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裂土之王(一)
無邊的天幕之上宛如墨汁一般的黑夜真正逐漸的消退,東方閃現出來的乳白色曙光再一次出現在一望無垠的恒河平原的盡頭,但是對於此刻正艱難行進在西行路上的印度陸軍士兵來說,那個日出的方向卻更多的代表著凶悍的打擊和無情的毀滅。在一輛輛俄羅斯生產的T-90C型主戰坦克所揚起煙塵之中,這些擠在坦克車身之上的步兵們此刻隻能在顛簸之中相互依靠著爭取著那一分一秒的時間假寐。在剛剛過去的那數十個小時之中,他們無時無刻不在心驚膽戰之中度過,休整和睡眠對於這支曾經的精銳之師來說已經成為了一種無比奢侈的事情。
“到目前為止,我師在昨夜中國空軍的空襲之中又損失了坦克61輛、各式裝甲車172輛。由於發生機械故障而丟棄的裝備數字正在統計……。”麵對著眼前一連串的統計數字,作為印度陸軍第1集團軍所屬第31裝甲師師長的瓦克爾.拉賈準將此刻隻能用倍感無力來形容自己的心情。作為印度陸軍第1集團軍的突擊尖刀,在印度對孟加拉展開的全麵進攻之中,這支裝甲勁旅從西裏古裏走廊的預設陣地一路向南,以每晝夜90公裏的速度迅速越過印孟邊境,深深的楔入到了孟加拉的國土之內。很大程度上正是由於這支生力軍的出現,任令羽才推翻了孟加拉陸軍堅守賈木納河一線的決戰計劃。
雖然一路突進直到達卡城下,印度陸軍第31裝甲師都可以說是如入無人之境。但是麵對著達卡城防的環行防禦體係,印度陸軍第31裝甲師卻在幾輪試探性攻擊之中在兵員素質、武器裝備都遠不如自己的孟加拉陸軍麵前铩羽而歸。其實說起那幾次戰鬥,至今仍讓瓦克爾.拉賈準將倍感疑惑,百思而不得其解。在那幾次攻擊之中,印度陸軍投入兵力都在2個加強連左右,以標準的坦步協同戰術正麵猛攻孟加拉陸軍一個步兵營防禦的陣地。
在缺乏反坦克導彈和現代化反坦克火箭筒的情況下,孟加拉陸軍竟用老式的無後坐力炮、反坦克地雷和集束手雷愣是打癱了印度陸軍最為新銳的坦克和步兵戰車的衝擊。事後在重炮火力的覆蓋下,印度陸軍才在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之後,奪取了對方的陣地。在檢查了孟加拉陸軍的陣地配置之後,瓦克爾.拉賈準將便認定單純依靠裝甲部隊進行地麵突擊將無力撼動達卡的城防,而他的這一建議也受到了喬京德爾的認可。最終導致了印度陸軍第31裝甲師提前撤出達卡外圍的戰線,率先撤回印度本土。
在達卡外圍瓦克爾.拉賈準將見到是一個完全中國化的步兵陣地。在構築陣地的過程中,孟加拉陸軍便注意了假陣地、子陣地的配置,並對每個步兵班進行了戰鬥編組。往往在戰鬥開始的過程中,故意放開缺口誘引印度陸軍的主戰坦克進入預先設置好的“遷引區”,而同時在一線的反步兵分隊則展開反衝擊,割裂印度陸軍坦克和步兵的聯係。然後利用縱深布置的障礙物和雷常迫使印度陸軍的坦克部隊進一步脫離步兵,進入由多個反坦克小組埋伏的“伏擊區”。最終宛如落入了陷阱的蠻牛麵對群狼一樣在“爆炸區”被最為原始的反坦克武器炸毀。雖然瓦克爾.拉賈準將並知道這不過是任令羽帶給孟加拉人的禮物之一—中國陸軍傳承多年的“三區打坦克”戰法。但是他卻清楚的可以感覺到自己的部隊在這種戰法幾乎無計可施。
不過雖然率先撤出了戰場,但是印度陸軍第31裝甲師的日子卻並不好過,在離開孟加拉的領土進入印度之前,印度陸軍的每一支部隊幾乎都會飽受孟加拉遊擊隊的襲擾。雖然天性善良而懦弱的孟加拉人其實並不是一個桀驁不馴、難以征服的民族,但是缺乏對占領區統治經驗和手段的印度官僚和各部隊的後勤管理機關卻讓事情變的一團糟。對於已經占領的土地,印度陸軍大多都直接劃分給各部隊實施軍管,而在戰線不斷向前延伸的情況下,印度陸軍的正規軍也無力對日益增加的土地和人口實行管理,之前被部署在印孟邊境上的邊境保安部隊便成為了這些占領區的實際統治者。
對於這些準軍事部隊而言,顯然在廣大孟加拉的農村作威作福、魚肉鄉裏是他們唯一有意願,也有能力完成的任務。雖然喬京德爾等印度軍方的高層領導者並非沒有看到這一趨勢蔓延的威脅,一再要求各部隊整肅紀律。但是法不責眾和山高皇帝遠的心理依舊讓這種肆意妄為的罪行不僅沒有得到抑製,相反卻成幾何基數的膨脹著。
不過比起占領軍的紀律問題來,更深層麵的經濟掠奪來卻可以說是在孟加拉各地點燃地下抵抗之火的真正源頭。經濟上的互惠互利雖然無法真正解決包括民族對立在內的種種問題,卻往往可以起到延緩其爆發的作用。不過對於早已處於崩潰邊境的印度經濟來說,卻難以向孟加拉占領區的人民提供更多的經濟實惠,相反為了維持在孟加拉前線的4個集團軍的陸軍以及上百個營的準軍事部隊的行動,印度陸軍的後勤部門不但對占領區實行**裸的物資強征,甚至對國內的西孟加拉邦也同樣采取竭澤而漁的手法。這就必然導致了衣食無著的孟加拉人揭竿而起。
而麵對這種在後方不斷出現的星星之火,印度陸軍的高層卻抱著隻要攻占達卡便可以瓦解孟加拉人的對立情緒,或攻占了達卡便可以抽調出大量兵力綏靖地方的僥幸心理,依舊選擇依靠毫無戰鬥力可言的準軍事部隊進行粗暴的清剿,最終錯過了最佳的時機,令後方的孟加拉遊擊隊力量最終形成了無可遏止的燎原之勢。
在撤回國內的途中,無所不在的各式各樣的地雷幾乎成為了印度陸軍各種車輛的噩夢。而一種被孟加拉當地遊擊隊俗稱為“帕帕亞”(孟加拉語:木瓜)的重型土製地雷則往往比正規工藝製造的各種地雷更為恐怖。這種“帕帕亞”一般以大口徑炮彈為主體進行改造,以一個粗製濫造的鐵桶為容具,在底部安裝上足夠的zha藥,然後再將大口徑炮彈放入其中,改裝觸發其引信便可以宣告完成。
俄製T-90C型主戰坦克壓上傳統的反坦克地雷,至多被炸斷履帶。但是一旦觸發了這種名為“帕帕亞”的炸彈,那麽劇烈的爆炸往往可以輕易的將整輛坦克掀翻,甚至直接擊穿坦克的底盤將整輛坦克炸回零件狀態。在撤往印度本土的途中,公路的兩側到處可見被拋落一邊的炮塔和燒的漆黑的坦克殘骸,這大多都是這種“帕帕亞”土製炸彈的傑作。據說這種雖然原始但卻無比高效的武器同樣來源於中國,在抗日戰爭事情,中國的民兵便用類似武器重創過日本侵略者。
除了行進中遭遇各種爆炸物的襲擊之外,進入宿營地也往往得不到真正的休息,從用*鳥銃狙擊哨兵到用土製迫擊炮和手雷攻擊軍營,孟加拉遊擊隊的行動幾乎從未中止過,而負責保衛這些兵站的印度準軍事部隊在遭到正規軍的嗬斥之後,往往除了以粗暴的方法在附近的居民之中隨便抓幾個年輕人當眾處死以示威嚇和報複之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雖然很想停留下來為自己的友軍肅清一條安全的走廊,但是圍瓦克爾.拉賈準將卻不得不命令自己的部隊無視這些攻擊,加速向印度本土撤退,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喬京德爾在此刻讓他和印度陸軍第31裝甲師撤離孟加拉的真正用意。
“印度的核牙齒已經被我們的敵人無情的敲碎了,喜馬拉雅山脈根本無法阻擋中國陸軍的腳步,無論是我們山地步兵的防線還是山南的丘陵都無法長久的保護我們的側翼。”在撤離達卡戰線的前夜,喬京德爾曾如此語重心長的向瓦克爾.拉賈準將交代了印度陸軍東部戰區目前所麵臨的困境。或許印度陸軍之中有人會埋怨喬京德爾為什麽會如此草率的發起這樣一場旨在針對孟加拉的戰爭,而且抽調了足以在北方依托地形構築一道堅固防線的山地步兵,將他們消耗在孟加拉的澤國之中,而印度東部的整個北方戰線處於無兵可守的狀態。
麵對著一種事後諸葛亮式的指責,瓦克爾.拉賈準將不得不為喬京德爾進行申辯:其實整個印度東部的戰略局勢就是一盤死棋。北部是中國陸軍陳兵十萬的綿延雪山,南部是已經任由中國海軍檣櫓縱橫的孟加拉灣,東部是充滿敵意的緬甸,中間還有一個隨時可能倒向中國成為最佳跳板的孟加拉。無論在那個方向上,印度都沒有一個可靠的戰略依托。
“‘故備前則後寡,備後則前寡,故備左則右寡,備右則左寡,無所不備,則無所不寡’。在當時那樣的局勢之下,印度如果采取消極的防禦態勢雖然可能可以在東部支撐更長的時間,但最終敗的卻隻能比現在更慘。”在遠離戰場的中國首都北京,與喬京德爾幾乎站在同一位置的中國人民國防軍副總參謀長—胡維風中將此刻竟有些同情起這位獨自支撐著新德裏天空的同行起來—他本不必要如此,作為軍人他完全沒有必要替那些政客來收拾這個爛攤子。中國所要的不過是一個虛弱的印度,而以甘地家族為首的印度金融寡頭和地主階級幾乎已經同意了削弱自己以謀求和平。但他卻意外的跳了出來,想用激進的軍事手段將自己的祖國拉出泥潭。但是顯然印度這頭大象已經陷的太深了。
“青藏鐵路全線通車之前,這場隔著世界屋脊的對峙不利於中國。但是在當鐵軌延伸到日喀則之後,印度便無力再維持一場與中國在雪域高原上的戰爭了,即便隻是一場靜坐戰。”很多人都認為印度在山地步兵師的數量和裝備的優勢足以抵消無敵於世界的中國步兵,但是他們卻顯然忽視一個決定戰爭的最關鍵因素—後勤。當一場漫長的對峙和戰爭真的在喜馬拉雅山脈南北展開之時,雖然印度山地步兵師可以和中國的同行一樣依靠直升機和騾馬將補給從集結地域送往前線,但是加爾各答向北延伸的老舊鐵路卻未必可以象年輕的青藏鐵路那樣奔騰不息。而一旦印度陸軍各部隊進入北部的戰壕,也勢必意味著孟加拉灣沿岸地區的空虛,北京方麵可以輕鬆的利用他對孟加拉的影響力,將眾多的地麵部隊秘密部署到威脅印度東北腹心的位置。一旦時機合適,中國陸軍將從孟加拉和西藏南北夾擊,將整個印度東部撕成碎片。到了那個時候印度所麵臨的局麵將更為艱難。
“‘不可勝者,守也;可勝者,攻也。守則不足,攻則有餘。’新德裏的喬京德爾上將和胡總參謀長一樣都是機動作戰和進攻學說的信徒。預期將20餘萬大軍凍死在喜馬拉雅山南麓,不如直接南下先解決了孟加拉的威脅。畢竟印度的核武庫和世界屋脊的地形即便無法阻擋中國遠征軍的到來,也可以延緩他們的腳步,隻要時間掌握的好。印度完全有可能在中國介入之前夷平孟加拉。”此刻的棋局已到了官子的階段,雖然藍方還沒有最終投子認負,但是顯然勝負已分。一向很少走出自己的推演指揮室的綠方指揮官—戚度大校此刻竟也意外的走到了胡維風中將的麵前。
“的確如此!但是無論如何我和喬京德爾都沒有想到—原本一場獅子撲兔,誌在必得的戰役最終竟會打的如此艱難和漫長。”看著眼前這個瘦削的對手,胡維風不竟有些好奇的問道。“這並不奇怪,因為你們的對手是任令羽—一個中國陸軍新一代中最好領悟‘間接路線戰略’理論的軍事天才。”戚度大校微微冷笑著,將自己手邊夾著的一本已經有些泛黃的書稿遞到了胡維風的眼前。“這就是任令羽在軍校時代最喜歡讀的書—英國軍事理論家—巴茲爾.亨利.利德爾.哈特的《間接路線戰略》。”
巴茲爾.亨利.利德爾.哈特嚴格意義上來講是一個法國人,1895年他出生於法國巴黎。隻是童年時便隨家人到英國定居,雖然自幼體弱多病,但是和很多男孩子一樣,哈特十分喜歡參加各種帶有戰術趣味的競爭性活動,並最終不顧父母的反對報名參加了英國陸軍,投身到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歐洲戰場漩渦之中。在以規模浩大、傷亡慘重而著名的索姆河會戰之中,年輕的哈特三次負輕傷,不得不返回英國本土養傷。不過在養病期間哈特閑得沒事撰寫了一本名為《英軍進攻索姆印象記》的小冊子,對當時的英軍將領和索姆河會戰倍加頌揚,鼓吹“洪水泛濫式”的進攻方法,雖然並不成功,但是卻成功了完成了從一個職業軍人向軍事理論家的轉變。
此後哈特與倡導以坦克作為主要進攻力量的“機械化戰爭學派”元老—.富勒結成莫逆之交,共同推動新生的機械化戰爭理論。他所撰寫的《步兵教程》在德國的反響遠遠超過英、法等國。德國主張裝甲戰的將領大多采用了他的理論,以至於以古德裏安為首的一批裝甲將領自認為是哈特的弟子。
而對後世影響更為深遠的是,哈特最早以批判的態度審視第一次世界大戰的戰略指導。他認為這場戰爭之所以打成災難性的消耗戰,是由於戰爭雙方都錯誤地把克勞塞維茨關於在戰爭中必須徹底摧毀敵人軍隊的戰略原則奉為金科玉律。在這個觀點的支配下,哈特開始悉心鑽研戰爭史,以創製一個新的戰略理論,抵消克勞塞維茨的影響。通過對曆史和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研究,哈特的“間接路線”思想逐步形成。
所謂的“間接路線戰略”理論,就是主張把戰鬥行動盡量減到最低限度,避免正麵強攻的作戰方式,強調用各種手段出敵不意地奇襲和震撼敵人,使其在物質上遭受損失,在精神上喪失平衡,以達到不進行決戰而製勝的目的。他的這一戰略思想深刻的影響了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及冷戰時代的全世界範圍的局部戰爭。四麵受敵的以色列更將這理論作為國家戰略而廣為研究和運用。
在中國軍隊之中研究“間接路線戰略”理論的不乏其人,但是真正要將這種理論運用於實際戰場之上卻鮮有其人,畢竟作為一個傳統陸軍強國,中國軍隊長期以來都奉行敢打敢拚的精神,崇尚“兩軍相爭勇者勝”。雖然也常有智取和奇襲的精彩戰例,但多為神來之筆,中國軍人骨子裏仍然堅守著“以正合,以奇勝”的古訓。
“從幹預越南內戰中的奇襲海防到閃擊河內,到中日爪哇準戰爭中的多點空降,全麵開花。任令羽的每一次精彩的指揮之中,無不顯示著‘間接路線戰略’理論的主要原則。而這一次的達卡攻防戰顯然也不例外。不過以前他更多的是將自己的部下作為餌兵,但今天這個餌由他自己來作而已。”看著慢慢接過那本舊書,小心翻閱的胡維風,戚度大校又將目光轉向了眼前的戰區。
“棄卒保車,雖敗而不亂。相信胡維風經此一役,將來的用兵恐怕將更為謹慎和老練啊!”而就在戚度大校的頭頂,通過可以監視全場的閉路電視攝相頭,中國人民國防軍總參謀長曹陽上將正麵對著眼前自己所器重的這位年輕將軍的成長而欣喜。“嗬嗬!與任令羽的那一招‘雙倒撲’相比,胡維風作事還是有些太拘泥了。”而在曹陽上將的身後那個蒼老的聲音又再一次的出現了。“你不用擔心,隻要有我在。就沒有人可以撼動你和十三翼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