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珍珠戰鏈(二)

漫長的海上航行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或許代表著那海天一色的蔚藍浪漫,代表著那氣勢恢弘的日升日落。但對於一名水兵來說,作為自身的工作與職責。常年累月的遠洋航行更多的時候代表著艱辛和寂寞。而最為痛苦的是這種煎熬的感覺常常是不能與人言明的。隻有在看見地平線的刹那,水兵們才會用齊聲的歡呼來宣泄著那壓抑於心胸的塊壘。但是今天所有人選擇了沉默,在洗刷一新的甲板上挺立著身著整潔白色軍裝的共和國水兵,往往望去好象聖潔的海上長城。

站在中國海軍特區級輕型航母“香港”號的甲板上,中國人民國防軍印度洋艦隊第2混成海空攻擊集群司令劉易大校此刻同樣無言的注視著自己的艦隊即將抵達了陌生港口—位於斯裏蘭卡東部的亭可馬裏。此刻這座位於科迪亞爾灣北岸的深海良港。此刻正逐漸從群山環抱之中清晰起來,那些險峻的礁石叢裏甚至還不時顯露出一兩個二戰時期的英軍所修築的碉堡。

從地圖上看,亭可馬裏港處於通往印度洋的門戶地帶,又坐落在蘇伊士運河至馬六甲海峽的黃金航線上。是全世界第五大天然良港。建立在半島上的亭可馬裏鎮將港口分為內港和外港。內港無需挖掘,即可停泊萬噸*;港內長年風平浪靜,任何氣候條件下輪船都可以靠港。由於地理條件得天獨厚,亭可馬裏自然而然的以來就吸引了東、西方航海家們的注意。不過與那些滿載著絲綢、茶葉和瓷器駛往印度和中東的東方商人不同,西方殖民者很快便將這裏變成了他們向東擴張的重要據點。1622年,葡萄牙人最先占領了亭可馬裏,此後這個美麗的港口在荷蘭、法國、英國等殖民者之間幾易其手,直到1795年起,才最終落入了大英帝國的手中,並在此後100多年的時間裏為了將印度洋真正的化為“大不列顛湖”,英國不斷對亭可馬裏港進行修繕和改造,最終使其成為了英國海軍在印度洋地區首屈一指的海、空軍基地,被稱為“南亞的戰略珍珠”。

但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之中,麵對在偷襲珍珠港之後一路橫掃整個東南亞的日本聯合艦隊,擁有3艘航空母艦、5艘戰列艦7艘巡洋艦與16艘驅逐艦的英國皇家海軍東方艦隊卻無力一戰,英軍司令詹姆士.索穆維爵士顯然並不對表麵上的數字存有幻想,他的艦隊之中大部份艦艇都是臨時調集而來,之前並沒有共同作業的經驗,同時英國海軍的航母之上也沒有足夠的戰鬥機可以同時保護他的艦隊與護航緩慢的雙翼攻擊機。因此當由南雲中一率領的日本海軍機動部隊主力殺到之前,英國海軍便放棄了亭可馬裏,全軍撤往了科倫坡西南970公裏—馬爾代夫群島的阿杜環礁。

在記述那場力量對比懸殊的海戰中,大多數人總是先入為主的認定英國皇家海軍是不戰而逃。但事實上如果不是英國人缺乏性能優良的艦載機和訓練有素的飛行員,那麽日本海軍可能提前便會品嚐到中途島的惡夢。索穆維的經驗告訴他,如果英國皇家海軍試圖在日本聯合艦隊大舉攻擊斯裏蘭卡之際正麵進行阻擊的話,那麽等待東方艦隊將隻有完全毀滅這一個結局。不過英國海軍有其自身的優勢,那就是英國的情報部門已經破解了日本海軍的聯絡密碼,同時從美國方麵得到了更為可靠有效的對講式無線電,以及英國人在二戰中傳統強項—雷達。

在確認了日本聯合艦隊可能發起攻擊的時間表之後,索穆維爵士決定兵行險著,將自己的艦隊分成A、B兩個戰鬥群,白天將艦隊留置在日軍可能操作的海域外,然候利用夜色掩護靠近日艦並利用滿月出擊。這個計劃雖然十分冒險,但如果英國人能夠成功完全的把握住攻擊時刻表與擁有足夠的運氣的話。斯裏蘭卡海戰的結局可能便將被改寫。

此刻那一場在這片海域附近展開的海空搏殺早已遠去,望著遠處碼頭上那熙熙攘攘的歡迎人群。所有來自中國的水兵們都感受到一個新時代的到來。雖然經曆了日本聯合艦隊的空襲,但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亭可馬裏依舊是大英帝國在亞洲最重要的海軍基地,東南亞盟軍總司令蒙巴頓元帥的司令部也一度被設置在了這裏。但是隨著一個昔日日不落帝國的餘輝漸遠,1948年2月4日,接受了殖民統治長達442年的斯裏蘭卡終於獲得了英聯邦自治領的身份,早已無力維係全球艦隊的英國海軍逐步也撤出了在印度洋上最為重要的軍港—亭可馬裏。1957年,斯裏蘭卡政府終於宣布成立共和國,並將亭可馬裏收歸國有,將其轉變為漁、商、軍合用港,在此設立海軍學校和空軍訓練基地。

但是依舊垂涎亭可馬裏優良港區的國家卻依舊大有人在,自英國勢力退出亭可馬裏後,美國政府便多次表達出希望進駐亭可馬裏的意願。自20世紀60年代,美國曾幾次向斯裏蘭卡政府表示出租借亭可馬裏港口的意願,令當時與蘇聯結盟的印度深感不安。從海軍部署的角度來看美國的確需要斯裏蘭卡東岸的亭可馬裏,它的將是美國在印度洋迪哥加西亞海軍基地的重要補充。但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出於國家利益及安全的考慮,一心想將印度洋變成印度湖的新德裏政府對於斯裏蘭卡這個曆史上最為息息相關的鄰國自然空前關心,印度一邊極度排斥他國勢力在亭可馬裏的介入。一邊謀求著將亭可馬裏開辟為自身海外基地的可能。甚至連美國政府要求亭可馬裏建一個“*”廣播電站的願望,都被印度視為“軍事入駐先驅”,遭百般阻攔而不了了之。

但是印度的苦心經營卻並沒有得到了最終的實惠,原因倒並非是印度政府缺乏在亭可馬裏地區一展拳腳的信心。而是進入80年代以來,斯裏蘭卡東部和北部地區已經成為了斯裏蘭卡政府與泰米爾猛虎組織的主要戰場。自斯裏蘭卡內戰於1983年爆發以來,亭可馬裏便與北部的賈夫納、東部的拜蒂克洛一樣,成了政府軍和反政府武裝—泰米爾伊拉姆猛虎解放組織反複拉鋸的修羅場了。麵對著難以剿滅的泰米爾猛虎組織和連綿的戰火,無論是印度還是美國都無心為了亭可馬裏這顆暫時還不決定大局的棋子去趟這可能會沒頂的混水。因此印度政府除了在1987年的《印斯和平協定》中發出了“亭可馬裏,特別是距離印度海岸線不到20公裏的油庫區,絕不能被任何印度敵對國控製。”的叫囂之外,便再無具體的動作了。

對於已經將海外軍事基地建設的重心移向了安達曼—尼科巴群島的印度政府來說,亭可馬裏的軍事價值顯得已不再重要。但是作為印度能源進口和儲備的基地而言,位於斯裏蘭卡東部的亭可馬裏卻是不二的選擇。印度石油公司向斯裏蘭卡政府許諾,每年將出資2億盧比(約416萬美元)幫助斯裏蘭卡翻修亭可馬裏港油庫。而印度政府此舉的原因在於亭可馬保留著英國在二戰以來遺留下來的典型油輪作業場。那裏保留著99個巨型儲油罐,而其中至少有35個可以經過簡單修理之後便在短期內派上用場。新德裏正是看到了可以省下一筆建設費用,於是在亭可馬裏大興土木起來。

此刻站在港口南部小山上眺望,昔日英國人所建立的海軍基地裏,以“香港

”號航母為首的中國海軍印度洋第2分艦隊的數十艘戰艦正陸續停靠到碼頭之上,而遠處中國海軍的一個大型的艦隊衛星通訊地麵站正在高速的建設之中,眾多迷彩色的大型帳篷占據了亭可半島近一半的小山脈,而遠處殖民時代留下的英式建築,紅瓦白牆依舊倒映著粼粼波光。而在基地西側,曾經支撐著英國皇家東方艦隊馳騁於印度洋上數個巨型儲油罐已經被重新刷上了油漆,印度石油公司的黃藍相間的LOGO在熱帶的陽光下顯得依舊鮮豔。而遠處那些還有更多被歲月磨成了赭紅色的油罐,依舊矗立在半島的青綠山水間。光陰荏苒,這些可以比人類士兵可以更為長久的堅守自己崗位的軍用建築們如果有靈,是否也會一起感慨換了人間呢?

事實上,亭可馬裏的經濟凋敝遠遠超出了遠道而來的中國海軍將士們的想象:低矮的店鋪、雜亂無章的街道,在整個亭可馬裏鎮上,除了市政廳和法院外,再沒有像樣的建築。一心想要上街走走,放鬆一下的中國水兵們最終隻能在港區內展開了自娛自樂的聯歡活動。望著山巒之下一堆堆點起的篝火,耳中聽到那些從年輕的喉嚨之中發出的歌聲和笑聲。站在山石之上的劉易大校,此刻臉上也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劉司令,啤酒!”隨著一聲親切的招呼,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劉易大校的身旁。“駐港部隊司令陳萬劍大校?”望著這位萬裏他鄉所遭遇的故知,劉易大校多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與陳萬劍大校相識還是在“香港”號的成軍儀式之上,當時的陳萬劍還是廣州軍區的副參謀長。兩個同樣年富力強的軍官在“香港”號的甲板上相見,並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雖然對幾個月前印度海軍對香港特別行政區發動的導彈突襲和特種進攻也略有耳聞。憑心而論,劉易並不認為陳萬劍在那次事件中的應對有任何的錯誤,但是他同樣清楚在中國軍隊的高層特別是廣州軍區的高層,象他這樣看待問題的人並不多。不過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這一事件最終竟會讓一個在中國軍隊高層頗受器重的青年軍官最終被打入另冊,從前程似錦的駐港部隊司令的位置上被調換到了斯裏蘭卡這遙遠的異域來。

“不奇怪啊!亭可馬裏目前有海軍在印度洋地區最大的艦隊衛星通訊地麵站,這樣重要的工作能夠交給我,證明上級對我信任啊。”麵對劉易詫異的目光,陳萬劍微笑的將自己手中的一罐青島啤酒塞到了對方的手上。艦隊通訊衛星是一個以海軍為主、海空軍聯合使用的特高頻軍用通訊衛星係統。它能在海軍戰機、艦隊、潛艇與地麵站之間建立除兩極地區以外的全球特高頻衛星通訊。該係統不僅可以滿足整個艦隊的全球戰術指揮、控製和通訊的需要,而且還可以使中國各戰區指揮部可以通過地麵指揮中心直接同艦隊中任何一艘艦隻進行通訊。“沒有我們的努力,你那有機會跟遠在國內的嫂子互訴衷腸啊。“麵對故友陳萬劍卻沒有絲毫的抱怨和牢騷,有的隻是一如既往的榮辱不驚。

由於長期以來亭可馬裏的主要居民都是泰米爾人,且在地理位置上扼守著斯東海岸的咽喉,因此在猛虎組織曾經獨立建國的“藍圖”裏,亭可馬裏將是未來“泰米爾族獨立國家”的首都。雖然斯裏蘭卡政府軍一度勉強攻下北部的賈夫納,但對猛虎組織牢牢控製的";瓦尼";走廊地區,則始終未能完全打通。而由於斯裏蘭卡北部與印度隔海相望的保克海峽,水深不足以承載重噸位輪船通行,因此雖然科倫坡港在印度洋西海岸,斯政府對賈夫納半島的兵力及軍用物資供應都隻能通過東海岸航線北上,而亭可馬裏的對斯政府的戰略意義非比尋常——一旦亭可馬裏的失守,整個斯裏蘭卡東北部沿海地區將全部淪陷。在總人口也不過30萬的亭可馬裏,斯裏蘭卡軍隊便駐紮了3萬以上。

以亭可馬裏市中心開始,斯裏蘭卡政府軍布置了範圍為80公裏的軍事禁區,一進入這一範圍軍事氣息就撲麵而來:自哈布拉納鎮開始,每500米一個工事,像行道樹一樣沿A6公路兩側,一直延伸到亭可。大大小小的檢查站約有8個,隻有一個小檢查站的警察一揮手讓我們通過;其餘都必須停下來,辦理人、車登記手續,或接受盤查。亭可街頭,每隔三、五米,必有頭戴鋼盔、身穿防彈衣、荷槍實彈的武裝士兵,或進行巡邏,或擔任警戒——即使在科倫坡,這樣“武裝到牙齒”的軍人也不多見。他們跟警察、民兵等準軍事人員一起,構成亭可最常見的街景。人們行色匆匆,到了晚上都盡量避免外出,形成了實際上的宵禁。

但是隨著泰米爾猛虎組織向西發展,大舉進入印度南部的處於權力真空狀態的泰米爾納德邦。斯裏蘭卡政府軍的壓力已經明顯的減弱了很多,畢竟對於長期以來一直為了數十平方公司的土地反複拉鋸,流血無數的泰米爾猛虎組織來說,總麵積為13萬平方公裏,擁有7000萬人口的泰米爾納德邦實在是一個太過遼闊的新大陸。這個美麗的新天地足以吸引他們抽調所有的自身組織內人力、物力放棄堅守了數十年的根據地,開始一次新的征途。

雖然斯裏蘭卡政府並沒有與泰米爾猛虎組織進行任何形式的公開談判。但是種種跡象都表明,在泰米爾猛虎組織有組織撤出斯裏蘭卡北部和東部根據地的行動得到了斯裏蘭卡政府軍全力的配合。雙方宛如友軍接防一般,井然有序的進行著地區統治權的交換。越來越多的猛虎組織根據地被政府軍“解放”。當然這些根據地內大多數的泰米爾人都已向著他們祖輩的發源地遷徙而去。

“我剛來的時候這裏可是鮮見大型船隻進出港口,與亭可馬裏顯赫的國際名聲相比,顯得冷清寂寥。隻有偶爾進到打漁的船隻三五結隊歸來,每次都還有斯裏蘭卡海軍的快艇前後跟隨。這片土地實在已經被戰爭困擾了太久了啊。”望著夕陽下戰艦上逐次點亮的燈火,兩位失意的中國軍人站在高高的山石之上眺望著遠方那美麗的晚霞。

很難想象,1983年之前,這裏曾是西方人的度假天堂。根據當地最大的麵粉廠—由新加坡華人投資經營的百齡麥麵粉廠的那些老員工的回憶,在1979年他們剛剛抵達這裏時亭可馬裏曾是個不夜城:鎮上的小酒館裏,每家都有度假的外國人;美麗尼勒韋利海灘,有不少遊客在裸泳,其中更不乏養眼的美女。不時有漁船過來,可以免費將你帶到離岸不遠處的一個小島上吃燒烤……。終於苦難深重的斯裏蘭卡人等來和平的曙光。但是泰米爾猛虎組織並未真正的消亡,誰又能肯定這隻猛虎,在保克海峽的另一邊磨利了爪牙之後不會再反撲回來呢?

除了亭可馬裏之外,中國政府正在將參與斯裏蘭卡南海岸地區漢班托特的港口修建項目。由中方將出資85%以上的“漢班托特開發區”項目之中,將包括了集裝箱港口、船隻燃料補給係統、煉油廠、機場等設施。這個港區的建成最終有望將首都科倫坡以南240公裏處的漢班托特打造成一個國際性的中轉樞紐,為途徑該水域前往世界各地的數以千計船隻提供服務。在印度洋的浩瀚波濤之中,一條足以維係中華民族未來安全的戰線正逐漸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