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乘火車
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內地還是秋高氣爽的好天氣,北疆已經是冰天雪地,一片蕭索。
被譽為大雍朝北大門的靖關軍營裏,卻是一片火熱,一年一度的比武選拔在進行,若能取勝,今後的地位待遇都會迥然不同,是以,下場參賽的人,無不拚盡自己最大的力量。
少年組的雛鷹大賽,就在元帥軍帳往南一箭之地處,此刻,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輕鬆打倒對手,正抱拳向裁判席上行禮。
“還有人挑戰嗎?”手提銅鑼的小卒,對著比武場外的幾十個孩子喊道。
仲裁席上一位四十來歲,獐頭鼠目的男人,很高興地捋了捋幾根山羊胡子:“陳強勝啊,比武馬上就要結束了,看來,你今年又是第一名了,嗬嗬!”
那男孩看著仲裁席前一人高的大香爐裏,早上點著的長香,明明滅滅馬上就要燃盡,緊繃的臉上忍不住露出一絲得意,他正準備彎腰行禮,就聽見一聲大喝穿來:“我來挑戰!”清脆的喊聲裏帶著少年郎稚嫩的後音。
比武場上的人循聲望去,就看見西邊漫天的霞光裏,一匹棗紅馬如團烈火飛奔而至。離比武場還有一丈多遠,才忽然刹住腳步,馬上一團黑影,呼一聲飛了起來,在眾人的驚叫聲中,黑影在空中一個旋身,穩穩降落在比武場中。
人們這才看清,來著不過十歲左右,身材瘦小,一身黑衣上還打著補丁,和那神駿的棗紅馬實在不匹配。
大家驚異地回頭再看那駿馬,卻見上麵端坐一位銀袍少年,神態恣意俊朗。
主持比賽的霍將軍趕緊起身抱拳:“見過世子爺!”
“少羅嗦,快比賽!”銀袍少年不耐煩地擺手。
“是!”霍將軍又行了一禮,這才拿起桌上的火簽:“來著何人?報上名來!”
“西營少隊姬扶搖,請霍將軍允許,參加比賽!”
火簽扔了下來:“準!”
一陣風吹來,標誌比賽結束的長香,飄出一串火花,便熄滅了,扶搖若是晚來一步,今年的第一名,就屬於身邊站著的陳強勝。
看著那黑沉沉的香爐,陳強勝氣恨之極,真是造化弄人,姬扶搖,怎會有世子爺騎馬送他來呢?不然……
台上五位仲裁的老將,也將目光投入場中。兩個孩子光看外形,相差也實在太大了,剛來的這位,個子比對方矮了一頭不止,人也不夠壯實。他能取勝嗎?
幾位仲裁心裏都覺得,挑戰者隻要沒有被打死打傷,就是萬幸了。就是霍將軍心裏,也是這麽想的,若不是元帥的好友鎮北王世子送來的人,他早就把這個搗亂的家夥趕出去了。
銅鑼聲驟然響起,陳強勝馬上收斂心神,眼光凶狠地瞪著對方。
扶搖一臉笑意,低聲說了一句什麽,陳強勝暴怒,一拳便揮向對方,那拳頭帶著呼呼風聲,引起四周觀看的孩子一陣驚悸的吸氣聲。
扶搖剛剛往左一側身躲過拳頭,陳強勝右拳又到了,速度快逾閃電,眼看扶搖躲無可躲,就要中拳,很多孩子嘴裏發出“哎呀”的遺憾之聲。
扶搖狼狽地就地一滾,陳強勝飛腳便踢,扶搖再滾,陳強勝換腳又踢,隻見他們一人翻滾不止,一人雙腳如輪,眼看扶搖就要滾出白石灰圍成的大圈,以失敗告終了,她忽然豁出硬接陳強勝一腳,伸手在對方的腳上聚指一戳。
陳強勝隻覺得腳腕一陣酸麻,身子略有趔趄,扶搖趁此機會,身子忽然團起,猛地一彈跳了起來,她伸出雙手,直取陳強勝的雙眼,陳強勝大驚,身子猛然後仰,弓成一張大弓,扶搖不等他變招,雙掌猛地在他胸口一按,使陳強勝身子更加後仰,而他,借力再升,雙腳狠狠踢在陳強勝腹部,陳強勝沉重地摔倒在地。
這些動作,也僅僅眼神犀利的幾位高手看得清楚,旁邊觀戰的少年們,隻覺得眼花繚亂,還沒明白怎麽回事呢,場中勝負已分。
“咣~”銅鑼聲響,比賽結束,霍將軍大聲宣布:“姬扶搖勝!”
少隊共有東西南北中五隊,雖然別的隊,小勝比較多,但今年的前兩名,卻都讓西營拿了去,那幾個隊的教頭都心中酸澀,敷衍地向西營教頭葛蘇明行禮道賀。
葛蘇明抖著老鼠胡子,跟牙疼似的,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容,勉強和大家應付。
霍將軍還想給在外觀戰的世子爺行禮道賀,白袍少年已經策動駿馬,轉身離開。
“世子爺!世子爺!恭喜恭喜!”霍將軍意思是:你的人勝了。
“何喜之有?我不認識他!”話音未落,棗紅馬已經卷起一團烈火,很快便融入暮靄之中。
霍將軍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個姬扶搖,挑戰的是自己的隊友,兩人下手都十分狠辣,就像有不世之仇,而他的教頭,也笑得十分不自然,顯然並不以他取勝為榮,這到底怎麽回事呢?
一大群孩子,擁著得勝的扶搖,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平時沒少被陳強勝欺負,現在,有人幫著出了這口惡氣,他怎能不興高采烈呢?
“扶搖,送你來的那是誰呀?好俊的馬!好漂亮的鎧甲!”
扶搖小嘴抿地緊緊的,剛才後背硬接了陳強勝一腳,她受傷了,現在嗓子眼裏發腥,惡心地隻想嘔吐。
“扶搖——,扶搖——”爹爹姬正剛來接他了,扶搖和身邊的孩子告別,擠出人群往外跑,在燈光照不到的陰影裏,她忍不住彎腰咯出一口血來,胸口的氣悶消散了好多。
“扶搖——”
“哎——,我在這裏。”扶搖用帕子擦幹淨嘴角的血跡,跑向一臉興奮的爹爹。
“天哪,你們看到了嗎?扶搖的爹,穿著一等武士鎧甲,還牽著一匹大白馬。”有眼尖的孩子驚呼。
“沒想到啊,他爹以前蔫巴巴的在軍械局幹活兒,竟然是深藏不露的高人。”……
“搖搖!”已是傍晚,光線昏暗,爹爹姬正剛沒有看到扶搖臉色不正,他語氣裏滿是興奮與驕傲,“搖搖,爹爹是一級武士了,在今年冬天裏若是能取得戰功,就可以授官。你說得對,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我們何不挺直了脊梁,堂堂正正的活著呢?搖搖,爹爹不會讓你再受委屈了。”
望著姬正剛“父子”共騎一匹馬的背影,消失在暗淡的夜幕中,兩個小男孩回過頭,其中一個,恨恨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哥,你看到了吧?扶搖他撒謊,姬正剛明明武藝超群,他們卻一直隱瞞不說,就是為了在這個時候打敗我——”
“閉嘴!強勝,她隱瞞武功了?你若是不知道根底,為何要騙她離開?還是通過我騙的,說什麽姬正剛比武受傷,生命垂危,害他差點誤了比武的時辰。我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竟然如此詭詐,卑鄙無恥!”
“我這次若能得了第一,就可以進郭將軍的帳下當兵,就可以和哥哥你在一起了。”
“給你說了多少次,郭將軍年紀大了,我是關門弟子,他再也不會收人,你怎麽就不聽呢?再說,郭將軍為人光明磊落,他若知道你是用這麽卑劣的手段得來的第一,還會要你嗎?”
陳強勝咽了一口唾沫,好一會兒沒有說話,最後,氣憤地道:“爹爹死了,你答應他要好好照顧我的。自己武功卓然,卻不肯都教於我,現在還罵我。你,你忘恩負義!”
陳強睿氣得仰頭歎氣,好一會兒才說了一句:“做事先做人,這兩年我去了軍中。你言行越發離譜,年初竟然為了奪得一把蘑菇,把人摔得昏迷不醒,自己不管不顧地跑了。若不是人家父親及時找到,就那麽躺在雪地裏,還不凍死了?我給你說過多少次,練好武功是為了上陣殺敵,你還這麽恃強淩弱,我斷斷不會再教你。”
陳強勝還以為哥哥陳強睿不知道他做的惡事呢,聞聽心下大驚,隨即,覺得對方是雞蛋裏挑骨頭,沒事找茬兒,惱羞成怒地站住,盯著陳強睿的眼睛:“你現在大了,不用我爹爹庇護,覺得我是個包袱,想要甩開嗎?你若是還記得我爹爹的恩情,明天,就幫我把扶搖揍一頓,給我出口惡氣!”說完,他扭頭呼呼地走了。
陳強睿無語地站在那裏,好一會兒才抬腳回軍營。但他一想到弟弟做下的惡事,心緒就無法寧靜,這天,操練完畢,他給將軍請了假,想過去看一看,剛走進西營的軍械局,就聽見有人叫他。
“陳強睿,前天和你弟弟打的那個叫什麽?”外號叫小猴子的任達跑過來,
不等陳強睿回答,他又自言自語地到:“好厲害啊,我看她最多十一歲,能打敗快十五歲的陳強勝,個子都比人矮一頭呢。”
“唉!”這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呢,陳強睿忍不住歎氣。
“她就是被你弟弟欺負得了大病的?”
陳強睿有點羞惱,在小猴子頭上敲了一記,同時還是點點頭。
小猴子揉揉腦袋,“別那麽使勁,很痛的。”他從懷裏,拿出一大包藥來,“諾,驅除寒氣的,你給她吧。”
“哪來的?”
“噓!我上次回京,給師爺買藥時,順便買的。反正,他們也不知道藥錢到底是多少。”
“謝謝你!”陳強睿十分感激,“我有錢了,就還給你。”心裏的愧疚能有所補償,他安心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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