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憂中有樂

“唉,此事的決定權可不在我,‘女’兒家的婚嫁本就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我急也沒用,還要看伯母與高夫人是怎麽想的呢!”張雪瑩無力地揮了揮手,歎了口氣。

“您放心吧,小姐,不管您去哪兒,喜鵲都會跟著您,服‘侍’您的。”喜鵲拍了拍自己瘦小的‘胸’脯,豪氣幹雲地說。

“嗯,我的喜鵲最好了,來抱抱。”張雪瑩張開手一下子抱著喜鵲滾倒在‘床’上,兩人嘻嘻哈哈地鬧成一團。

突然‘門’外傳來張媽媽的聲音“小姐、喜鵲夜深了,快歇息吧!”

“嗯,好的張媽媽,我馬上就服‘侍’小姐睡下了。”喜鵲吐了吐舌頭,向外邊應道。

“來,我服‘侍’您洗臉吧小姐。”喜鵲推了推躺著不動的張雪瑩。

“嗚,我好困,別吵了喜鵲,就這麽睡吧,又不髒。”張雪瑩閉著眼睛模糊地發出一聲抗議。

“不行,有哪家的小姐睡前不淨麵的,快起來。”喜鵲使勁拉她。

“好吧,好吧!”張雪瑩拗不過她,隻能閉著眼睛坐起來“你去端水來,我就在這洗。”

“好啊,您等著,可不能趁我走了又倒下去。”喜鵲一邊說一邊快步走到外廳拿起牆角放著的銅壺。

倒了水在盆裏,用手拭了拭溫度,取下幹淨的棉布放在裏麵,端著銅盆向裏麵走去。

“嗯喜鵲你對我真好!”喜鵲將溫暖的帕子搭在張雪瑩的臉上,輕柔地為她擦拭著,她發出一聲模糊而幸福的喟歎。

“小姐對喜鵲也很好啊!幫我家還債,還讓喜鵲衣食不愁,還有月錢拿回家,還拿衣服給我弟妹。”喜鵲笑了,自己小姐雖說缺點一大堆,但有一點最好,那就是心善。

“唉,我是幸運的,伯母疼愛我,哥哥姐姐寵愛我,連丫頭都這般聰明伶俐”張雪瑩半閉著眼睛笑著,倒在‘床’上。

喜鵲抿著嘴笑了,小姐真像個孩子呢!轉眼間又有些發愁,小姐在家受到無微不至的照顧,心‘性’有時候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一般。如果高家夫人不鬆口,她到了高家可怎麽辦呢?

她憂愁的垮著臉,端著銅盆走了出去。

“喔喔喔!”伴著大公‘雞’的晨啼,東方‘露’出了魚肚白。

喜鵲已經將自己收拾得幹淨爽利,端著盆子走了進來。

“小姐,起‘床’了,卯時未了!”喜鵲走到‘床’邊掀起帳子,搖了搖仍然熟睡的張雪瑩。

“別吵,好喜鵲,讓我再睡幾分鍾。”張雪瑩發出一聲模糊的哀求,把被子又拉到自己頭頂遮住臉。

“不行,夫人說了,天亮即起,打掃庭院。”喜鵲不為所動,拉住她兩隻手臂,用力將她拉起來坐在‘床’上。

“嗚,就兩分鍾!”張雪瑩閉著眼睛,搖搖晃晃地坐著,隨時可能倒下去的樣子。

喜鵲將放在桌上的冷帕子一下子搭在她臉上。

張雪瑩被冰冷的帕子冰得打了個哆嗦,人也清醒過來了。

“喜鵲,你平時相當可愛,就是早上招人恨了一點!”她嘟著嘴,不滿地說。

“那你一會罰我寫字行了吧?”喜鵲一邊為她套上外衫,一邊扁了扁嘴。

“好,罰你將詩經抄一遍!”張雪瑩一下子來了‘精’神,‘陰’笑著說。

喜鵲苦著臉點點頭。

“嘿嘿!”張雪瑩幸災樂禍的擠了擠眼睛,坐到妝台前。

模糊的銅鏡照出一個清瘦的‘女’孩子,皮膚細白,眼睛大而清亮,鼻子很‘挺’,嘴‘唇’小小。她再次滿意的點點頭,畢竟自己現在是純天然的古典小美人,真是越看越歡喜呀!她美滋滋的‘摸’了‘摸’自己嫩滑的臉頰。

喜鵲抿著嘴笑了“小姐,這是不是你說的那個自戀啊!”她一邊問,一邊麻利的替張雪瑩梳著頭。

“唉呀,沒辦法呀,誰叫你家小姐我長得如此清麗脫俗,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呢!”張雪瑩得意地說,笑眯了眼睛。

“是,我家小姐最漂亮了,頭發又黑又密又柔順,臉像一顆紅撲撲的桃子,眼睛像水淋淋的黑葡萄,嘴像紅‘豔’‘豔’的櫻桃,對吧?”喜鵲哄著她。

“嘻嘻,一聽就好想吃啊!”張雪瑩瞬間樂得合不上嘴。

“唉呀,別動,又梳歪了。”喜鵲不滿地瞪了她一眼,將沒梳好的小圓髻拆開,重新認真的梳了起來。

梳好後,又挑了一對銀製的‘玉’蘭‘花’給她戴在上麵,這才滿意的點點頭放下梳子“好了,看看漂不漂亮?”

“當然漂亮了,喜鵲的手可真巧!”張雪瑩晃了晃自己的小腦袋站起來“走吧,該去向伯母請安了!”。說著拉著喜鵲的手,蹦蹦跳跳地出了‘門’。

“唉呀,小姐,不要這樣走路,夫人說了,您必須要舉止端莊.優雅沉靜。”喜鵲一邊小聲叫道,一邊拚命拉著她。

“好吧!”張雪瑩無奈地歎了口氣,放慢腳步,腰‘挺’得筆直,右手蓋著左手,中規中矩地放在左邊腰側,肩不晃,腰不扭的向前走去。

“這就對了!”喜鵲讚賞地說著,跟在她身後。

上房裏,梅氏早已穿著整齊,現在正跪在蒲團上,膝上放著一本經書,右手執著一串檀香木的佛珠,閉著眼睛念念有詞。她是一位虔誠的佛教徒,總相信念得經多自有佛祖保佑。昨天高家的事給了她不小的打擊,她已經在這跪了近兩個時辰了。

張雪瑩走進來一看,馬上放輕了腳步,走過去與她並排跪在觀音大士像前雙手合什。

直到誦完整整一卷《般若心經》,梅氏才睜開眼睛,拜了三拜,然後慢慢起身。

張雪瑩急忙扶著她,為她‘揉’了‘揉’膝蓋。

梅氏‘露’出一個舒心的笑容慈愛的看著她,由她扶著慢慢向小圓桌走去。

“瑩兒昨晚睡得還好吧?”她笑著‘摸’了‘摸’張雪瑩身上的粉紅褂子“已經是秋季了,雖說白天有些熱,但是早晚涼,一定要小心著涼。”

“瑩兒睡得很好,穿得也暖和,伯母別擔心瑩兒。”張雪瑩甜甜地笑著,將頭靠在她身上,聞著她身上淡淡的檀香味兒。

“嗯,餓了吧?張媽媽擺飯吧!”張氏朝外麵叫道。

張媽媽早算準了時間,端著木托盤與喜鵲走了進來。

“早準備好了夫人,喏,這是您吩咐的,給小姐熬得紅棗粥,補血養顏的,還有兩個煮‘雞’蛋,炒‘肉’絲,香油鹹菜。”張媽媽樂嗬嗬的,將托盤裏的飯擺出來。

一碗高粱米粥,一碗梗米紅棗粥。

“瑩兒吃吧!”梅氏慈愛地說。

張雪瑩眨眨眼睛“伯母,您用紅棗粥吧,瑩兒今天不想吃那個。”她說著,搶過高粱米粥喝了一口,粥興許有些燙,她的眼睛變得霧‘蒙’‘蒙’的。

“這孩子!”梅氏板著臉嗔怪著,將她手中的粥端了過來,又將紅棗粥放到她手裏“快吃,你身子太弱,月信又剛至,不補補怎麽行?來,伯母為你剝個‘雞’蛋。”

“伯母!”張雪瑩的眼睛更濕了。

“快吃吧,伯母的身體好著呢!唉,都怪伯母沒本事。像往年,怎麽也要買些燕窩給你補補身子,可今年伯母實在沒法子了。好在你大哥托人給你捎了二兩燕窩回來,馬上就要到了。好孩子,伯母知道你孝順,別哭,好日子會來的。”梅氏笑著將‘雞’蛋送到她嘴邊。

“嗯,瑩兒一個,您一個。”張雪瑩眨去眼中的濕意,咬了一口‘雞’蛋。

“張媽媽你與喜鵲還有王伯也趕緊去用飯吧!用完飯去街上走走,看看還能不能買些米回來,再貴也要買些,我怕以後真的是有銀子也買不到了。”梅氏對張媽媽說道。

“好,老奴馬上就去,待會來收拾碗筷。”張媽媽急急忙忙地走了出去。

“瑩兒哪,這些天城裏‘亂’,沒事別出‘門’了,在家繡繡‘花’,練練字吧啊!”梅氏叮囑道。

“嗯,我知道了伯母,我不出去。”張雪瑩乖巧地說。

“哎,好孩子。”梅氏欣慰地笑道。

眼前的‘女’孩兒在自己身邊已經整整八年了,從一個膽小孱弱的幼‘女’,已經長成了一個清麗的亭亭少‘女’。自己怎麽忍心讓她去做一個年紀輕輕的節‘婦’呢?一想,自己的心都痛得不行,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伯母,您吃呀!”張雪瑩睜著清亮的雙眼睛看著她。

“哦,好,好,伯母吃。”她急忙喝了口粥,又笑了“你這孩子,怎麽把‘雞’蛋放到伯母碗裏來了?”

“我已經吃好了!”她呶了呶小嘴,示意梅氏看自己空空如也的碗。

“調皮!”梅氏嘴裏嗔怪著,心裏卻甜得不行。

自己長子張雪聰成親後帶著妻兒在在京城供職,雖說隻是一位正七品的翰林院編修,卻是天子近臣。

娶的妻子江氏是光祿寺少卿江直的二‘女’兒,已為張家生了一個大胖小子。他的前途與日子自已是從不‘操’心的。

‘女’兒張雪慧嫁了鄰縣最大的糧商王正,已育有一‘女’、一子,小日子也過得和和美美。雖說長子再三要求自己帶瑩兒去京城居住,自己卻一直拖延不決,一是憂心出身高‘門’的媳‘婦’會瞧不起作為孤‘女’、寄人籬下的瑩兒,再者便是為了她自小許下的親事。

高家少爺是她看著長大的,一表人材、詩書滿腹,本應該是一‘門’好姻緣的,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