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神偷之後

“我叫石小寶。小道士拍了拍屁股上的雪,站起來回答展昭,“我跟師兄到這裏做買賣,不小心誤闖了鍾林的桃花林,鍾林好像病的神誌不清了,給了我們那個匣子,說很緊要,還陰差陽錯轉了些內力給我,然後他就死了。這隻老虎起先看著挺嚇人,不過不咬人的,脾氣也挺好,還總跟著我們,好像有話要說的樣子。我和師兄在鍾林房間找到不少……呃。”

“找到不少書和桃木驅鬼的東西,又有黑虎,於是覺得發大財的機會到了,你師兄就在胸前畫了個黑虎準備冒充茅山道士的後裔,是吧?”展昭問。

石小寶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可是我們不知道怎麽就被一群武功超高的白衣人盯上了……我和師兄走散了,黑虎跟著師兄一起走的,我摔下了山崖。等我爬上來到了城裏找師兄,卻發現黑虎跟著你們,所以我就跟過來了。我還以為你們抓了我師兄呢……”

展昭了然點了點頭,“你以為你師兄行騙的時候被我們抓了,所以跟著我們?”

石小寶尷尬地搔了搔脖子,“……不好說騙,我們也就混口飯吃而已。是那些幹了虧心事的人買個安心,所謂的各取所需麽。”

“抓了那麽多次鬼,這次總算碰到鬼了麽?”白玉堂問。

石小寶歎了口氣,有些黯然,“師兄走了我怎麽辦啊……哪個混蛋害死他的,我一定要給他報仇!”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帶他回壆州府再說吧,卷軸也到手了。

白玉堂伸手拿出匣子裏的卷軸,打開。

展昭摸著下巴看了一會兒,皺眉,“謔……這位鍾師父是不是病得眼神不太好,為什麽字隻寫一半?”

“這種叫半字符。”石小寶說,“偏行的人會用。”

展昭眨眨眼,“偏行?”

“哦,就是介於正行和歪行之間的行當。”

石小寶笑嘻嘻說,“不如說打鐵買豆腐是正行,那麽打劫做山賊就是歪行,偏行呢,就好比說算命啊、風水啊……你可以說真有也可以說隻是騙人的,因人而異。”

展昭看了看他,“你還挺多歪理的麽。”

石小寶看了看那麽多衙役,有些為難,“我不去官府行不行啊?你們要不然把我師兄的屍體給我吧,我燒了他之後帶他回老家去。”

展昭挑眉看著他,“那不行,以來要你協助破案,二來……你真覺得就這麽幾個白衣殺手?這些死光了就沒別的了?”

石小寶為難,“我師父說啦,生不如官府死不入地獄!”

白玉堂突然問,“你師兄叫什麽?”

“叫陸沉。”石小寶回答,“其實我和師兄都是師父撿的,我們倆是孤兒,小時候一起偷東西謀生,經常挨打。有一次我們偷東西被發現了,一個老頭兒救了我們,之後就開始教我們本事。”

“什麽本事?”展昭看了看他,“你的內力是鍾林給的,你原本應該功夫很差,輕功倒是不錯。”

石小寶猶豫了一下。

“你師父是不是姓徐?”

石小寶驚訝地抬頭看白玉堂,“你怎麽知道?”

白玉堂指了指他的手指。

展昭注意到,石小寶兩隻手的中指,都特別長,還有一點點彎。

展昭也驚訝,“你是神偷門的啊?”

石小寶趕忙搖頭,“不是!”

白玉堂一伸手,“拿出來。”

石小寶眨眨眼,“拿什麽啊?”

白玉堂一挑眉。

石小寶轉身想跑,白玉堂一把抓住他肩膀,想抖衣服似的拽著他抖了抖,就聽到“嘩啦啦”幾聲,掉了一地錢袋。

展昭看了看滿地的錢袋,“你也不沉啊?”

石小寶仰起臉望天。

展昭瞪他,“你一路偷的啊?”

石小寶心說——死了!

“你師兄身上並沒有!”白玉堂問。

石小寶皺眉,“沒有麽?不可能啊,師兄身上也有不少啊……難道殺他是為了打劫?!”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陸沉的屍體身上有銀票,那表示殺他的人不是為了打劫錢財。可為什麽所有的錢袋都被拿走了?

展昭和白玉堂不約而同想到的是——是不是這兩個偷兒下手的時候沒認準人,除了有這卷卷軸之外,還偷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白玉堂蹲下,翻看地上的錢袋,沒什麽特別。

石小寶看著白玉堂翻著錢袋的手,謔!這手指長啊……

“哎呀。”

石小寶正看呢,被展昭敲了一下頭,捂著腦袋抬頭看。

展昭對他勾勾手指,“帶你回衙門。”

“不是吧!”石小寶趕緊躲在了樹後,“我就偷銀子,沒幹過壞事。”

“偷銀子還不叫幹壞事?”展昭倒是讓他說樂了。

“我隻偷有錢人的!”石小寶解釋,“我們偷了銀子還做好事呢!你也知道我師門有規矩的。”

白玉堂和展昭對視了一眼——倒是。神偷門是個很神秘的門派,掌門徐夜陽號稱天下第一神偷,神出鬼沒。不過他有三不偷,不偷窮苦人家、不偷救命錢、不偷清白錢。換句話說,他隻偷那些發不義之財的,出了名的偷富濟貧。

白玉堂站起來,又微微偏頭,在展昭耳邊說,“徐夜陽是我師父的朋友,他幾年前死了,臨死前有寫信給師父讓他幫忙照顧兩個徒弟,但是後來師父沒找到他倆。信上有提到,兩個徒弟一個叫沉兒一個叫小寶,年歲都不大。”

展昭挑眉點了點頭——照這麽說,其實陸沉和石小寶也算是身世可憐。

“我跟大人說一下。”展昭對白玉堂道,“打兩板子算了,他這次說送回了卷軸算是將功補過,不過以後再這麽偷下去可不是辦法,天尊要收他當徒弟麽?”

白玉堂皺眉上下打量了一下石小寶,搖了搖頭很肯定地說,“沒天分,在師父眼裏這個是猴子級別的……還是隻沒什麽資質的小猴子,他肯定看不上。”

石小寶嘴角抽了抽——猴子……

抓了一大群白衣人,眾人一起回壆州府。

包大人聽了石小寶的情況後,問白玉堂和展昭,“這少年是否也是神偷?”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一起對石小寶勾了勾手,那意思——拿出來。

石小寶無奈,拿出個錢袋給他倆。

龐太師一驚,“呀!我的錢袋!”

白玉堂將錢袋交還給了太師。

“你剛進門,什麽時候偷的?”太師鬱悶地看石小寶,“怎麽就偷我的?”

石小寶搔了搔下巴頦,“就你一貪官不偷你偷誰?”

太師雙眉一挑,胡須都翹起來了,對包拯說,“老包,打他板子!”

誰知道包大人卻是伸手一拍石小寶的肩膀,“有前途!”

龐太師氣得鼻子都歪了。

“不過這麽有本事做賊太可惜了!要走正途。”包拯想了想,道,“不如留在開封府做個捕快吧?”

眾人麵麵相覷,石小寶掏掏耳朵,問,“留在開封府做什麽?”

“做捕快。”包拯笑眯眯又拍了拍他肩膀,“平時就不準偷東西,本府允許你偷的時候你再偷。”

白玉堂看展昭。

展昭哭笑不得——物盡其用!

“咳咳。”石小寶咳嗽了兩聲,“那什麽,大人這麽看得起我我當然不應該推脫的啦,但是……大人也知道我閑雲野鶴慣了……”

“哦。”包大人拖長了個調子打斷他,“那就不能將功補過了?那我們可得好好算一算了。”

“算什麽?”石小寶緊張。

“你所偷的銀兩都在這裏。”包大人接過馬漢遞過來的一個托盤,裏邊各種銀袋,“銀子少說五十兩,銀票算一算有近五百兩,還有啊,剛才太師的錢袋裏,至少有千兩銀票,你也知道他貪官來的”

龐太師聽得眼皮子直抽。

“……那麽算一算,打板子可不夠啊,至少要蹲十年大獄。”包大人大黑臉一沉,“還要發配!”

石小寶張大了嘴,“十年……”

包拯無奈搖頭“既然你不想將功補過,你也知道,本府向來公正不阿依法辦事……”

“不是吧?!”石小寶驚叫一聲,“你訛我呀?”

包拯嚴肅,“我是給你將功補過的機會,你偷富濟貧也好,生活所迫也罷,犯法就是犯法,你以為就這麽算了?給你機會將功補過,是讓你用有用之身多做好事,補償之前過錯,本府可不跟你講情麵。”

“我補!”石小寶認栽了,趕忙答應,“我做捕快好了!做牛做馬都行啊,別讓我蹲大牢啊。”

包拯滿意地點了點頭,“甚好,今日起就要學好啊。”

說完,讓人給石小寶準備一間屋,讓他在府中暫住。

龐吉問包拯,“黑子,你玩什麽?留個賊在府裏當差。”

趙普也點了點頭,“隻是見了一次而已,還不確定人品。”

包拯點了點頭,淡淡一笑,“本府有義務照顧這少年,其實本府也認識徐夜陽。”

眾人都驚訝——包大人也認識?

“他幫過本府一個忙,三十多年前的事了,當年本府還在書院念書,被懷疑偷盜,弄得要上衙門。”包大人說起當年,“那一年天寒地凍的,我被夫子罰跪在院子裏,要跪一宿。當時無論我怎麽解釋,誰都不相信我沒有偷東西。我跪倒深夜,也跟現在似的,下雪了,有個老頭突然坐在院牆的屋頂上,問我,‘書生,你幹嘛要跪著?’”

眾人麵麵相覷,敢情包大人年輕那會兒也有過這樣的遭遇,難怪他最怕冤枉好人。

“那後來呢?”小四子仰著臉,問。

“我跟那老頭說,我沒偷東西,他們說我偷東西,我在這兒受罰。”包大人淡淡一笑,“那老頭說,‘你小子真老實,你沒偷東西挨罰幹嘛?與其在這兒跪著,不如找出真正的偷兒,還自己一個清白?’”

眾人都點頭,覺得在理。

“我後來找凶手去了,發現真正偷東西的是一個同窗,但他是縣官的兒子,所有夫子都巴結他,其實他們都知道不是我偷的,但全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包拯道,“書院的夫子在我的質問下,勸我忍耐,說要是惹怒了縣官,我在本地就混不下去了。”

聽到這兒,龐吉嘴角抽了抽——那縣官現在不知道在哪兒的大牢蹲著呢吧。

“你就這麽算了?”白玉堂一挑眉,“不像你的性格。”

包大人失笑,對白玉堂點點頭,“白少俠很了解本府麽,本府也沒幹什麽,就收集了一下那縣官貪贓枉法的罪證,幾天後去了趟州裏,將罪證都交給府衙大人了。”

龐吉撇嘴——果然,這黑子從小就記仇不好惹啊。

“其實令我開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包大人笑著道,“我知道真凶卻無奈的那一天夜裏,那老頭又來找我了,問我怎麽樣了,我將實情說給他聽,他說‘你等著,我明兒給你報仇!’”

眾人都好奇——怎麽個報仇法?“

“第二天一大早,書院幾個夫子的家財被洗劫一空,偷得就剩下條底褲,財物全部發放給城外的流浪漢了。”包拯忍笑,“第二天一大早那幾個夫子隻穿著條褲衩跑出來,光溜溜的後背還寫了幾個大字‘誤人子弟枉為人師’,那場景,我永生難忘。”

眾人都笑了,石小寶這會兒正好溜達回來,手裏還拿著個丫頭給他的包子啃,聽到半截,笑著跺腳,“是那老頭回幹的事情。”

“後來他跟我說,淺水難養蛟龍,你去開封吧,去考狀元!”包大人說到這裏,笑了。

眾人驚訝不已,誰都知道包拯是考中狀元郎才入朝為官,從此平步青雲,原來這跟那老頭有關係。

趙普問,“那老頭就是徐夜陽?”

包拯點頭。

龐吉咧嘴——我說你個老頭當年多那一嘴幹嘛呢?

公孫感慨——哎呀,老頭太有眼光了簡直造福萬民。

“你師父什麽時候過世的?”展昭問石小寶。

“很久了,病死的,他說已經托付了好友照顧我們,讓我們去天山。”石小寶一攤手,“可是我跟師兄除了師父誰都不信,就開始闖**江湖了,自由自在也挺開心的,沒想到……在壆州府就這麽散了,再也見不到了。”

……

天黑前,公孫帶著石小寶先去認了一下陸沉的屍體,石小寶認出就是陸沉,大致問了一下事情的經過,出門就蹲在院子裏抹眼淚。

小四子在一旁安慰他,石小寶邊擦眼淚還邊看小四子,心說這開封府的人真是與傳言中相差甚遠。包大人看著是挺威嚴不過人還蠻有趣的,還會訛人;展昭想象中虎背熊腰,沒想到是個眉清目秀的年輕人,脾氣還挺怪,自己多看白玉堂一眼立馬挨捶;白玉堂更怪,比這壆州府的積雪還凍,就跟展昭在一塊兒的時候冰雪消融;公孫策還以為是個老學究呢,這麽年輕,還有個團子一樣的兒子……趙普是個大號的,霸氣的流氓;龐太師是個大號的團子,其實也蠻可愛的,一直在被包大人欺負。

晚間,包拯將眾人叫進書房,鋪開那卷卷軸,問石小寶,“你能看懂是麽?”

小寶點點頭,“這卷軸我看過了,鍾林用了好幾種偏行的手法來寫,估計是為了保密。”

說著,石小寶將卷軸的內容一句句講給眾人聽……原來主要講的,竟然是——天母真的存在!而且,並非是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