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手一點人生幾何的人頭像,趙國棟假作很隨意的打字問道:“曲州丫頭,聽說曲州天寶溫泉很有名?啥時候請咱去享受一下?”
“滾!天寶溫泉能輪得到你享受?那是達官貴人們的天堂,窮人隻能仰望之。”對話框裏飛快的浮出一行字,“這年頭,啥好東西都被一幫狗官給折騰敗家送人了。”
“怎麽,溫泉賣了?”趙國棟一聽覺得有點戲,小心的引對方入彀。
“哼,豈止是賣了,那是半賣半送了,不對,連半賣都是高抬了,哼,一幫狼狽為奸的齷齪官,也不知道省裏邊這些睜眼瞎在幹啥,還讓曲州這幫當官的一直霸著這些位置,任他們在那裏敲骨吸髓的往自己腰包裏裝!”
字速很快,顯然對方也是有些激憤,一連串的敲打出來,甚至還有一兩個錯別字,這很少見,至少在趙國棟印象中和對方QQ聊天時很少見到這種現象。
“不是吧?我聽說曲州那邊經濟發展很快啊,說明你們曲州這幫當官的還是有些能力本事吧?”趙國棟也不慌不忙的打出一行字:“我接了一個經濟案子,聽當事人說曲州經濟很活躍,社會治安也很好,在那裏做生意挺不錯。”
“哼,那你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了,要不這家夥就是和政府裏邊有瓜葛關聯的,幫著說好話呢,那天寶大酒店多少錢賣了,你知道麽?原來的老職工怎麽處理的?掃地出門便不再管,找政府無數次,都推給了買天寶大酒店的開發商,開發商收買了幾個牽頭的,再找人拾掇一下,都是些有家有口的半老爺們兒大嬸們,誰還敢在唧唧歪歪?一大幫人的聲音就再也沒有人聽得見了,老百姓要和勾結了當官的黑心商人鬥,那是真沒轍!”
“你怎麽知道那麽清楚?莫不是你家裏也是被收買了?”趙國棟越發疑惑了,先前在曲州風月論壇裏,談論這件事情的人雖然也不少,但是大多語焉不詳,也隻是半猜測半懷疑的鼓搗一番,卻不像這個人生幾何說得如此詳細。
“滾!”這個詞兒是這個曲州丫頭用得最多的一個詞兒,趙國棟也習慣了,不過他還是靜靜的等待後續話語。
但是等了很久,都在沒有後續話語,趙國棟也有些發怔,在點擊詢問,對方已經下線了。
趙國棟重新回到曲州風月論壇那個帖子上跟進有意識的去撩撥了幾句話,雖然也有人跟進吵吵嚷嚷,但是透露出來的東西卻沒有多少新意,還是局限於天寶大酒店被賤賣,天寶大酒店是優質資產,被作成虧損企業,然後間賣掉,而開發商無疑有這樣那樣的背景,無外乎就這些話題。
趙國棟不是初出道的毛頭小子,也不是聽見風就是雨的熱血憤青,多年的官場沉浮見慣了遊走在灰暗和黑色之間種種。
他對於這些事情並不陌生,懷慶三大聞人的發跡點滴,孔敬原的妙手偷天,黃淩的層層假手,他都很有興趣的做過專門了解,雖然未必能像專門辦案人員那樣纖毫畢現的了如指掌,但是那基本上的策略手段倒是瞞不過他。
當然他也不會帶著先入為主的有色眼鏡來看人,曲州經濟發展的速度一直保持著前列,可以說民營經濟活躍程度也並不亞於昆州,隻不過昆州作為省會城市有著曲州無法企及的優勢,所以曲州的經濟才會略遜於昆州,但是很多人都要承認曲州在經濟發展上是的確有著獨自的發展方略和軌跡,尤其是民營經濟實力更是在滇南省也首屈一指,這也是為什麽明知道這是陶張係的最大堡壘,但是蔡正陽卻從沒有考慮過要動這一塊的緣故。
站在政治家的角度上,一切私人恩怨和感情都必須要服從政治利益,一個無能或者會給自己政治利益帶來損害的人,無論是自己的至親還是密友,那都會毫不猶豫的被舍棄,而一個能夠給自己政治利益帶來好處的人,無論感情上有多麽的膩味,或者觀感上如何惡劣,都不會影響到他的任用。
但是現在看來曲州並不像很多人看到的那樣光鮮。
曲州社會治安複雜在滇南也是掛上號的,它的社會治安狀況複雜並不僅僅局限於邊境地市主要存在的問題——吸販毒問題,還在於黑惡勢力的潛性膨脹,這一點連省委政法委書記孫進也在一次常委會上輕描淡寫的提出來過,不知道陶和謙和張保國注意到這一點沒有,但是孫進也僅僅是輕描淡寫的提了提,並沒有不依不饒或者大鳴大放,所以趙國棟當時也隻是聽著,隻不過公安出身的他出於對這方麵的敏感性而有較深印象罷了。
他到曲州考察期間並沒有機會接觸到這方麵的東西,作為組織部長考察調研他也不好給人感覺伸手太長,觸及到社會治安方麵的問題,這很容易引起誤會,但是現在看來曲州經濟發展的光鮮一麵遮掩了很多躲藏在陰暗處的魅魑魍魎,而這甚至可能當政者有關,這就不能不讓趙國棟感到一絲擔心了。
僅憑現有的這些東西當然不足以說明什麽,但是既然知曉了點滴,趙國棟還是打算做一點什麽,他始終無法做到泰然自若的麵對發生在自己眼皮子的一切,有這個能力而不為,那就有些愧對自己的良心了。
當趙國棟向方夜白交代了這個任務時,方夜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趙部長,這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是我們組織部門的工作才對,沒錯,我在曲州那邊熟人朋友是比較多,但是這活兒輪不到我們來幹啊。紀委,檢察院,甚至公安廳,隻要您把這些線索或者說情況反應過去,他們都完全可以接手查處啊。”
方夜白說得沒錯,這活兒的確不該組織部來幹,怎麽輪也輪不到組織部來扛這件事情,但是你要說一點關係都沒有,那也不完全對,至少曲溪區委書記周應寶提名副市長已經通過曲州市委報上來了,對周應寶可能存在的問題進行一些核實摸底,組織部也能沾得上邊。
“不,夜白,現在我隻是聽到一些傳言,還遠談不上是什麽線索,準確的說就是一些反應,我不想現在就鬧得滿城風雨,這樣會影響和幹擾正在進行的這一輪人事調整,你明白麽?”趙國棟沒有多給方夜白解釋:“實際上我也並不要求你去像紀委或者檢察院那樣去查什麽,我就是想讓你發揮你在曲州那邊的一些關係,對這些情況做一個了解,呃,怎麽說呢,我的意思就是這件事情你自己通過了解,來分析判斷是不是像我給你的這個情況,有沒有問題,如果有,你隻需要拿到一星半點真正有用的東西就足夠了。”
趙國棟的話語中充滿了含糊和不確定的東西,這是方夜白的感覺,這位組織部長怎麽會突然對曲州的一座大酒店轉讓事宜感興趣起來,就算是真的裏邊有貓膩,那也是紀委或者檢察院的事情,難道真的牽扯到了這一輪調整中的人事?但是好像說這一輪調整中曲州基本不動,是最為平靜的啊。
而且對方話語中似乎也希望自己不要把這件事情聲張,更像是要搞一個私下調查或者了解情況,這感覺就像是在搞地下工作,準確的說這有些不太符合組織原則。
“趙部長,如果您讓我用我現在的身份去了解,恐怕不太好辦,可是如果我隻是單純從私人角度去了解,沒準兒就會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猜疑,朋友歸朋友,碰上這些事情,他們肯定第一懷疑就是哪裏出了狀況,這不太好操作啊。”方夜白苦著臉撓著腦袋,這真是一個燙手活兒。
“如果沒有難度我找你幹什麽?”趙國棟沒好氣的道。
研究室可不是幹這種活兒的,方夜白也隻有在心裏腹誹,“那好吧,趙部長,我隻能試試,不敢打包票。”
“夜白,注意一點,我不需要多少準確可靠的依據,一點就足夠了,後續事情也許就是紀委或者檢察院的工作了,還有一點你也要記住,這不代表組織意見和態度,注意方法。”趙國棟叮囑道。
方夜白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他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私人身份去了解,如果不是自己在曲州那邊的工作幾年,人脈關係夠廣,同學朋友不少,三教九流都有,他還真不敢把這活兒接下來,但即便是這樣,這活計也很高難,稍不注意就能惹火燒身。
他當然知道曲州是什麽人的“碼頭”,而趙國棟這一次讓自己去了解這方麵,難道僅僅是針對一個周應寶?顯然不會有那麽簡單,這是方夜白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