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的響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低頭一看,是母親夏柔的電話。

猶豫了片刻,她還是接通了。

“小曦,我今天在希臘這邊看到一個女的,你知道她是誰嗎?”夏柔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

夏若曦的心頭莫名一緊,母親很少主動給她打電話,每次打電話都帶著某種目的,這次又不知道是什麽事。

“誰啊?”她淡淡地問,努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

“她是江城溫家溫明的情人!”夏柔的聲音壓低了幾分,“溫明,就是現在溫氏集團的掌權人!你應該知道吧?”

夏若曦當然知道,溫明就是溫庭的二叔。

而溫家是江城數一數二的豪門,跟厲家在深城的地位不相上下。

“聽說過,怎麽了?”

“溫明在希臘這邊給她買了套房子給她養胎!”夏柔的聲音裏充滿了豔羨,“我聽人說,那房子可大了,還有私人遊泳池和花園,簡直就跟皇宮一樣!她天天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名牌定製,還有傭人專門伺候著,簡直羨煞旁人!”

夏若曦隻覺得一陣煩躁湧上心頭,母親總是這樣,一有機會就給她灌輸這些拜金的思想。

“媽,你到底想說什麽?”她強忍著不耐煩問道。

“我想說,你要是懷上阿瑾的孩子,肯定能過比她更好的生活!小曦啊,你可千萬得爭點氣,盡快懷上阿瑾的孩子,媽還指望著你將來過上好日子呢!”

夏若曦的胸口像是被一塊巨石壓住,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媽!”她忍著胸口翻湧的情緒,顫聲道,“在你心裏,我除了當男人的情婦,就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嗎?為什麽你從不努力改變我們夏家女人的命運,明知那是個火坑,還要逼著自己女兒往火坑裏跳?!”

這番話大概刺痛了夏柔,電話那頭的她久久沉默。

就在夏若曦以為她要掛電話時,夏柔的聲音忽然傳了過來。

“你以為媽媽真的沒努力過嗎?”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的生父是誰?”

“媽媽這些年一直不肯提他,不是怕我自己傷心,而是怕你傷心。”

“二十多年前,當我知道自己是你外婆和一個有錢男人婚外情的產物時,我也曾經跟你一樣,想通過努力改變自己的命運。我去工廠當女工,去餐廳當服務生,因為長得好看,名聲不好,總是遭到心懷不軌男人的騷擾,為了躲避他們,我隻能不停地換工作。”

“有一次上夜班,回家的路上,一個覬覦我很久的混混把我拖到巷子裏,強J了我。”

“小曦,你就是那個混混的女兒。”

“你肯定會問我,為什麽不告他?他在道上混的,誰敢惹他?我每次想去警察局報案,都會被他的手下攔下,他們甚至去找你外婆的麻煩。”

“最讓我傷心的是周圍那些人,他們第一反應不是同情我,而是覺得我活該,說我是個勾引人的狐媚子,活該被男人強J!”

“沒有人同情我,沒有人幫助我,我舉步維艱。”

“懷了你之後,我就更難找工作了,每天活在別人的指指點點裏,連活下去的希望都沒有,幾次三番想死。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有錢的男人幫了我。他有老婆孩子,但他對我好,也對你好。要不是他,我們母女可能早就死了。”

電話那頭的夏柔聲音淺淡,毫無波瀾。

可這些話卻如同扔進深海裏的炮仗,在夏若曦的心底掀起軒然大波。

她頓時泣不成聲:“媽媽,對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原來……”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母親和某個已婚有錢男人的產物。

沒想到自己竟是母親的恥辱和痛苦的根源,是她不堪回首的過去的見證。

巨大的愧疚和自責湧上心頭,她緊緊地攥著拳頭,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裏。

沉默了許久,夏若曦顫抖著聲音問:

她哽咽著問:“媽,你當初為什麽……沒想過要把我打掉呢?”

“那時候還年輕,不懂事,沒想那麽多。等意識到時,你已經很大了,不能打胎了。不過我不後悔,老實說,要是沒了你,我未必能撐到現在。”

“小曦,我用親身經曆告訴你,一個人想改變自己的命運有多難。像我們這種身世的女人,哪個正經男人誰會娶我們?還不如早認清事實,在年輕時靠著美貌和孩子給自己留點傍身錢,至少這輩子不用活得太苦。”

夏若曦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滾落下來:

“媽,謝謝你,謝謝你當初沒有放棄我……”

這些年她一直看不起母親在男人堆裏討生活,殊不知她才是那個逼母親不得不用這種不體麵方式生活的罪魁禍首。

結束了和母親的通話,夏若曦的手再一次覆上自己的腹部。

她決定要將這個孩子留下來。

二十多年前,那樣暗無天日的日子裏,媽媽都沒想過打掉她,她也不能隨意剝奪腹中的生命。

它有權利誕生在這個世上。

“寶寶,你放心,媽媽一定會保護好你,不讓你再重蹈我們的覆轍。”

她以她的生命起誓,她一定不會讓她的孩子走她和母親的老路!

慈善宴會上的厲修瑾有些心神不寧。

自從夏若曦離開宴會後,他就無心再應付賓客了,思緒總是忍不住飄向別處。

為了壓製這種心不由己的陌生感覺,他將手中的紅酒一飲而盡。

小吳忽然走過來,湊近他的耳邊低聲道:“厲總,監獄裏傳來消息,姚真真懷孕了,孩子是……宋先生的。”

聽到這話,厲修瑾眸色微沉:“消息可靠嗎?”

“姚真真親口承認的,她說給厲小姐下藥是宋先生的主意,跟夏小姐無關。”

厲修瑾眸色晦暗不明,腦海裏浮起夏若曦那張可憐兮兮的小臉。

她說姚真真跟宋以軒交往過,她是嫉妒厲慕婉和宋以軒結婚才在她果汁裏下墮胎藥。

他一直以為夏若曦在推卸責任,原來這竟是真的。

“厲總,這件事要讓厲小姐知道嗎?”

“不用了,省得她傷心難過。”被枕邊人算計,是個人都受不了,更何況是他那個驕傲的妹妹,“回公寓!”

“是,厲總!”

夏若曦哭累了,蜷縮在**,半睡半醒間,覺得有人從身後抱住了她,嚇得她一個激靈。

“我吵醒你了?”男人的聲音在黑夜中響起,帶著一絲陌生的溫柔。

她渾身僵硬,啞著聲問:“厲總……你怎麽來了?”

宴會結束,他不是應該回厲家嗎?

“你聲音怎麽了?”厲修瑾將她整個人扳過來,目光落在她紅腫的眼睛上,“哭過了?”

“沒有……”她垂眸,掩飾眼底的情緒,“剛剛做噩夢了。”

“做什麽噩夢哭得這麽厲害?”

很少見她如此柔弱的模樣,他心底莫名騰升起一股酸脹的情緒,索性把她抱進懷裏,低頭吻上她的唇,想用吻來撫慰她。

這個吻熱烈又綿長,跟往日裏的粗暴野蠻截然不同,帶著隱隱情動的意味。

夏若曦心跳如鼓,她現在懷著孕,根本經不住厲修瑾異於常人的折騰。

“不要,厲總,你放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