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次次目睹羯胡人的殘暴行徑,為他們的凶殘所震撼,我心底又一次決心不讓這羯胡惡魔逃脫一人。

我一邊用短刀割斷女人身體綁在木樁上的繩索,一邊喊楊雄過來給我幫忙托住女人的身體,可喊了好幾聲,楊雄並沒有回應,正想回頭看個究竟,卻發現楊雄突如發瘋似的呐喊著撲向黃土堆,雙手並用,瘋狂刨著土堆上的黃土。

我以為他脆弱的神經忍受不了這麽大的刺激,隻得由著他去發泄,直到我把兩個女人的身體都放下來平躺著,扒開她們的頭發想整理她們的容貌時才發現,其中一個女人正是楊雄的妻子塗巧鳳。

想來塗巧鳳與楊雄同床共枕好幾年,早已熟悉了她身體的每一處,在我還沒有為她們解下繩索,楊雄早已認出了她,所以控製不住自己,想要挖墳泄憤。

我沒有阻止楊雄發瘋似的行為,因為我理解他此刻心中的憤怒與絕望。也許在他心中,得知妻子塗巧鳳被羯胡人搶去,還能幻想她能被這些羯胡帶回大漢國,即使是做一個奴婢,好歹也能活命。可現在親眼看到自己的妻子屈辱地慘死,他所有的希望也隨之化成泡影,做出這些瘋狂的舉動也就不足為奇了。

從矮驢背的行囊裏,找出兩件我和楊雄換洗的衣衫,為這兩個逝去的女人擦幹淨血跡後,細心幫她們穿上,然後在山穀的另一邊山坡,用短刀挖出一個深坑,準備把她們好生掩埋。

楊雄用手指扒開那埋葬著羯胡士兵屍骨的黃土堆,把裏麵的羯胡人屍體拋了出來,還沒覺得解恨,又拔出長劍割下那幾具屍體的頭顱,把頭顱用腳踢出很遠,才蹲下身體,嗚嗚痛哭起來。

好一會,楊雄不再哭泣,他站起身,用自己被磨出了鮮血的手指捏著衣角仔細擦拭塗巧鳳蒼白的臉,扯下衣衫的下擺,為她把頸脖處的傷口悉心包紮好後,抱起她的身體,慢慢放在挖好的土坑裏,再把另一個女人的身體和塗巧鳳並列安放。

埋葬了塗巧鳳後的楊雄,好似換了一副神情,他不再膽怯,不再畏縮,變得沉默起來,牽著健馬與矮驢,與我一起追蹤羯胡人的腳

印,往前走去。

羯胡人自遭到晉軍的伏擊,逃到那片開闊地西邊的崇山後,便不再西行,而是轉頭向南。這些羯胡軍隊的殘部,好像是擔心被緊追的晉軍全部消滅,猶如驚弓之鳥,直直往山的更深處行進。

我們一邊尋找羯胡人留下的痕跡,一邊循著這些痕跡在山穀叢林間急急趕路,當黑夜即將來臨,還是沒有發現羯胡士兵們的蹤影。

整日的急行,我擔心楊雄身體抗不住這般勞累,便打算就地找個地方宿營,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接著追趕。

楊雄似乎比我更加著急,對我的打算顯然十分不滿,大半天沉默不語的他抬頭對我說道:“公子,我們還是繼續趕路吧,早一日滅了那幫惡魔,也可讓少夫人和綠桜姑娘早日脫離險境。”

我對楊雄態度的轉變雖然驚異,但細想也在情理之中,早在大院之時,當他看到自己兩個孩子的身體與其他一起小孩化為黑炭,模樣都難以分辨時,他心裏除了仇恨,更多的是害怕,因為連武功高強的我家大伯與耿誌都慘遭殺害,他想不出自己有何能力去解救他的妻子塗巧鳳,估計那時他想得最多的還是如何把自己的性命保全下來。可當他親眼看到自己的妻子模樣屈辱地慘死的場景,他的心中便充滿了仇恨,他不想再獨自苟活,他希望替家人報仇雪恨……。

楊雄的這一改變讓我即喜且憂,喜的是他不再膽怯,終於有了和那些羯胡人放手一搏的勇氣,憂的是我擔心他心中滿是仇恨,做事不再顧慮後果,一斷發現羯胡人的身影,他控製不住自己,不管不顧便衝去與他們糾纏打鬥,那豈不是主動去送死?

我正想說服楊雄,好讓他冷靜下來,卻聽到附近山坡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連忙向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要他把馬和矮驢牽到樹林裏隱蔽起來,自己輕輕拔出龍吟,彎腰向那腳步聲走去。

好在天色還沒完全暗下來,能較為清晰地看清前麵的景物,否則可能會因為摸黑擊殺而鑄成大錯。我聽到的那腳步聲,來自兩個衣不蔽體的年輕女人,她們神色慌張,一邊行走,一邊左顧右盼,好

似剛從地獄裏逃脫,擔心被魔鬼再次抓進地獄。

當我突然出現在她們眼前,她們被嚇得捂臉尖聲大叫起來,直到我長劍入鞘,好言安慰,告訴她們我是來解救她們的人,這才讓她們放下捂臉的手,對我仔細端詳,發現我沒有惡意,才放下心來。

我把她們兩帶下山坡,楊雄也從密林中走了過來,他把所帶的食物和水遞給兩個女人,這兩個女人完全沒有了女人們該有的矜持,接過食物便狼吞虎咽地大口吃了起來。

等她們吃飽喝足,向我們講述了她們逃脫的經曆。

想來身在魔窟的女人們都對善良的人深懷好感,哪怕那人也是個羯胡人,她們就連同是被羯胡人所擄的漢人姐妹的名字都還沒弄清楚,但所有女人都知道那個可能會把她們救出困境的羯胡人的名字——項淦。

這兩個女人也是被項淦悄悄放出來的,一同被放出的,本來是三個女人,可惜另一個女人已生無所戀,剛逃出魔爪,便跳崖自盡了。

我從她們口中得知,自被晉軍伏擊後,除去後來傷重死去的,殘餘的羯胡人還有五十人左右。他們害怕被晉軍士兵再次伏擊,在那山腳休整了大半夜,便趁著天沒亮,急急往深山裏逃遁,剩餘的漢族女子除了她們三個被項淦放出的外,還有近二十人仍身處魔掌。

我本想向她們打聽胥瑤和綠桜的情況,但又擔心此問會勾起楊雄的痛楚,便不再打聽,起身砍草為她們鋪了個草墊,讓她們早些歇息。

第二天天剛亮,我從所帶的衣物中找出了兩件,讓這兩女人換上,雖然是男人的衣衫,但總比她們身上破亂得遮不住身體的的衣服要強,兩個女人高興地跑到樹後,準備換上我給她們的衣服。

趁著避嫌之時,我對楊雄說:“楊雄,你看,如果讓這兩個弱女子獨自上路,估計還沒等她們平安到達安全處所,便會在路上被猛獸襲擊,不如你領著她們上路吧,等她們投親靠友,都安全了,你再回來找我,如何?”

楊雄頓時瞪大了眼珠,不相信地看著我問:“公子,你這是不想要我了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