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心中有鬼
七皇子如今養在文婕妤的羅衣殿。陛下不時前去探望可憐又可愛的七皇子,不時有賞賜像流水一般送到羅衣殿。
皇後又砸了一套自己最喜愛的擺件,平貴妃卻送上大禮祝賀。宮中的風向又變了,如今車水馬龍,被後宮嬪妃踏破門檻的地方成了羅衣殿。
太後有意為明珠郡主指婚,三天兩天的舉行宮宴,這不剛擺完金桂宴,又要舉行挽秋宴了。不管是什麽宴,實際上就是讓各命婦帶著自家最為得意、最有出息、最英俊瀟灑的兒子到宮中讓明珠郡主挑選。
可惜,明珠郡主那顆矜持的小腦袋始終沒有點頭。
京城中各命婦惴惴、焦急、期待。拿出收拾女兒的勁頭使勁拾掇著自家的兒子,還要到處朝廷社交,一為宣揚自己兒子的美名,一為互相打探。
終於,又傳來了太後即將舉行宮宴,昭例要邀請京城中四品以上官員的家眷。而且,還將請名滿天下的紅玉班進宮唱戲。
眾位大人與命婦齊齊精神一振,看自家兒子的眼裏簡直都閃著綠光。
下了一夜淅瀝瀝的秋雨,洗滴了那高高的,藍汪汪的碧空,使這碧空如此的湛藍湛藍。
張雪瑩抬頭,透過麵上的珠簾望了望又遠又高的藍天,抬腳向* 禦花園走去。
楓葉或金黃或殷紅,鬆柏卻更為蒼勁、翠綠,夾雜著或怒放或調零的花兒,像極了一副水墨畫卷。
張雪瑩輕撫了一下袖子上用銀線勾出的萬壽**邊。腳步輕盈地向太後走去。
目不斜視,玉首昂得正好。
太後慈愛的目光一直看著她向自己走近,離她還有幾步遠時,就已經抬起了那隻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手。
張雪瑩走近,輕輕蹲身屈膝,將自己纖白的玉手放到太後手心裏,挨著她坐下。
一道灸熱得發燙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的身影,她皺著眉,在落座那一刹那望過去。
果然!
蔣小候細長的眼睛裏閃著狼一般貪婪的目光,好似盯上了一隻肥美可口的小兔子一般。
珠簾下的紅唇輕輕勾了勾。格外誘人。
戲台子早搭起來了。班主抖著身子,奴顏婢膝的雙手捧著點戲冊子走了過來,請太後點戲。
太後眯起眼,點了一出《四郎探母》、《沉香救母》後。將冊子遞給了皇後。
皇後點了《貴妃醉酒》。然後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平貴妃。將戲冊子傳了過去。
平貴妃儀態萬芳的一笑,點了出《鳳還巢》!
張雪瑩苦著臉打了個哈欠,這戲得唱到什麽時候啊!?
她指的是台上與台下的。
真是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啊!
台上一聲響亮的梆子響,戲開場了。
張雪瑩被震得身子一直,向台上望去。
裝著沒看見左右兩側那些命婦的目光。
大約半個時辰後,看客們有了小小的躁動,有去園子逛得,也有去淨房的,還有些圍成一小圈,開始了聊天。
隻有幾個一品大員的妻子,看上去年紀與太後年紀相差不遠,正圍繞在太後身邊,小意小心的陪太後聊天,大多是戲的內容與戲子的唱功。
似乎沒人注意自己了,她對自己悄悄說道。自己旁邊站著的是善喜,相較於其他兩個善,她更願意相信善喜一些。
她一邊想,一邊輕輕站了起來。
後退兩步,轉身,走……。
善喜一言不發的跟了上去。
太後眼睛向她離開的方向瞟了一眼,然後調轉目光看了一個中年宮女一眼。
中年宮女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躬身離開。
太後威儀的臉上依然保持著一絲淡笑,既不親近,也無厭煩的與幾個一品命婦說著、聊著。
穿過長長的回廊,走過碧波堂,前麵便要到了。
張雪瑩握了握手,手心那張薄薄的紙條已被她的手汗浸得濕透了。
來儀閣!她站在房前看了看上麵三個溜金大字,伸手推開了房門。
正午的陽光跳進去,金色光圈中浮動著不少細小飄浮的灰塵,她看得一清二楚。
青色錦緞的背影轉過來,臉上帶著一個欣喜的笑容,可惜是故作的,細長的眼睛暴露了他此刻得意卻鄙視的心理。
“蔣家表哥!”,張雪瑩上前一步,抬頭看著他。
“進來吧,我,等你許久了!”。
張雪瑩又向前邁了一小步,突然抬手,取下了頭上的珠簾。
死一般的寂靜後,便是不敢置信的驚呼聲“你、你……!”,然後有桌椅相撞的聲音。
善喜老老實實的站在門口,看著自家主子纖細筆挺的背影。
蔣小候麵色青白,大汗淋漓的倒在椅上,閉著眼睛不敢再看。
“表哥,你怎麽了?”張雪瑩輕輕向前邁了一步。
“你別過來!”蔣小候發出一聲淒厲的叫聲,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喘息不已,懼怕的閉上了眼睛,不敢再看那道綽約的嬌姿。
隻是當他再睜開眼睛時,隻見張雪瑩仍然戴著那副瑩光閃爍的珠簾,停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要舉步又遲疑著。
他愣了,覺得眼前天旋地轉起來,頭撕裂般的疼了起來。
“你,你到底是誰?”他伸出自己顫抖不已的手指,戰戰兢兢的問道。
“我,我是明珠啊,你剛才怎麽了,像是見了鬼似的,指著我大叫,還不要我過來。”明珠郡主嘶啞的聲音裏有氣惱有焦急。
“我,我剛才怎麽了?”蔣小候神情迷茫不已,手使勁按著自己的太陽穴。
“我也不知道,像中邪似的!”,張雪瑩的聲音裏有了不耐。
“你,你是張雪瑩對不對?你裝神弄鬼,你取下珠簾讓我再看看。”蔣小候用力甩了甩頭,突然站起來向張雪瑩撲去。
張雪瑩驚呼一聲,眼前一花,善喜已閃進來擋在她麵前,憤怒的瞪著蔣小候。
“死奴才,滾開!”,蔣小候露出陰戾的本性,抬腳向善喜踢去。
“住手,你太無禮了,你當真是撞邪了嗎?”張雪瑩生氣的大喝一聲。
“我沒撞邪,你是張雪瑩,你剛才取下珠簾時我看見了。”蔣小候似乎恢複了清明,一邊斬釘截鐵的說著,一邊舉步逼了過來。
“你胡說,皇外祖母說我在未嫁之前是萬萬不能取下珠簾的,否則會有性命之憂,我會在你麵前取下珠簾,你簡直就是無理取鬧。”張雪瑩似乎被氣得狠了,聲音裏帶了一絲哭腔。
“不,我看清楚了,你就是……!”。
“這裏是怎麽了?”一個威嚴的聲音傳來。
張雪瑩轉身一看,馬上哭了起來“四表哥你來得正好,蔣家表哥好生無禮,非要我取下珠簾讓他看看,還說我是那個、那個什麽?”。
“張雪瑩,你就是張雪瑩。”蔣小候肯定的說道。
四皇子在短暫的怔愣之後,臉色大變,抬腳向蔣小候蹬來“放你娘的狗臭屁,瘋了吧,逮誰咬誰?明珠跟張家,跟張雪瑩有什麽關係?還是說……”他逼近蔣小候青白交加的臉“你終於心虛了?以致於大白天見鬼了?你還想取下明珠的珠簾,你想害死她嗎?”,他厭惡的一把推開蔣小候,掏出一張雪白的帕子,認真而仔細的擦起手來。
“不,我不是想害明珠,剛才,我看見明珠取下珠簾,她的臉,明明、明明就是張雪瑩的臉!”蔣小候臉色慘白如紙,聲音飄浮的說著,越往後麵說,聲音就越不肯定,越顫得慌。正如四皇子所說,他是不是因為心虛,還是因為張氏陰魂不散。
在秋天尚算猛烈的陽光下,他突然覺得自己如墜冰窟,以致於開始上牙碰下牙,全身戰栗起來。
張雪瑩躲在四皇子身後,開始小聲輕啜起來,一邊哭一邊叫道“我要外婆,我要外婆為我作主,他說我是個死人,我不依,不依!”。
四皇子眼珠子一轉,攬著她的肩,好聲好氣的哄道“好,好,我陪你去找皇祖母,讓她老人家為你作主。”。
張雪瑩氣呼呼的向戲園子跑去,四皇子急忙攔住她“你別去,那裏有那麽多人呢!”說完,又吩咐自己帶的小內侍“去跟方姑姑說一聲,就說郡主有話要對皇太後單講,在前麵的風儀閣等她老人家。”
四皇子將她帶到秀林閣,體貼的讓她進去淨好麵,又讓宮人端來茶點供她享用,便一直陪著她。
過了一會兒,神情陰霾,表情冷戾的太後由方姑姑扶著進了鳳儀閣。
癱在一張椅子上的蔣小候一見太後冰冷的神情,頓時麵如死灰。
“說吧,到底是怎麽回事?”太後一坐下便摟過張雪瑩,目光卻看向四皇子。
“回皇祖母,孫兒剛走到風儀閣外麵便聽到裏麵有女子的哭聲,仔細一聽卻是明珠,孫兒便趕緊進去了。誰料到,蔣小候一直想去扯明珠的珠簾,明珠一直哭著躲讓。”四皇子說得很客觀,沒有添油加醋,卻很仔細。
蔣小候再心慌意亂,也暗叫一聲不妙。什麽叫他去扯明珠的珠簾,明珠一直躲?聽上去像是自己存心不良,意圖不軌似的。(……)R12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