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伯苓在幾十年的南開教學實踐中,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教育思想體係——
明確的教育方針
根據多年觀察,他認為中華民族有五大病端:“愚”“弱”“貧”“散”“私”。他曾說:“上述五病,實為民族衰弱招侮之主因,苓有見及此,深感國家缺乏積極奮發,振作有為之人才,故追隨嚴範孫先生,倡導教育救國,創辦南開學校。其消極目的,在矯正上述民族之病,其積極目的,為培養救國建國人才,以雪國恥,以圖自強。”
1934年,他在《南開的目的與南開精神》的演說中,明確提出辦學的總方針和目的:“要救國,救法是教育。救國須改造中國,改造中國先改造人。這是總方針。中國人道德壞、智識陋、身體弱,以這樣的民族,處這樣的時局,如何能存在?”
關於行動,他指出:“方法是以教育來改造中國,改造什麽?改造他的道德,改造他的知識,改造他的體魄。”從而“為社會謀進步,為公共謀幸福”。
他的教育方針,是隨著對教育的理解日臻成熟的。最初,他認為教育的目的是傳授科學知識、培養個人能力、學以致用;到三十年代初,提出教育要“土貨化”。他指出:“我以前終以為中國之弱,是隻在我們個人沒有能力,所以一切不能與外人並駕齊驅,並且想以我們四百兆之眾,苟有一天能與外人一人抵一敵,則中國之強可翹首以待。故一向對於教育方式,都按此目標進行。怠至近來,因經多方觀察,覺中國至深之病,實不在個人之沒能力,而在個人缺乏合作精神。”
他認為:“我們現在一方麵是要使人民有組織的能力,合作的精神,負責任肯犧牲,沒有名利之思,不做意氣之事,什麽事都以國家為前提,如此人才,將來組織政府才能使政途清明,政治鞏固。這正是我們訓練的目標,也正是我們南開的新使命。”
按照這種理念,他認為南開教育的宗旨應“使學生‘自動’、‘自覺’,自負責任,以求上進”,他曾說:“我之教育目的,在以教育之力量,使我中國現代化,使我中國民族能在世界上得到適當地位,不至受淘汰。欲達到此目的,必須對症下藥,即:一是注重體育,鍛煉強健之國民;二是注重科學,培養豐富之現代化知識;三是注意精神的修養,向深處培,向厚處培,整理中國固有之文化,擇其適合於現代潮流者,闡揚廣大,奉為國魂,並推而廣之,以求貢獻於世界。”
“德、智、體、美”四育並重的教育方法
在教育實踐中,張伯苓提出了“德、智、體、美”四育並重的教育方法,並長期貫徹下去。
1.提倡科學:他在籌辦南開期間,從日本購置了實驗所需的全套儀器和設備,就是為了提倡科學,開發民智。
南開大學成立後,為了更好適應我國經濟與社會發展,在科學技術教育方麵,他采取了兩大方針:一是努力建設校園環境,多方籌集資金,完善各種設施。同時,聘請優良的師資。吳大猷(物理)、李繼侗(生物)、竺可楨(氣象、地理)、範文瀾(曆史)等人,或長或短,都曾在南開任過教;二是推進對社會經濟發展實用性強的學科以扶持。南開大學成立時,設文、理、商三科,確定重點發展經濟學和應用化學。1927年成立社會經濟研究委員會(後改稱經濟研究所)和滿蒙研究會(後改稱東北研究會),趨重實地調查和以物價指數為主的經濟統計工作。1931年成立經濟學院;又創辦化學工程係和電機工程係,附屬於理學院。
2.重視體育:在他的一生中,身體力行,參與了我國所有的重大體育賽事。
他強調“德智體三育之中,中國人所最缺乏者為體育”。他還把體育教育寫入教學大綱,作為學生必須考核過關的科目。而且他並不是單純強調體育,更注重“體育與品德”的密切關係,目的是通過體育運動,以鍛煉意誌與品格,培養和訓練體育精神。隻有在體育場上體現“團結合作”“公平競爭”“勝不驕敗不餒”的精神風貌,才是現代文明社會所必需的公民素質。
3.道德教育:他認為,教育應重視人格培養和訓練,而不局限於書本。
鑒於社會風氣頹廢,個人習慣不良,他作出了十分嚴厲的校紀規定:“乃將飲酒、賭博、冶遊、吸煙、早婚等事,懸為厲禁。犯者推學,絕不寬假。”違紀“則予懸牌記過”,以示警示。
他還強調學生為人處世的基本原則是“誠信”。在南開學校第八屆畢業班的典禮講話時,他說:“是故誠之一字,為一切道德事業之本源,吾人前途進取應是為標準。事出於誠,既無不成,偶敗亦必有恢複之一日。”
他很注重精神力量的巨大作用,提倡“欲成事者須帶三分傻氣”“窮家子弟咬牙緊”“生於憂患,死於安樂”;鼓勵發揚南開精神——“硬幹精神”“不自私”“肯為公”“持之以恒”“繼之以勇”;認同“以此精神置之學校既發達,置國家亦必能富強也”;對“虛偽欺詐”“投機取巧”等不良品行深惡痛絕,嚴加斥責。
4.美育教育:南開是國內最早上演“校園話劇”的學校。
他曾自編自演《用非所學》,還排演了《一元錢》《新少年》《娜那》等,轟動一時。劇作家曹禺在南開上學時,從中獲益非淺。
“允公允能”思想
1934年,在南開建校三十周年紀念會上,張伯苓當眾宣布“公”和“能”作為南開的校訓,親書“允公允能”四個大字。這是他以後教育思想的精華。他說:“允公允能,足以治民族之大病,造建國之人才。”
“公”,是指培養人的公共意識和公共道德,即“公德心”“愛國心”“國民之自覺心”。他說:“惟‘公’故能化私,化散,團結合作,有為公犧牲之精神。”
“能”,是指培養人為適應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發展之需要的各項能力,包括科學技術和方法、身體心理素質鍛煉、團隊組織協調能力等。他說:“惟‘能’故能去愚,去弱,團結合作,有為公服務之能力。”
後來他在總結南開經驗時說:“四十年來,我南開學校之訓練,目標一貫,方法一致。根據教育理想,製定訓練方案,徹底實施,認真推行,深信必能實現預期自效果,收到良好之成績。”
“允公允能”教育思想中,他最重視“公”的教育。他認為,中國落後挨打不僅是經濟落後的原因,更應該注重如何麵對外部力量的嚴峻挑戰。他冷靜地思考了中國傳統文化與西方文化對中國的影響,他認為全盤西化定然無所適從,應吸取精髓,如“社會公德”、“自覺心”等;而儒家思想也不可全盤否定,如“忠孝”。他指出,中國人最大的弊病在“私”字,“此為中華民族之最大病根。國人自私心太重,公德心太弱。所見所謀,短小淺近。隻顧眼前,忽視將來,知有個人,不知團體。流弊所及,繸至民族思想缺乏,國家觀念薄弱,良可慨也”。
“公”即“為公眾,摒除自私自利”,他強調,通過培養“愛國心”“自覺心”“合作”“誠信”“公平”“負責任”“有毅力”“專注”等精神氣質,把封建的“臣民”變成現代意識的“公民”。
“公”“能”教育可說是熔社會教育與個人教育為一爐,他說:“不為己用,而應該是為公為國,為人群服務。在以往,一般人常常指責政治風氣貪汙腐化,如果我們稍加分析,就不難了解貪汙的由來,是不知有‘公’;腐化的原因,不外無‘能’。如果我們以往的教育都能切實注意到‘公’‘能’,並重觀念的培養,那麽,或許社會上貪汙腐化的風氣,將可日見肅清。”
美育教育思想
張伯苓雖不是文學家、藝術家、表演家,但卻深諳“寓教於樂”“寓德於樂”的道理。早在1901年,他就提倡“新劇”(也稱“文明戲”),並和教職員學生一起創作演出話劇。當時周恩來、曹禺在天津南天中學讀書時,已經是南開新劇團的主要演員,曹禺後來成為中外著名的戲劇家。
他說:“戲園不隻是娛樂場,更是宣講所、教室,能改革社會風氣,提高國民道德。”
1916年,他在《舞台、學校和世界》文中,闡明了自己重視戲劇教育的觀點:“世界者,舞台之大者也。其間之君子、小人、與夫庸愚、英傑,即其劇中之角色也。欲為其優者、良者,須有預備。學校者其預備場也。”他說:“從戲劇裏麵可以得到做人的經驗。會演戲的人將來在社會上必能做事,戲劇中有小醜、小生、老生等,如果在戲劇中能扮演什麽像什麽,將來在社會上也必能應付各種環境。”
當然,他還重視音樂和美術教育,雖然這兩者不及體育和戲劇教育那樣突出,不過對比其他中學和大學,成效卻是卓越的。他重視音樂教育,家教緣故首當其衝。其父擅吹拉彈打,尤擅琵琶,津人稱“琵琶張”。他耳濡目染,自然重視音樂。
他重視美育教育,不僅在藝術美方麵,更在環境美方麵。他非常重視建築的美育功能,他曾親自領導、參與設計、甚至親手拉線測查建築麵積,他認為建築除使用功能,還有美育心理功能。他把建築的藝術性和人工改造的自然美有機結合,注重建築美和環境美相結合,從而潛移默化影響學生的心靈美。
他還把美育措施具體化,實施“鏡箴”——在教學大樓和辦公樓,麵對正門,豎一大鏡,校門箴言:“麵必淨,發必理,衣必整,紐必結;頭容正,肩容平,胸容寬,背容直;氣象:勿傲,勿暴,勿怠;顏色:宜和,宜靜,宜莊。”這是希望師生能夠自鑒,他實施“鏡箴自鑒”和“考美”。“考美”是對學生宿舍和教室的整潔、美觀、衛生等進行考核。
1934年,詩人柳亞子一進南開大學,穿行優美校園後,特賦詩讚美:
汽車飛駛抵南開,
水影林光互抱環。
此是桃源仙境界,
已同濁世隔塵埃。
參閱資料
《張伯苓教育言論選集》.王文俊等編.南開大學出版社.1984年
《張伯苓傳》.鄭致光楊光偉.天津人民出版社.1989年
《百年家族:張伯苓》.侯傑泰方.河北教育出版社.2004年
《張伯苓在重慶》.宋璞.重慶出版社.2004年
《張伯苓孫女:爺爺是日本人眼中釘》.劉偉呂鬆清.《金陵晚報》.2005年
《張伯苓教育思想的現代啟示》.薛進文侯自新.《中國教育報》.2006年
《周總理吊唁張伯苓》.周利成.《今晚報》.2007年
《張伯苓圖傳》.梁吉生.湖北人民出版社.2007年
《中國奧運第一人:張伯苓》.孫海麟.人民出版社.2008年
《南開大學因何從私立變國立》.劉宜慶.《人民政協報》.201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