那裏去看看,如果他們還沒有準備的話,就讓他們趕緊準備吧,估計這到了後晌,就要離宮了。”

“嗯。那娘娘您先在這殿裏坐著,奴婢去去就回。”

沉香答應了一聲,一溜煙去了,她一向腿腳快,先到容妃那裏去看看,接著又去了麗妃那裏,不過她並沒有到這兩個宮裏去,隻是在外麵看了看,就又飛跑了回來。

劉亦瑤交代的很清楚,如果人家這兩個地方已經在收拾了,她也就不用在進去了。

所以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沉香就已經站在了壅德殿殿內,站在地下,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拿過桌子上的一杯不冷不熱的茶,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精光。

劉亦瑤並不急著問沉香那幾個宮裏麵收拾的情況,其實當她在禦花園發現了楚傲天,她就已經知道貴公公會在宮裏邊等著給她傳旨,而其他的地方肯定也都已經知道了。後來楚傲天離開,不來壅德殿,肯定會去找崔瑩和麗妃巧枝。

所以她當時才那麽急著趕回來,隻是因為她知道貴公公會等在這裏。

沉香喝了一碗茶水,又歇息了一會兒,這才感覺氣喘勻了,對著劉亦瑤說道:“娘娘,奴婢剛才已經看了,宮裏各處現在都在收拾著呢,看情形卻是下午就要離宮的樣子。”

“嗯。我知道了,你歇著去吧。對了,把我的那把琵琶抱過來,我忽然想要彈奏一曲。”

劉亦瑤聽了沉香的回稟,心中忽然一陣輕鬆,她忽然有點感激楚傲天,看來那兩個宮裏邊都是他親自去說的,否則的話怎麽會動作如此迅速,崔瑩那裏早上是自己已經點撥過的,而麗妃那邊即使知道了消息也不一定會收拾,畢竟這都馬上要生產了,除非是得到了確切的消息。

沉香把琵琶給劉亦瑤抱了過來,她凝眉抱過琵琶,十根蔥蔥玉指在琴弦上來回調和了幾下,先是叮叮咚咚的幾聲調試音,緊接著一曲歡快的樂曲就流瀉而出,在壅德殿中回**,悠揚的曲子,讓人如同春風拂麵,又如同身在四處如春的山穀之中,隻聽得小溪叮咚作響,一片寧靜祥和的景象。

沉香托著兩腮坐在桌子前,聽著劉亦瑤彈奏琵琶,幾乎聽得都要癡了。

那殿外的小太監們聽著聽著也都麵露微笑,雖然平常娘娘經常彈奏琵琶,他們也經常聽到,但是像今天這樣優美歡快的曲子,他們聽到的倒還是頭一回。

整個壅德殿一瞬間似乎被劉亦瑤那優美的琵琶音,都給傾倒了,就連那階下的幾盆冬青,都似乎一瞬間更加青碧了起來。

正在這時,卻聽見外麵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隻聽著一個丫鬟的聲音很大的傳進來,跟眼前的樂曲聲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王妃娘娘,王妃娘娘,麗側妃生產了。”

“哦?”

劉亦瑤就是一驚,手中的琵琶也是戛然而止。她的心裏忽然就是一陣不安,看來這回王府的日子竟然說要延遲了,不過她跟楚傲天討要休書的事可是不能在往後緩了。

但是旋即她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看來麗妃生產的也恰到好處,既然楚傲天在禦花園外麵的表情已經說明他心下已經決定放下了她,那麽她何不趁著這麗妃之喜,就幹脆直接向他討了休書去呢?

“沉香,走,咱們到麗側妃那裏去看一看。你把我首飾盒裏麵的那塊長命鎖帶上。我要送給麗側妃的孩子。”

劉亦瑤把懷中的琵琶放在了榻上,然後緩緩起身,走到梳妝台前,對著銅鏡看了看自己的妝容,一切都還好。

她其實倒並不是怕這妝容不美,而是隻想在這最後的時間裏麵留下一抹良好的印象而已,以免楚傲天產生誤解,以為她頹廢的妝容是因為不舍得他的緣故。要知道楚傲天一向可是自作多情的緊。

沉香取過另一件大紅織錦的鬥篷,上麵帶著白色狐狸毛的,給劉亦瑤披上,剛才去禦花園的時候,劉亦瑤穿的那一件下麵的衣擺有點點汙穢了,所以就又重新換了這一件。

潔白的狐狸毛圍在劉亦瑤的粉麵四周,更顯得她明眸皓齒,一點紅唇分外妖嬈。

給劉亦瑤穿好了衣服,沉香這才去拿了那塊長命鎖,用一個鵝黃色的精致錦盒裝上,雙手托了,主仆二人這才緩步出了壅德殿,一路往麗側妃居住的宮殿走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