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六章 洞悉(上)

殷叢緋什麽時候走的,影天並不清楚。他隻是盯著那兩件事物思索著,連天黑了都不知道。殷無shè來的時候,影天飛快地把那兩件東xī zàng了起來。雖然知道殷無shè知道這兩件東西的存在,可是被他看到免不了又會提起那晚的事,而影天實在是不想再提了。

“這可是上等的花雕,比起那畫舫主人的藏酒可是一點都不遜sè的哦。”殷無shè摒退侍衛,拉著影天來到院中,得意地說。

影天揭開壇子嗅了嗅,道:“果然。”

“來,今晚定要一醉方休!”殷無shè聽了大笑起來,揭開一壇子酒就往影天懷裏塞。

酒壇晃動中,醇厚的酒香溢了出來。聞著這香,影天卻覺得這酒比不上畫舫上的那些酒。“是開懷暢飲,還是醉解千愁?”停了好久,影天還是問出了口。

果然,殷無shè臉上的笑僵住了。他提起壇子灌了好大一口,rán hòu 才抹了抹嘴,道:“在這裏沒有東籬和天方。”他舉了舉手中的酒壇,“隻是故人相見,把酒言歡而已!”

影天無奈地看著殷無shè,好半天才舉起壇子道:“也罷,幹!”

“幹!”殷無shè重又笑起來,將酒壇重重地撞在影天的壇子上,濺出不少酒液,讓滿院都是濃厚的香。

兩個人就這樣在院子裏推杯換盞,不知不覺間已經是兩壇酒下了肚。期間,影天無意間說起了他看過的美景。

那些秀麗河山,廣闊湖海竟然引得殷無shè跟個孩子一樣纏著影天一直說下去。每每影天停下,殷無shè就會露出討糖的孩子一般的表情,催促著他繼續講下去。這讓影天很是苦惱,因為他的表達能力實在是單薄的可以。

“海,竟比安西河還要寬廣?”殷無shè似乎有些醉了,他喃喃道:“我在辛城長大,從未到過這之外的地方。”

當他還是個孩子,憧憬著皇宮高牆之外的zì yóu的時候,就不得不坐上那冰冷高懸的位置,負擔起一個國家的重量。年幼時幻想的快馬平劍、遍遊河山的zì yóu,成了他埋在心底最深的渴望。

因為……

“那些逃避追殺的rì子雖然辛苦,卻讓我覺得高興不已。”他說話的時候眼神變得迷離起來,笑的很憧憬,“初見安西河我就覺得無比寬廣,卻沒想這世上竟還有更為壯闊的景致。”

他這笑映著話,在影天看來實在是苦澀的很,“為什麽不出去看看?”

殷無shè聽了笑得更深了。他撐起晃晃悠悠的身體,朝前走了幾步指著朝堂大殿的位置說:“你知道帝王的位置有多高嗎?”

見影天不說話,殷無shè搖了搖頭,道:“它高得隻要我一跌下來就會粉身碎骨!”

而他還不能被拉下那個位置,因為……一個父親的期望,因為……一個女孩美好的未來。

聽了這話,影天怔忪了,旋既無奈地笑了笑,道:“喂,兩國狀況並不樂觀吧。”

“今晚不說政事!”殷無shè搖搖擺擺又走回來,笑著搖搖手指,“喝酒,喝!”

“殷無shè!”影天卻正經起來,一把搶開殷無shè手中的酒壇子,“現在的情況到底怎麽樣了?”

“這種情況我還能夠應付!”殷無shè撲過去搶酒,他搭在影天手臂上勾起了嘴角,“你隻要不懷疑我……就好了!”

因為這話,影天又略微愣了,半晌才換上習慣xìng的邪氣笑容,“關於這點,你好象更應該重視東籬和天方大臣吧。”

殷無shè搖搖頭,又指了指影天。

“為什麽?”

“我也不知道。”殷無shè醉眼惺忪地笑笑,“或許……隻是因為我羨慕你吧。”他揉了揉眼睛,又說:“恣意……風流……嗬……”

第一次聽到有人竟然會羨慕自己,影天笑了笑,說:“我倒不介意把這風流的頭銜讓給你。”可是好半天他都沒聽到殷無shè的回答,他這才“喂!”了幾聲,推了推殷無shè,又朝周圍看了看,“你隻帶了幾個侍衛守在那麽遠的地方,就不怕我殺了你?”

“你……不會!”殷無shè雖然醉眼朦朧,卻說得很是肯定,隻是說完後就靠在影天肩膀上睡了過去。

“有人可不這樣認為。”影天將殷無shè的頭撥開,讓他靠在樹幹上,自己則對著終於自暗處現身的殷叢緋揚了揚手中的酒壺笑道:“站那麽久,不累啊?”

奇怪的是殷叢緋這次並沒有反駁,隻是瞥了眼影天便招呼著侍人將殷無shè扶起來。一直到臨離開院子時她才回過頭來意味深長地笑著說:“沒有殺你,也是一件好事。”

看著殷叢緋被簇擁著離開的背影,影天隻是笑。而很久以後,當他再想起這天的情景,想起殷叢緋的表情的時候,他才徹底明白那話裏隱藏著的悲哀。可是想起這些的時候,他還是笑著的,不同的是,這笑裏多了滄桑過盡後的無力。

夜越來越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