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以致用

秦子楚心中疑惑這名男仆的舉動,覺得他就像是故意讓自己發現不對勁似的。

因此,秦子楚故意保持著微笑,像是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兒似的直接走上前將男仆扶起,溫和道:“你沒受傷吧?”

男仆渾身抖如篩糠,死命垂頭,不敢說話,用力掙脫了秦子楚的手掌,狠狠推了他一把,竟擺出向門外衝去的姿勢。

這下子就連趙姬母子都看出不對勁兒的地方了,趙姬的母親被嚇得麵色蒼白,她護在趙姬身前,突然指著帶來的家仆尖叫:“你們還在等什麽?快把他按住!”

死命強壯的奴隸瞬間就將之前打碎端來酒水的男仆抓住,狠狠按在地上,沒想到這名男仆被抓到後竟然像是失去了生存意誌似的,趴在地上大聲喘息著,動也不動一下,完全沒掙紮。

趙姬與她母親都是沒有主見的女人,此時院落中隻有秦子楚一個成年男人,目光自然落在他身上,等待秦子楚發落。

秦子楚露出安撫的笑容,輕聲說:“夫人不要怕,我看他不像是有惡意,否則也不會一見到我就轉身奪路而逃,而不是衝上來攻擊我我們了。就算有惡意,這幅無力的模樣,也不像是能傷到人的。”

趙姬和她母親聽到這番話立刻鬆懈下來,可趙姬之前見到生母的喜悅之情也被衝散得七七八八,再沒有閑聊的心情了。

秦子楚衝她們母女看了看,沉吟片刻後,溫和的說:“老夫人既然失寵於趙大夫,可否隨我回宅邸照顧趙姬一段時日。您知道我一個年輕男子,再體貼細致也有許多考慮不周全的地方,把趙姬交給別人,異人放心不下。”

中年女人激動得漲紅臉,不斷用力點頭,毫不遲疑的說:“公子對妾的女兒有心了,妾年老色衰,夫家早就把妾忘在腦後了。既然公子不嫌棄,老婦馬上就隨公子回去,肯定把女兒照顧得妥妥當當,讓她平安產下這一胎。”

秦子楚躬身向趙姬之母行了一禮,真誠的感激道:“多謝老夫人。”

趙姬之母趕忙避開,溫和的說:“公子稱呼我趙宋氏就行了,老婦本來也不是什麽金貴人,更不是趙大夫的妻室。日後甘願做夫人身邊的一名仆婦,不會讓公子為難。”

秦子楚再次向老婦人行了一禮,轉身看著已經被男仆們壓製住的男人,沉吟片刻後,對男仆們擺手說:“你們先服侍夫人上馬車,我有些話要詢問他。”

男仆們相視一眼,與院落中的仆婦們一同幫著將趙宋氏的行李都抬上車,趕忙騰出院子。

趙姬和她母親也有些好奇的往秦子楚這裏看了幾眼,在他笑著對她們擺擺手,趙姬迎著他溫暖包容的目光,臉色緋紅,乖巧的讓侍女伺候著坐進車廂。

剛剛安置趙宋氏沒幾日的院子登時就空了,秦子楚一言不發的站在這名試圖逃脫的男仆麵前。

男仆不說話,自己也不出聲。

兩相沉默許久,男仆終於發出一聲長歎,認命的爬起身,拍去舊衣上占滿的塵土,他明明仍舊穿著滿是補丁的破衣爛衫,可整個人的氣勢都發生了變化。

當男仆站起身時,通身的氣度,無論如何都不會在被人誤認為他是個不得意的奴仆了。

中年男人衝秦子楚淡淡一笑,拱手作揖:“在下彰黎,原是秦國武安君麾下一名小將的謀士。哎,百無一用是書生啊。長平之戰的時候,在下與大軍走失,被趙國士兵抓住,後來謊稱在魏國因為家有良田不願賣掉而得罪了一位大夫,才在趙國戰後加緊搜查時候僥幸活命。”

秦子楚平靜的看著彰黎,溫和道:“先生若是想要隨異人走,完全不必鬧出這般動靜,是否還有什麽難言之隱?”

彰黎眼中露出讚賞的神色,向前急走兩步,“嘭”的一聲跪在秦子楚麵前,用力磕了三個響頭:“請公子盡快回國。”

這話沒前沒後的讓人摸不著頭腦。

秦子楚當然想要盡快回國,可回國這件事情顯然不是他一個人能夠辦成的,從趙國歸秦,路途遙遠,還要躲過宅院之中和看守邯鄲城門的士兵們搜索,絕不是一件易事。

他看著彰黎問道:“先生何出此言?有話不妨直說。”

彰黎再次磕了三個響頭:“長平一戰過後,趙國四十萬將士被武安君下令屠戮殆盡,全國上下無不恨武安君入骨。在下因為識得幾個字,想著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化名躲入平原君府上做門客。因此得知,當年險些被衝破邯鄲大門時,平原君向門客詢問有何人可退秦,門客雖多卻無人敢應答。恰巧此時,有著三寸不爛之舌的蘇代在平原君府上做客,表明自己可以退秦。在下見他並未說出什麽,隻當蘇代是個名不副實的騙子,未曾想後來平原君醉酒吐露當年之事——蘇代拿著平原君提供的金銀珠玉找上國主奉為上賓的相國範睢,說‘若武安君攻下邯鄲,定為國主心中第一人,再無他立錐之地’。範睢從魏國前來我國,本就是為了借住國主之力向魏齊報仇。他本不是我秦人,好不容易爬到如此高位,心中惶恐,哪容得下武安君威脅他的地位。因此範睢明明不懂兵事,卻對國主進言,蒙蔽他接受了趙國與韓國的割地求和,害得武安君退兵失去了滅趙的大好時機,更因此導致武安君與國主君臣失和。”

“這與你現在不停衝我跪拜有什麽關係呢?先生該知道異人在趙國也是身不由己。”秦子楚為難的蹙起眉頭。

他伸手扶住彰黎手臂,可彰黎卻掙脫了秦子楚的攙扶,硬是將頭磕出血來:“公子有所不知,在下前幾日在平原君身側聽到消息,武安君身染重病不能出戰,因此國主任命王陵為將再次伐趙,可守城的是廉頗大將軍,王陵絕不是他的對手,倒時候國主必定會再次征召武安君前來,趙國若是無法退敵,必將同上次一樣買通範睢向國主進讒言。武安君命在旦夕!在下聽說此事後,不得已出此下策,聽聞公子將夫人的母親接出趙大夫府中,混入老婦人家中盼著能夠見到公子。蒼天有眼,終於讓我得見公子一麵,將這些事情和盤托出。”

秦子楚到現在還沒弄清楚這個“武安君”是何人,不由得追問:“先生何出此言?”

“武安君連克七十餘城,早有功高震主之象,國主若是被人挑唆,絕不會隻是廢棄武安君不用,定會將他賜死。武安君為君盡忠,若是因此而亡,我秦國幾十萬將士,日後如何自處!我大秦以軍功謀爵位,男子成年後無人不以殺敵建功為榮耀,一旦有忠心的將領死於此種緣由,軍心不穩,恐於日後戰事不利!還請公子趁著邯鄲尚未封城速速回國,將在下的話帶給國主,救武安君一命。”彰黎說完話,滿眼希冀的看向秦子楚。

秦子楚點點頭,聽到“連克七十餘城”,他終於明白彰黎所說的“武安君”是秦國的戰神白起。

後世都說白起死非戰因,若事情確實入彰黎所說,那麽他確實挺冤枉的。

有機會救下白起,秦子楚是十萬個願意,他鄭重其事的扶起彰黎,衝他折腰謝道:“多謝先生提醒,異人受益良多。不過這段日子要繼續委屈先生偽裝成一下仆,日後與我同回鹹陽。”

秦子楚認真的看向彰黎,未曾想他竟然搖搖頭拒絕了:“在下感激公子的仁德,但平原君在我困難時候收留,是對我有活命之恩,我把從他口中得到的消息轉告公子,卻是不義。彰黎沒臉再回活在這個世上……”

秦子楚霎時打斷了彰黎的話,表情嚴肅的說:“先生,既然您也知道範睢憑借三寸不爛之舌能夠挑動得國主對武安君暴怒,以致君臣失和,可見範睢在國主心中的分量。既然如此,憑什麽覺得沒有人證的情況下,國主會相信我的話,而懷疑範相國?還請先生暫且不要有輕生的念頭,隨我一同歸國向國主稟明此事。”

彰黎還在猶豫,秦子楚已經將他一把從地麵上扯了起來,用不容拒絕的語氣道:“先生不要再想了,若是沒有你在,國主不信我的話,仍舊受到奸人挑撥,武安君遇險我們也難辭其咎!”

彰黎終於認命起身,站得筆直的身體霎時委頓下去,顯得身形佝僂、氣質畏縮,配著他磕頭而散亂不已的發髻,竟像是被秦子楚堵在無人的院子裏麵狠狠打了一頓。

秦子楚看著彰黎這幅模樣,忍不住輕笑出聲,故意大喝一聲:“狗奴才,不快滾,還想挨打嗎?!”隨即,邁開大步,直接從屋子院子走了出去。

趙姬在車廂中等待子楚的時間並不長久,可她心中亂跳,悶在不透氣的車廂中總覺得十分不安,一見秦子楚歸來,直接撲進他懷中抱著不放。

“這是怎麽了?”秦子楚出聲詢問。

趙姬小心翼翼的探看著秦子楚的臉色,見他臉上怒色未消,柔聲撒嬌道:“妾肚子不舒服,更思念公子了。”

趙姬麵色紅潤,秦子楚一看就知道她身體沒有任何不適,不過顯而易見的是,趙姬已經從他的態度中明白自己對胎兒的重視,並且加以利用。

秦子楚握住趙姬的手,將她抱在懷中,一起撫摸著趙姬平坦的肚子,提出一直以來的疑惑:“夫人最後一次月事是哪天結束的?”

趙姬臉色霎時一白,隨即又漲得通紅,她忍不住提高聲音喊道:“我三月初到你府上,四月二十才結束!”

與秦始皇的出生日期分毫不差!

正正好好280天的預產期!

秦子楚臉上不由自主的露出傻笑,趕緊對趙姬哄到:“夫人想多了,秦國皇宮內院有計算婦人生產的秘法,我是想推測孩子的出生日期。”

趙姬聽他說話,心中仍舊不信,倔強道:“那公子說說看,孩子何時出生?”

“正月二十七。”秦子楚把握十足的說。

從前男友那裏學來的婦產科知識,終於被我學以致用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sqyz扔給老文的地雷,麽麽噠。

炸不出潛水黨,這是不科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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