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看不到月亮的夜晚,幽靜陰冷的山腰上,天空中的星星閃耀著點點亮光,透過樹葉的間隙,像是不停的對我眨巴著小眼睛。
遠處那叛匪的營地,早已沒有了爭執聲,他們圍著篝火,烤著看不清是什麽的食物,匆匆喂到自己嘴裏,好填飽餓了一天的肚皮。
那幾堆篝火在這片黑暗的草地上閃耀著橘紅的光亮,映得後麵的山峰隱隱卓卓,遠了看就像黑魅突出在天地間,顯得陰森恐怖。
偶爾被驚嚇而響起的鳥鳴聲,讓夜晚的山地更顯得寂靜。
我斜躺在粗大的樹幹上,樹幹周邊長出的枝杈能讓我安心的躺在這裏而不用擔心掉落下去。眼望著天空中的星星,腦海裏想的卻是胥瑤的身影。
我不知道為什麽會夢到胥瑤,因為我的確沒有感受到胥瑤對我的愛,她所給予我的,更多恐怕隻是迫於世俗的壓力,使得她作為一個妻子對於自己的男人所盡的義務。
但她作為我的妻子,從內心深處來說,自掀開她的紅蓋頭那刻起,她的音容笑貌便刻入了我的腦海,哪怕她在我麵前所表現出的哀婉愁容,隻會讓我更舍不得讓她受到一點委屈。
我明知道她不喜歡我這種類型的男人,在風流倜儻博學多才的定璟麵前,我自是和他比不得。
正如胥瑤明裏暗裏所流露出的意思:在這混亂的國度,終歸需要博學多才的學識及靈活的大腦才能讓這世間安靜平穩下來,讓所有人能各得其所,安居樂業,不再戰亂頻發。
而像我這樣隻知道舞刀弄劍的粗獷之人,如果想出人頭地,可能真需要像胥瑤所說的,被充作排頭小兵,衝在隊伍的最前麵,如果僥幸沒死,或者才有可能逐步成為大將軍。
我也想起了鄔箐嫚,這個性格和胥瑤正好相反的貌美羯族女子。我感慨於她的堅強,她對愛情的堅持,哪怕是獨自一人住在那個危機四伏的山邊高坡上的小院裏,她也舍不得離開這世間留有她和冷恬曾經幸福生活過而值得她留戀的地方。
我不知道如果胥瑤真和她愛的人遇到鄔青嫚這樣的情形,會作什麽樣的選擇,是離開,還是會像鄔箐嫚那樣繼續堅守?
我突然覺得自己很無聊,怎麽能拿這樣的事去做對比呢,至少胥瑤現
在還是我的妻子,我怎麽能有她背叛我的想法?再說胥瑤從小就身在閨房,也許受到她父親的熏陶,在她的思維裏都是道家所宣揚的無為而治的理想世界,根本沒有受到外界因戰亂或自然災害而流離失所饑餓不堪的苦難大眾的影響,何況她苗條柔弱的身體,甚至沒可能戰勝惡劣的自然環境。
相對來說,鄔箐嫚從小就裹挾在受到欺壓的小族人中,因而養成了堅強的個性,敢於為了愛情和自己的命運抗爭,哪怕結果沒有她想象的那麽完美,她也勇於接受。最主要的,是她血管裏流著羯人的血,即便她心地善良,不願接受族人強加在她身上的仇恨,可從小接受到的訓練,都是為了要在這殘酷的世界裏生存下去而練就的一身本領。把她們兩放在一起,根本沒有可比性。
不知不覺,我又熟睡了過去,直到東方的天際露出霞光。
幾裏之外的叛匪營地也逐漸熱鬧了起來。我睜開朦朧的睡眼,透過樹葉向那邊張望,我希望符成奎知難而退,帶領眾叛匪返回平原。隻可惜願望終究隻是願望,代替不了符成奎貪婪的人性。
又殺了幾名敢於反對他的叛匪後,符成奎鎮住了**的隊伍。他命手下人分成幾隊,分別向東南及北麵方向的山峰搜索過來,看來沒打算放棄這場追逐。
顯然,這符成奎還沒有愚蠢到家,應該從那留守的壯匪被削斷的大刀判斷出我昨天並沒有走在他們前麵,並且殺了那留守的幾名壯匪,放走了餘下的幾人後,現在還在周邊觀察著他們的動向。
此時我發現自己昨晚的決定因為估計得太過樂觀而非常失策,因為我身處的位置現在非常危險。
這座山南北兩麵山坡和草地平齊的地方都有因長期被雨水衝刷而有未知的裂縫,這些裂縫被草叢覆蓋,從外表看起來就像平地,一旦跌下去估計很難活命,而草地往下,是有如刀削般的絕壁,絕壁之下會是什麽樣的情形心裏根本沒底。
東麵山腳比西麵的草地低了有二十多丈,而且林木植被異常茂密,樹根盤根錯節,奇石嶙峋,山穀狹窄,根本不利於行走。
唯一西麵對著這片草地的下山坡道一旦被堵住,我就隻能在茂密的叢林裏和他們周旋,希望他們不要發現我的身影,不然,哪怕我有絕世
好劍,也絕對殺不過洶湧而來的大批叛匪。
實話說,如果我要離開這裏,應該也很容易,趁現在叛匪們還在草叢中艱難前行時,我隻要舍棄騾馬上的貨物,自己騎在騾馬背上,像上次我獨自來探險時那樣,讓騾馬馱著我過這片草叢,跑到北麵,然後越過北山,那些叛匪估計很難追得上我。
隻是我不能那麽做,因為那樣等於前麵做的所有努力都白費,一切又會回到起點,這也是我昨晚下意識的不選擇在北麵的山上宿營的原因。
我爬下大樹,把騾馬背上的幾個袋子用長繩提上大樹,綁在樹幹上,袋子被樹葉遮蓋住,從樹下很難看到。做完這些,我牽著兩匹騾馬往山頂上走,好在這騾馬不像我以前在襄陽時期騎過的駿馬,總愛嘶鳴,一直越過山頂,到東邊的半山腰,這騾馬也沒吼叫一聲。
我把騾馬係在坡緩些的樹上,自己卻返回西邊山腰,爬上距我藏袋子不遠處的大樹,向下觀察叛匪們的動靜。
往我這座山來的有六人,前麵五人顯然是被最尾那人脅迫,磨磨唧唧的在草叢中慢慢向這邊前行,哪怕隊尾那人不停的吼叫要求他們加快前進的步伐,仍然沒起到多大的作用。
如此看來,這群叛匪已經眾叛親離,早就不是團結一心,就算符成奎殺了敢於反抗他的幾個帶頭人,也並沒有讓其他心有異誌的人信服,隻不過迫於他的**威,才不得不服從他的命令。
也許,我也並不是身處絕境,隻要搜尋這座山的幾名叛匪中,絕大部分人對符成奎的命令陽奉陰違,馬虎了事,那我根本沒必要去擔心什麽,搞不好這幾人還能像陶安等人那樣,在我殺了符成奎的親信後,他們也能悄悄逃離叛匪的隊伍。
事實上,殺符成奎親信的事根本沒需要我動手。我站在樹枝上左手拿著木弓,右手捏著箭羽,隨時準備襲擊上山的人。可這六人行到山坡上,還沒等上到山腰,前麵五人便調過頭去圍殺了隊尾那家夥。
這五人並沒有急於返回叛匪的宿營地,或是向北逃離這片區域,而是找了塊大石,坐了下來,小聲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商量著什麽,即使是這裏遠離符成奎的駐紮地,他們也沒敢大聲說話,好似擔心被符成奎或他的親信聽了去,成為殺他們的罪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