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魂歸三國

東方火花這兩天感覺萬分煩惱,來深圳已經五年了,至今成就有限。看到一些朋友順風順水,看到周圍很多人於冒險成功,成為所謂的成功人士,看到他們在競爭如此激烈的深圳有房有車,心中甚不是滋味,真是人比人氣死人。於是,心中那份隱晦多年的蠢蠢欲動再次占據了大腦,自信、拚搏的理念再次充塞我的身心。在深夜中不斷的自問,憑借自己的能力,憑借多年奮鬥經曆,難道不能實現早年自己發出的誓言,不能在深圳實現自己理想,打出一片天空,難道要終日在朋友麵前抬不起頭來嗎?

於是在去年五月份,將自己沉思多日的想法告訴相交多年的女友寶珠,一聽說東方準備到外麵拚搏,平日溫柔可人的寶珠更是雀躍了幾天。一邊幫東方構想發展方向與方法,一邊在下班後給我燉補品吃,說將來用腦挺多,吃腦補腦,現在要好好補補,免得將來早生花發。想到往日每天吃公司食堂,一準備到外麵發展,生活水平有了質的飛躍,東方不禁感歎,有女友如此,真是三生有幸啊。

年輕人說幹就幹,當即在寶珠陪同下,東方毅然決定離開先前工作的公司,這讓東方的直接上司感覺非常不理解。要說他已經對東方我足夠的重視了,為了發揮專長,對東方工作全力支持,所提出的方案沒有不讚成的,別的部門經理雖多次反饋東方在實際運作上有這樣那樣的偏差,但是對東方始終是完全放權,上級如此支持,不努力不行。如此,東方在公司名義上職位是總經辦一個高級工程師,但早已淩駕在很多部門經理之上,每日向他們喧囂自己的不滿?好端端的,怎麽能輕易離職呢?

但是理想主義已經占據我大腦,東方一直用所謂的個人理想來說服自己的老總,終於耗了一周,終於批準了離職。在這之後,經過多方打聽與運作,加入一家據說在全國都有點名氣的顧問公司,有幸成為一名讓人羨慕的管理顧問。想到往日在公司中看到那些顧問老師,不但收入不菲,並且任何人一見麵就稱呼他們為老師,那時東方就發出了男子漢,理當如此的感歎,這才是我們在工廠裏麵的打工仔的目標。

如此與寶珠兩個人在外麵吃了一周的西餐,以示慶祝我們身心的解脫,不再為公司那些瑣事所煩惱了,不再見那些蠢蛋,不再為公司裏麵複雜人事關係而勞心。這對於我們這些在工廠裏麵幹了數年的人來說,簡直如推翻三座大山似的,獲得徹底解放了。這些煩惱,不在工廠裏麵幹的人是不明白的。

但是入行後三個月問題就顯現出來了,最先兩個月跟到一些資深老師學習顧問工作技巧,還不明白其中艱辛,但是到九月份該我獨立負責項目時候才感覺到壓力。客戶這塊還沒有建立,需要公司營銷人員提供,更為恐怖的是金融危機在這個時間爆發,在深圳、在東莞的公司全部陷入困境,紛紛壓縮開支,根本沒有顧問項目。劉總監本來準備讓幾個資深老師調兩個項目給我,但是在市場萎縮,企業沒有谘詢的大環境下,大家顧問項目都很少,調出誰的項目誰都不願意。最後,還是隻有象實習那樣,跟別的老師混,一個月真正付薪水的工作,最多三四天,如此東方如從穀頂一下跌落到穀底,連續幾個月基本上沒有進賬,身心可想而知。

當鼓起十二分勇氣,東方終於將他的不幸告訴女友寶珠時,看到寶珠那氣憤的表情,聽到她一句一句的質問,才聯想到鳳凰谘詢中看到的新聞,一些台灣男子在失業後為了不引起家人的不快,每天朝九晚五的跑到公園去蹲點,假裝現在仍正常上班,以避免將自己?景顯現在家人千麵。人世界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此,男人不能提供家庭開支。但是東方也是實在沒有辦法啊,要知道過去他可是大而化之之人,收入絕大多數早就交寶珠存著,這幾個月沒有金錢收入,總不能要東方向別人借錢來說這是自己工資所得啊?

自從將無薪工作的事實向寶珠坦白後,生活就慢慢發生了變化。先是寶珠對自己態度徹底改變,不再是對東方百依百順,而是每天沒事找事,挑出東方的毛病,毫無紛由的要求東方立即改正。接著奪去家裏所有的話語權,往日溫柔可人的寶珠現在可是說一不二的人,以一個大家長的姿態來處理所麵臨的所有事情。東方稍有反對意見,立馬拋出誰補貼家用,就聽誰的。好像完全淡忘了東方往日將工資的大部交給她打理的事實。沒辦法,誰讓現在流行AA製,誰讓東方無薪工作幾個月。

但最讓困境中的東方受不了的是寶珠對他的態度,如今態度除了用惡劣來形容外,根本找不到其他貼切的詞匯了。其態度有時難流水拉上雜工也不能容忍拉長如此惡劣態度,人格尊嚴早已是昨日美好回憶,如今的東方圓滿完成我們尊貴的寶珠小姐的一件任務,不被批評就是好的,最好的一次也僅僅沒有說東方無用,不是一個廢物。對這也隻好忍了,東方有時在想,心愛的人一天當到晚給自己難堪,給自己臉色,或者是這也屬於戀人表達感情的一種方式吧,在如今狀況,總不會讓寶珠每天給自己賠笑臉,沒有鬧著分手就算好的,誰讓現在的女生特別現實呢?

但是,今天一切都已經發生了改變,往日忍氣吞聲的作法已經不能保全我那卑微的自尊,保全戀人最後那點情意,一切都即將撕毀,而我則要在人世界最美好親情撕毀後,走向毀滅。雖然我是那樣不願意,但是這一切的一切並不因我的不願意而嘎然而止,而是將我徹底排除在二十一世紀美好生活的大門,至今想起來,東方也還是那樣的不願。

事情是這樣的,今天寶珠一回到出租屋,就三句不對五句的故意找東方吵架,好象如今的東方除了擔當出氣包這一神聖的職責外,渾身上下再也沒有一處讓人舒服的地方。沒有辦法,東方隻好自我虔誠的祈禱,誰讓咱這幾個月無法提供生活補給,無法請她吃比薩,無錢帶她出去遊玩。要知道這些東西,都是二十一世紀男生必須承擔的義務,若這最基本的義務就不能提供,男生還有臉麵在女生麵前要求權利嗎,渴望獲得尊嚴嗎?哥們,除了你遇到傻子,那絕對是一朵美麗的鮮花了。

鮮花不常有,因此我們必須忍受這些無理的要求與責難。無理要求,想到這裏東方內心發出自嘲的笑容,這或者就象魯迅先生的路,世界上本來沒有道理,當實行的人多了,這便成為公理,道德規範。因此,當代女生任何無理的要求,要求的人多了,就成為男生應該承擔的義務,就成為社會公義了,對這點東方有時認為自己還算是先知呢。

在這種自覺服務心態的趨勢下,東方采取自認為最安全的方式,低著頭,去學著作飯,雖然做飯非常難吃,但是米盧不是說態度決定一切嗎?何況我可是全心全意為寶珠呈上感激之意的飯菜,男人做到這一步,東方在過去是不敢想象的。

但是不知今天是怎麽回事,寶珠的嘮叨居然還沒有停止,反而越說越有勁,看到東方整天一聲不響,居然衝進廚房,用她那小巧的手指指著東方鼻梁,痛斥東方沒有本事,沒有認真對待她的說教。這可是大開眼界了,現在難選擇不聽的自由就沒有了。隻聽她悲戚的哭訴,一個大男人,居然讓一個作出納的老婆養,每天在家裏成為吃閑飯,想閑事,作閑事的三閑閑人,人怎麽能墮落到這個地步啊。

看著氣氛膨脹的小房間,東方感覺迷茫,眼睛癡癡的看著寶珠,努力尋找往日那溫柔淑婉的小家碧玉的痕跡,但是寶珠那尖銳的聲音將東方從往日幻想中喚回來,現在隻能看到一個雙手叉著腰,口中飛沫橫生,滿臉因憤怒而變形的村婦,是盛氣淩人的歐巴桑。人怎麽能變得如此之快,我臉色數變。僅僅幾月沒有供給,就出現這個樣子,現代男人真是命苦啊,我呆呆的站在房間裏麵。

“不服氣,又能怎麽樣?你看你,什麽樣子,整天鬧著去幹什麽顧問,現在好了,一個月僅僅一千塊錢,除了房租,還能幹什麽?”寶珠再次衝在我麵前,指責道。

這就是往日心目中的天使,現在與潑婦何異?在我得意的時候,每天小鳥依人,溫柔可人。現在一時困境,就狠命給臉色看。想到這裏,東方火花萬般無奈,連連搖搖頭,放下廚具,閃進臨時規劃出來的小房間,來整理為一家小工廠規劃的顧問方案。

本想此事就這樣了結了,但剛坐下沒有兩分鍾,寶珠就闖了進來,扯住耳朵蠻橫的說:“還沒有結婚你就這樣,給我臉色了,不但不做飯,還躲在這裏,幹什麽?這個樣子,結婚後行嗎?說你兩句居然不耐煩,你是不是不想過了?”

東方火花無力的說:“阿珠,你讓我清靜清靜兩分鍾,可以不?要知道我也不好受啊!”

但不知怎麽回事,居然惹火了平時溫柔的寶珠,竟然狠狠的拍了我後腦袋幾下,邊拍邊放聲哭鬧:“這日子我沒法過了,竟然給我臉色,還沒有結婚居然敢給我臉色,分手算了”。

我感覺疑惑,你現在還在打我啊,怎麽我又招惹你了,是不是人倒黴,喝口水就被咽住了?這時寶珠拿著她那個小包包,打開門就準備離開。

我簡直嚇壞了,我今天可沒有犯任何錯誤啊,怎麽會出現這樣一個結果呢?東方簡直嚇壞了,趕快拋棄任何雜念,從後麵抱住她,居然滿眼含著淚水,說道:“阿珠,讓我再幹下去吧,我已經努力六年了!拚命追求六年了”

寶珠喊道:“這是給你最後的通牒,聽好了,若幹顧問就沒有我,有我就不能幹顧問,枕頭墊高點好好想想吧,下周六我等你答案”。

此時,我整個心靈已經寸斷了,整個人麻木似的站在房中。不知那裏來的力氣,寶珠居然掙開我的環抱,隨著“砰”的一聲,將我一個人被留在出租屋裏。

心情壞死了,我順勢爬在**,獨自品味來自愛人的傷害。

想想真可憐,大學畢業後來到深圳,原本想直接進入顧問公司,但因沒有工作經驗,也沒過硬的關係,一直不能如願。

於是我在寶珠他們那家公司從最基層幹起,期間通過努力自學與培訓,在質量管理方麵已經積累了很深的造詣。經過多年拚命苦學,已經成為集國家注冊質量工程師,QMS審核員,6SIGMA黑帶於一身的資深質量工作人員,現在居然落得這樣一個境地。

想著想著,一鼓悲憤從四肢匯集於腦海中,我默默的念叨,念叨遠在四川農村的爹媽,我是多麽的痛苦啊,平日溫柔可愛的寶珠竟然如此對待我。我是多麽的不甘啊,的中國官場對產品質量如此漠視,縱容低質產品大肆在市場上流動,不但造成毒奶粉,毒水餃等毒事頻繁發生,而且讓我們這種質量從業人員毫無用武之地,純屬接受巨額定單的擺設品。

我要發泄,我喊著。迅速的打開電腦,在三國誌11上竭力拚殺。我希望通過不停的廝殺,來發泄我內心的不滿,發泄我大腦的憤慨,以重新積累那因心脆而絕望的心情,以保證有足夠的力氣,有足夠的力氣在下周五麵對那個什麽都不懂,隻知道定單的私營老板。自從十年前我迷上三國遊戲後,每到不順心的時候,我就在電腦上撕殺一番,以再次出發。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我隻感覺兩眼酸痛,耳朵也因嘶殺聲有點昏潰了,我感覺口幹舌燥,急需補充水分。於是轉過身,想拿旁邊的水喝一口。事後推斷,也許是身體早已處於麻木狀態,我居然沒有轉動那僵硬的身體,這讓我感到萬分恐懼,在夢中?不是巴。我雙腳死命一蹬地,用力一轉,也許是用力過猛吧?或者是我身體早已偏在一邊,居然從椅子上倒了下來,恩,我感覺到手接觸地板,“啊”,好痛啊。我沒有在夢中,這點我完全可以確認。我艱難的轉過頭,看見關羽舉著青龍偃月刀向我殺來,不對啊,怎麽在這樣遠的距離我就感覺到青龍偃月刀的寒氣啊,怎麽感覺臉部僵化,麵部泠得發痛啊?

我掙紮著想爬起來,掙紮著想轉身逃跑,但是使不出任何力氣,靈魂已經不能支撐那笨綽的身體了。大驚,不可能出師未捷身先逝吧。要知道我這一輩子是經曆了千重險阻,萬重困苦的,才從落後的四川農村,從祖祖輩輩隻知道臉朝黃泥背朝天的大山中走出來。如此就沒了,怎麽回報雙親,以及過去對我百依百順的阿珠啊。我不能讓我的意誌消逝,二十年來堅強奮鬥的生存意誌支撐了那時斷時續的靈魂,但不能抵禦那慢慢失去熱度的靈魂,慢慢的消失在深圳夜空。正如我來的時候那樣默默無聞,在去時,我的靈魂也不留下任何痕跡,離開這個絕情的城市,忘記了我故鄉那樸素的山村,絕望的,不知受傷的靈魂魂將去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