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思南攻略

林純鴻也想試探一下李崇德對貨值之術的看法,便問道:“小子有一些問題想問先生,如:有方圓十裏之城,若隻從城裏購買貨物,而不賣貨物於它,將會產生什麽後果?”

李崇德隨口答道:“白銀大量囤積,貨物價格飛漲。”

“若隻賣貨於它,而不買貨呢?”

“白銀奇缺,貨物無法買賣,價格下跌!這些問題太簡單,林老板是來試探我的吧?對於一地,白銀的出入要大致相等,才不會出問題。”

李崇德的回答讓林純鴻大吃一驚,沒想到這個時代有人便認識到出超與入超的關係了。林純鴻繼續問道:“這個世上為何存在買賣貨物的情況,商人到底對國家有沒有貢獻?”

“商人不可或缺!”李崇德非常肯定的答道,“比如漢人造瓷器,蠻人放羊,一個漢人一年造的瓷器,估計三個蠻人也造不出,但是一個蠻人一年收獲的羊三個漢人未必能完成。如果漢人和蠻人不交換,那麽漢人就需要四個人、蠻人也需要四個人才能滿足各自的需要;但是如果互相交換的話,兩個漢人和兩個蠻人就能滿足雙方的需要,這樣人力就節省了一半。當然這裏還需要一個商人在當中運輸貨物,不過比不交換好,節省人力。商人的作用就在這裏。”

林純鴻一聽,拜倒在地,說道:“先生大才,屈居鄉裏,真是埋沒了,應該著書立說才對!”

李崇德扶起林純鴻,說道:“紙上談兵,何足道哉!我閑來無事,便喜歡琢磨這貨值之術,倒讓林老板見笑了。”

“既然先生認為自己是紙上談兵,小子在夷陵建了一個貨棧,從事那買賣之事,先生何不常過去指導?順便著書立說。”

李崇德笑道:“林老板好算計,繞了這麽大一個圈子,就是為了讓我幫你做事!”

“先生乃直爽之人,還請先生不吝賜教!”

“那我恭敬不如從命了。”

林純鴻大喜,見李崇德家貧,掏出二十兩銀子,鄭重的放在李崇德的手中,口稱這是聘金,李崇德也不拒絕,坦然納之。這讓林純鴻更為欣賞,這便是精於貨值之術的正常心理。林純鴻也明白,李崇德應該長於規劃,短於具體事務。但無具體事務的經驗,規劃未免有所偏差,便安排李崇德先協助林德紹管理好貨棧,以後再安排其他合適的職位。林純鴻還吩咐林德紹,每個月給李崇德的工錢是五兩銀子,他願意幹什麽便讓他幹什麽,不要限製。林德紹一一照辦,畢竟,一個秀才的招牌能唬住絕大部分老百姓。

隨著鄭天成押送著木材不停的運出,林純鴻手裏的銀子越來越多,便親至百裏洲買了上萬畝良田,隻花了一萬兩千兩銀子。百裏洲近五分之一的農戶成了林純鴻的佃戶,由於農戶迫於江匪橫行,逃亡嚴重,許多田地便拋荒在那裏,林純鴻一時也找不到人耕種,便扔在那裏任由其拋荒。百裏洲的貨棧早已建立,隻不過目前隻用來囤積木材,按照林純鴻的吩咐,材質良好、適合造船的木材都積累起來,並聘請專人對其進行處理,方便以後造船時用到。林純鴻又在夷陵和荊州附近招募了三百餘人,和鄭天成一起帶著眾人來到隔河岩。周望從這三百多人中,挑選了四十多人到戰鬥組中,每日勤練不已。

現在隔河岩附近有將近上千人,林純鴻又新成立了兩個隊。由於人越來越多,在伐木區域上經常產生衝突,林純鴻便帶著三個隊開辟了第二塊地域伐木,這塊地域已經隸屬於大田千戶所,但也沒有人來管他。

此外,白崖洞經過激烈的爭吵,也將彭新帶入的條款變成了現實,不僅出售包含木材在內的各種土特產,還派遣了六十名善於射箭的壯丁聽從周望的指揮。至此,周望的手下便有將近一百五十名,每日訓練吼聲遍布山穀。這吼聲也讓伐木的人感到心安,畢竟有人專門保護他們的安全。

白崖洞最需要的東西就是鐵器和鹽,但林純鴻沒有辦法滿足,隻好運一些能買到的農具、瓷器、工藝品等東西進入白崖洞,順便將白崖洞的草藥、竹製工藝品、獸皮等土特產帶到夷陵州,現在林純鴻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數著清江口上的船隻和木排,就如一個守財奴每日數自己手裏的金幣一般。鑒於運輸的任務越來越繁重,鄭天成的運輸隊已經擴充到六十人,還忙得不可開交。

現在林純鴻最著急上火的就是手裏積壓了大量的銀子花不出去,林純鴻知道,積壓的銀子不能投資出去等於沒有。現在想練兵,隻能偷偷摸摸,不敢大規模的招募,想投資,又找不到可以獨當一麵的人才,讓林純鴻糾結不已。

即便有忙不完的事,林純鴻也沒忘記處理思南。雖然思南暫時未曾招惹他,但思南強大的實力始終是個威脅。通過一段時間的打探,林純鴻對思南的了解越來越深。

思南位於清江之畔。清江,古稱夷水。乃巴人祖先廩君繁衍並向外開拓的發祥地。“水色清明十丈,人見其清澄,故名清江”。發源於齊嶽山,在宜都陸城注入長江。號稱八百裏清江畫廊,曲折東流,幾與長江平行。峽穀俊雄、石屏垂立、壁畫神奇、瀑布飄逸,讓人流連忘返。思南長官司位於清江支流龍王河沿岸,這裏有衝積的泥沙,能夠發展灌溉農業,因此思南長官司人丁興旺,比周邊的長官司富裕。再加上思南長官司大多數為苗人,民族仇恨加上經濟利益,,因此時常仗勢欺壓眾多土著。

楊成萬是思南長官司的頭領,約莫四十來歲,經過一係列的謀劃,取代兄長楊思萬登上族長不過五年,但自從楊成萬登上寶座後,思南的人內清叛徒,外脅白崖洞,端得是血雨腥風。楊成萬是有本事的人,五年時間牢牢控製了思南長官司,並且與大田千戶所千戶冉之煥關係密切,並將其女嫁於冉之煥為妾,極得冉之煥寵愛。

經過深思,林純鴻決定利用思南的報仇雪恨的心理,在自己選定的戰場打一仗,讓他們不敢再起別的心思,趁機以勢壓迫思南長官司,爭取將思南納入到自己的體係中。

且說思南戰敗後,帶回了一地的屍體,楊成萬臉色鐵青,本來派遣了五十多人追擊白崖洞的彭新,沒想到收獲了一堆屍體。楊成萬兄長的心腹就在那裏唧唧歪歪,說什麽這是十年來未有之大敗,從根本上影響了思南長官司的聲望和利益,早知如此,何不當初就不要和白崖洞起衝突?

這些言論不容楊成萬忽視,現實逼著楊成萬必須報複,否則好不容易按下去的反對勢力又要蠢蠢欲動。但楊成萬沒有被憤怒刺激得失去理智,將幸存者招來一問,才知道是一夥漢人幹的好事。楊成萬早就知道隔河岩來了一幫漢人,不過百多人,在那裏伐木,當初事不關己,楊成萬也沒有理會,現在欺負到頭上,實在讓他無法容忍。於是,他派出兩撥人,一撥打探漢人的消息,一撥前往大田千戶所,爭取讓大田千戶所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沒想到兩撥人帶來的消息讓他心焦不已:漢人現在已經有將近五百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大田的軍戶。而冉之煥不僅對此事哼哼唧唧的不表態,還勸解他冤家宜解不宜結。楊成萬想來想去,認為那幫伐木的漢人就是冉之煥的人。既然如此,倒不如讓冉之煥承認是誤會,這樣也好給族人一個交待,兄長的心腹量他們也不敢和漢人作對。於是他親赴大田,與冉之煥談論此事,而冉之煥根本就不承認伐木的是他的人,還讓他忍下這個過節,好好的當好他的頭領。楊成萬無法,隻好請他的女兒吹吹枕邊風。但是當楊成萬得知他女兒因為提此事被冉之煥甩了兩嘴巴後,便下了決定:隻找白崖洞的晦氣,就當漢人不存在,這樣也能按下族人的憤怒。

可是打探消息的人帶回的消息更讓他氣得吐血:白崖洞不僅派出了壯丁和漢人一起訓練,還從漢人那裏買賣大量的鐵器和其他的物品,現在的白崖洞抖了起來,儼然成了附近最富裕的土人。楊成萬是個冷靜的人,琢磨著既然漢人能和白崖洞合作,就不會拒絕和思南合作,畢竟思南有好幾萬人,隻要不是笨蛋,都知道如何取舍。

但現在唯一的麻煩就是族人現在群情激憤,壓製不住。楊成萬清楚,從思南的人被殺到現在已經兩個多月,由於他一直沒有采取行動,族人多有不服。現在隻是他個人定下了和漢人合作的大略,能不能說服族人,還得采用一些手段。

楊成萬正在苦思冥想,突然從窗外傳來一陣喧鬧聲,楊成萬惱怒異常,大聲喝問:“怎麽回事?”親兵連忙進門,回道:“楊清帶著一幫人,說要見您,我們不讓他進來,他就在那裏鬧!”

楊成萬正待下令親兵將楊清轟出去,突然腦子裏靈光一閃:楊清是楊思萬的心腹,這幾天就他鬧得最歡,口稱隻要頭領允許他率領千人,一定會把漢人和白崖洞的人打得滿地找牙。既然楊清想戰,就戰吧。勝則無關大局,敗則順利消除了一大隱患。楊成萬冷笑道:“宣他進來!”

楊清拜倒在地,苦口婆心的說道:“族長,我們再也不能讓白崖洞和漢人逍遙下去,族人都不服,要求報複,尤其是死者的親屬整日啼哭,再不派人,思南不穩啊!”

楊成萬忙扶起楊清,口稱:“楊書辦一片赤心,我豈有不知之理?之所以尚未出兵,是因為敵情未明,現在探聽清楚了,漢人有五百多人,白崖洞還剩壯丁一千餘口,現在都聚在隔河岩這個地方!”

楊清也不起身,抱拳道:“楊清願為族人報仇!”

“楊書辦好勇氣,不知你需要多少丁?”

“一千人足矣!想那白崖洞早就是我們的手下敗將,漢人人數雖多,但崇山峻嶺中哪是我們勇士的對手?”

楊成萬大喜,大聲喊道:“給楊書辦上酒!我們族裏就缺這樣的勇士!現在你的族人六百餘人,我另撥四百人,你率千人為先鋒。我率領其他壯丁以為後援,不知楊書辦意下如何?”

楊清心下激動,朗聲道:“願為族人效死!”

楊思萬和楊清多次商議,認為楊成萬這次鐵定的想按下此事,正好趁著這次機會挑撥族人,讓族人對楊成萬不滿。沒想到楊成萬現在也想報複,並任命楊清為先鋒,兩人大喜,認為可以借這次機會掌握千人的嫡係力量,即便爭取不到族長的位置,也足以自保。雖然楊成萬任命李才履督辦糧草,但楊思萬和楊清都認為楊成萬不敢在糧草上做手腳,否則族人肯定不滿,沒準會叛亂。楊思萬和楊清現在倒希望楊成萬做這樣的傻事。但二人唯一不知道的是漢人那裏有三四百的大田千戶所的軍戶,即便他們贏了,也會遭到大田的瘋狂報複,楊成萬正好可以交出楊清和楊思萬抵罪。

楊清自接令後,便每日厲兵秣馬,隻待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