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老太不理華紅素，徑直走到葉新麵前，指著放在大廳的搖椅說道：“你去把那個搬出來！”
葉新二話不說，直接奔進大廳，把搖椅搬出來，然後扶著華老太坐下。
華老太坐進搖椅裏，躺好，雙腿微抬起，放在腳架子上，輕輕搖晃著，聲音清冷：“想問什麽？”
眾人看著這樣的華老太，都很疑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華老爺子最是了解華老太，她從不會這樣，眉頭緊鎖：“你怎麽了？”
華老太沒給華老爺子眼神，眼睛望向葉新，再次說道：“你想問什麽？”
“老房子是因為什麽原因衰敗的？”葉新坐在搖椅旁邊。
華老太微眯眼，雙眸無神，好似透過某種地方，看般某種地方，又好像她什麽也沒看到。
“我出嫁後，一直在夫家，想要知曉娘家的事，都得靠寄信。”華老太麵容清冷，聲音淡然。
然而，她說的平靜，聽的人卻不平靜了。
華老爺子差一點跳起腳來，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剛才他和葉新等人，不就是在說華家小姐，嫁入木家的事嗎？
而且，華老太她們一群女人，坐的離自己有四五米遠，怎麽也不可能聽得到他們老爺們說的話。
且這個話題如此的敏感。
華老爺子的手腳微涼，滿眼不可置信的望向華老太。
華老太卻一個眼神也沒給他，隻直直的望著葉新。
葉新微點頭，華老太又繼續說道：“我嫁的是木家的長子嫡孫，我是長孫媳，再加上我自華家帶出去的豐厚嫁妝，讓木家沒有人敢刁難我！”
此話一出，全院的人都倒吸一口氣。
華老爺子頭皮直接炸了，瞳孔瞪到極致，完了完了，剛才為什麽要聊這個話題，這是被上身了嗎？
會不會下來？
喬婉夏沒明白這話是什麽意思，和小夏她們坐在一起聊天的老姐妹們，卻齊齊倒吸一口氣，明白了。
就連三個舅媽也是倒吸一口氣，齊刷刷的遠離華老太，眼神中驚恐一片。
小夏見此，心中了然，卻不敢相信，走到葉新身邊，握著他的手。
葉新的手很暖和，正好來當一個取暖爐，給小夏取暖。
“有人上了你外婆的身，先聽著，別說話。”葉新握著小夏的手，用密音入耳，給她打招呼。
密音入耳，小夏早已經聽過許多次，不稀奇。
隻是，這次葉新說的內容，卻讓她稀奇不已，卻很聰明的保持著冷靜，不說話。
華老太繼續說道：“我們姑娘家帶去的嫁妝裏，都有磚頭，那些磚頭代表的是店鋪，一塊磚頭就是一個鋪麵。”
“我共帶了十塊磚頭去，落在大家眼裏，就是十個店鋪。”
剛才雜吵的小院，此時寂靜無聲。
華老太輕輕搖著搖椅：“大家都以為是店鋪，其實不是的。那十塊磚頭不是店鋪，一直都不是，我知曉的。”
說到這時，華老太溫柔的麵容，突然扭曲著：“我嫁到省城，想在回趟家，真的很難，連門都出不了，哪裏還能回家。”
“我很想回家很想回家，我在家，被雙親寵著，兄長寵著，我很歡樂。”
“可誰知想，嫁了人，哪怕你生活的很好，你也不是他們的唯一，不是他們最重要的人。”
這樣的話，再配上華老太剛才的抽搐，大家已經猜想到了什麽。
臉色煞白，眸子驚駭一片。
華老太看向葉新：“你們剛才去我家，我看到了你們，我以為你看不到我，其實，你能看到我的，對不對？”
葉新握著小夏的手一緊，並未出聲。
小夏的臉色煞白到底，手微涼。
眾人的目光，也朝小夏和葉新望去，那質問的眼神是在問，這些可怕的東西是你惹來的嗎？
但此時，大家都沒有勇氣去說出心中的質疑。
華老太淡淡說道：“我生了重病，我想回家來，他們說各種理由，但我依然堅持回來，他們就把我送了回來。”
“我回到了父母身邊，回到了生我養我的地方，我很開心。”
“在這裏，我的病情反而慢慢好了，大夫說我是心病。”
“是的，我是心病，我想回家見爹娘，我想回家。”
“我回來了！”
這話讓上了年紀的老婦人們，都紅眼垂淚。
小時在父母麵前撒嬌呈歡。
可是一旦嫁了人後，就得離開最親的父母和家人，去往陌生的一個家庭裏生活。
然後，開始操勞家庭事物，生兒育女，孝順公婆。
沒人理解她們，沒人在意她們，隻想著讓她們做好再做好，卻從沒有人去問問她們，想要什麽。
“他們說我自私，拋棄夫君，拋棄孩子，非得回到父母身邊。”
華老太的聲音平緩的很，沒有急切，好似並不急著和旁邊解釋什麽：“我幾十年都在為他們操勞，我隻想在生命的最後幾天回家來，我怎麽就自私了。”
“自私的是他們，為什麽不能理解呢？”
“出嫁給女兒就得在夫家，這又是哪一輩說的話呢？”
“歸家來有什麽不對？”
“不對的是他們，不是我們這些嫁出去的女兒！”
葉新輕輕的搖了搖椅，華老太朝葉新望來，展顏一笑：“小夥子，有感觸了是吧？”
“你很好！”葉新輕輕搖著搖椅，淺笑道，“你沒忘記父母養育之恩，你沒有顧著自己的小家，你依然是那個單純的姑娘家。”
華老太笑了，笑的很美：“這種話，我也聽到了，我父母也是這樣說的。我夫君把我送來時，也是這樣說的。”
“那是的最後一次和我夫君見麵，他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大家由最初的驚駭，到現在猶如聽戲般，認真的聽著。
華老爺子還特意坐了下來，此時的他，哪怕再急，他也沒辦法，把華老太身體裏的那個她給趕出去。
隻求對方能在了確她的心事後，自動離去。
不都說，心願一了，孤魂野鬼就會化為虛無嗎？
“我以為以後就這樣了，我會依如做姑娘時那樣快活！”
“可是，我家闖禍了！”
華老太的臉色急速蒼白，她放在胸前的雙手，緊緊的相握著。
眼淚水流了下來：“那一天，電閃雷鳴，隆聲轟隆，好似要把天給打個洞出來。”
“雨下的很大，我大哥回來說，讓我們趕快走。”
“但是下那麽大的雨，我又生著病，我爹娘又老了，哪怕是坐馬車，也是受不住的。”
“我爹娘說，不敢發生什麽事，都請我大哥他們離去，他們會好好守在家裏。”
“我很害怕，我看著驚慌失措的他們，我想問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可我大哥隻讓我陪著我爹娘，還說我是出嫁的女兒歸家來，應該不會受到牽連的。”
葉新眉頭緊鎖，牽邊，好重的詞。
喬婉夏緊緊握住葉新，心頭也閃過這句話，好重的詞。
眾人聽到這裏，都下意識放輕呼吸，生怕驚著這個坐在搖椅裏的婦人。
華老太深吸一口氣，情緒平緩了下來：“我大哥連細軟都沒收拾，直接帶著家人駕著馬車，衝進雨裏走了。”
“家裏的下人丫鬟都跑了，再場真是一片混亂啊。”
“每每看到天閃雷鳴，我都會想起那夜發生的匆忙事。”
葉新腦海裏，已經有了那種畫麵感。
那時的華小姐，正期待著美好的明天，卻突然被告知大禍臨頭，家人全部跑，而她卻跑不動，隻能和年邁的雙親，坐在家裏等待死亡來臨，那是何等的恐怖驚慌無奈害怕！
“然後，在電閃雷鳴中，我看到了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