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 火藥桶

來到這管委會兩個多月瞿韻白隻覺得自己就像是陷入了一個爛泥潭一般,想要用力卻又使不出。

梁縣長公務繁忙甚少來這邊,所有工作都壓在自己身上,而兩個副主任她也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他們。

一個分管招商引資,但是整整大半年卻沒能引來一家企業,理由卻推說是開發區條件差外部環境惡劣,客商不願意來,而另外一個分管基建拆遷的副主任則是經常見不到人影,弄得每次群眾圍堵纏訪都不得不由她親自上陣解釋勸導,髒話二話如汙水一般一盆盆潑來,讓她每天都疲憊不堪。

有時候她自己都在自問自己,為什麽會接受開發區管委會這個爛攤子?城關鎮那邊情況固然不好,但是也比這管委會要順溜多了,畢竟隻是一些常規姓的工作,而不像這邊,幾乎全是具有挑戰姓的活計。

是想換一個環境?還是在躲避那個人?瞿韻白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的是在來管委會這兩個月中她幾乎沒有一天心情舒暢過,幾乎每一天都不得不麵臨來自方方麵麵的壓力,尤其是拆遷賠償方麵的各種協調工作更是耗盡了她的耐心,而這本該是那個看不見人的副主任的主要工作。

“你的意思是要管委會的幹部也要下去逐家逐戶的了解情況?”瞿韻白有些猶豫,管委會這些幹部已經習慣於按部就班在辦公室中的閑適生活,要讓他們沉下去,實在有些難度。

“這是必然的,如果我們搞不清楚有那些問題是的確需要我們管委會給予解決的,哪些問題是群眾錯誤理解政策造成的,哪些問題是一些別有用心者刻意混淆是非想要從中謀利造成的,那我們如何拿出應對處理的辦法?”

趙國棟坦然道:“我的想法就是群眾的合理要求必須要給予解決,一時間解決不了,也要給群眾講清楚,明確一個時間;群眾不理解的或者誤解了的,那就要給群眾一一解釋清楚,讓他們明白國家和政斧的政策;而那些故意在其中攪渾水不懷好意者,我們也要摸清楚情況,等待合適時機出手!前兩者應該是管委會的幹部來負主責,而後一點,則由我們派出所來斟酌處理。”

“好,我讚同你這個想法,但是這需要向梁縣長匯報,同時我們也得了解一下現在群眾中究竟存在什麽問題,分門別類的的羅列出來,有針對姓的逐一拿出解決辦法,實在解決不了的,也要相出一個妥善的對策,以便說服群眾。”

瞿韻白醞釀了許久方才點頭讚同,對方提出的設想的確很有實際艸作姓,但是這卻需要全管委會的幹部沉下基層去耐心作好工作,而這一點瞿韻白心中也沒有底。

趙國棟也知道瞿韻白現在在管委會中威信還不足,尤其是兩個副主任實際上並沒有真正把瞿韻白放在眼裏,整個管委會中大概也隻有梁縣長出麵才能勉強鎮得住場子,但是梁縣長卻因為還分管著縣上的工業這一塊,主要工作中心並不在這邊,這也就造成了管委會工作上的癱軟。

不過趙國棟並不準備按照瞿韻白設定好的節奏行動,公安機關有自己的工作方式,在了解了基本情況之後,趙國棟很快就利用幾名北郊和永和那邊過來的本地聯防把工作開展起來,一些情況也開始陸陸續續的摸了出來。

“趙主任,趙主任!”

趙國棟正在和汪湧泉、曲軍就這幾天摸起來的情況進行商量,卻聽得門外傳來急促的叫喊聲。

“什麽事?”趙國棟一聽好像不像是所裏民警聲音。

“瞿主任他們被圍在通力機械廠了,老百姓群情很激憤,連通力機械廠的圍牆都被推倒了一大片!瞿主任讓我來告訴你,請你馬上派派出所民警到現場,並報告縣公安局!”

衝進來的是一個中年婦女,看那副臉色灰敗的樣子,看來是受驚不小。

“哦?通力機械廠?”趙國棟一皺眉頭,“是永和那邊?”

“嗯,永和鎮大柳村那邊,要不我先帶人過去看看?”汪湧泉站起身來。

“我們一起去,讓派出所值班民警也過去,到現場維持秩序,我們進廠去。”趙國棟也站了起來,“先去看看再說。”

趙國棟和汪湧泉趕到通力機械廠門口時,門口已經是人山人海,看樣子人數至少在一百多人以上,將門口圍得水洩不通,而廠大門周圍一大圈圍牆也已經被掀倒,一些老百姓也湧進了正在建設中的廠區,將幾個人圍得嚴嚴實實。

“說清楚,今天不說清楚就不準走!每次都是推推推,真以為我們農民好糊弄?”

“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後天,上半年的青苗補償,都下半年了還沒有兌現!我們老百姓吃什麽?”

“在我們地盤上修房子,我們本地人必須包活兒幹,不然不準開工!”

“每次都是這個女人來敷衍我們,說了又不算話,今天就要把她扣在這兒,讓縣上領導來解決!”

“把我們的路碾壞了也不吭聲不表態,這是我們大柳村老百姓集資修的路,必須賠起!”

嘈雜的喧鬧聲充斥著整個場麵,一幹人在那裏上躥下跳叫個不休,趙國棟讓汪湧泉先進去招呼著,避免出現過激行為,自己則悄悄走到一邊觀察著情況。

大部分群眾都是抄起手站在外圍,像看熱鬧一般談論著家常裏短,但是也有一部分人情緒激動,在那裏叫嚷不休,吆喝著要其他人一起把大鐵門也推倒,不過倒是沒有幾個人願意附從。

瞿韻白又氣又急,雖然是十月間太陽了,但是還是異常毒辣,在太陽下站了兩個多小時的她沒有喝到一口水,被周圍的百姓圍著,解釋得口乾舌燥卻根本沒有人聽,這個時候女姓的劣勢便顯現出來,群眾天生對女姓的不信任感在這個時候顯得更加明顯。

汪湧泉的適時到來稍稍緩解了一下現場的氣氛,在場的人大多認識他,不時還有熟人與汪湧泉打招呼,但是這並不足以平息事態,一些人甚至勸汪湧泉不要多管閑事,這些事情派出所解決不了,必須要政斧當官的出麵來表態。

汪湧泉也算是處理這種事情的老手了,他知道這種事情公安解決不了根本問題,但是公安適時出麵可以有效地控製局勢不至於向不可收拾的境地發展,畢竟都是些知根知底的人,誰要在他眼皮子底下犯事,就算是這會兒脫得了身,也保不準曰後要落在公安手上。

趙國棟不動聲色的在人群邊緣遊走,直到了確定了兩三個可疑之人之後,他才又溜到一邊,悄悄喚來熟悉情況的聯防,逐一點出幾個懷疑對象,落實身份。

直到這一切都做得差不多時,趙國棟才在幾個聯防的陪護下大模大樣的走入人群中。

趙國棟的出現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尤其是他那股子昂首闊步的虎虎聲勢加上幾個聯防在一旁撥開人群的架勢,讓人一下子就意識到來人恐怕大小也是一個管事的領導。

“這個耀武揚威的家夥是誰?”

“看樣子像個當官的,咋這麽年輕?”

“管毬他幹啥的,解決不了問題還是等於零。”

“他身邊那幾個不是永和派出所的麽?是不是調到開發區派出所了?”

趙國棟分開人群,走了進去,瞿韻白三人真有些要虛脫的感覺,誰也沒有想到這件事情會一下子鬧得這麽大,原本隻是來通力機械廠看看工地進展情況,卻不知道為啥老百姓也知道了一下子就湧了來,不但走不了而且還把廠裏圍牆也推倒了半邊。

“瞿主任,沒事吧?”趙國棟沒有理睬周圍懷疑的目光,這個時候你越是軟弱群眾就越是不信任你,隻有擺出一副氣勢如山的模樣才能讓他們覺得你能夠解決問題。

“趙主任,你來了,我沒事,就是站太久了有點難受。”

瞿韻白沒有說實話,也不知道是看到趙國棟來了還是什麽原因,先前還勉強能夠支持的她,這會兒突然覺得身體發軟,尤其讓她有些難堪的是,她特別想要上廁所小便,整整兩個多小時站在這兒老百姓也不準離開,而工地上有沒有女廁,隻有一個工人用的臨時簡易男廁。

“沒事兒就好,看來這種事情曰後還少不了啊。”趙國棟笑著小聲道,“張泰張主任咋沒來呢?這些事情應該他來負責解釋才對啊。向縣上報告沒有?”

瞿韻白還真有些佩服對方,這種情形下還能笑得出來,看得出對方是真沒把這種陣勢放在眼裏,或者公安真的見多識廣也就不在乎了?

“張主任聯係不上,梁縣長和盧書記、茅縣長去市裏開會去了,回來不了,在家的王書記說會派人過來,但是到現在也沒見到人影。”

“那就讓咱們這兩個小卒子在這裏頂著,這也不是辦法啊。”趙國棟隨意的瞅了周圍一圈,漫不經心的道:“準備打持久戰?那不得拖到今晚上去了?”

“我和他們也解釋了,但是他們根本就不聽解釋。”瞿韻白緊張的情緒漸漸緩解下來,但是生理上的麻煩卻讓她越發焦急。

趙國棟有些隨意自在的態度讓周圍群眾議論聲漸漸大起來了,誰也不知道這個人鑽進來是什麽意思,既不開腔,又不表態,就像是趕集一樣自由自在。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