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7年2月1日,徐特立作為家中排行老二,於湖南省長沙府善化縣四都觀音塘(今長沙縣江背鎮觀音塘)出生,來到這個令人費解的世界。
他祖父,是個中醫,懸壺濟世,在當地頗有一些聲望。
他父親,是個忠厚老實的農民,沉默寡言,不善言辭,一生為農,遠離士族階層,遠離讀書人群,飽受地主欺壓,意誌慢慢麻木,從來沒有想過要通過讀書來改變生活境況。不僅他父親是個文盲,連他哥哥也一字不識。
不久,他的一個妹妹出生。一家五口,生活清苦,卻也安樂,並沒感到生活的窮困。
然而,他4歲時,母親操勞過度,病倒在床,終於有一天,臉色蠟黃的母親,斜躺在渾濁的油燈下,顫顫巍巍地拉著他和妹妹的手,淚水滑出了眼窩,不甘心地閉上了雙眼。
不久,他祖父也離開了人世。
前後兩件喪事,尤其是母親去世後,全家陷入更加艱難的境地,加上地主盤剝、沉重的徭役賦稅,一家人的日子越過越艱難。此時,他剛能說清話語,就開始學洗衣服、做家務,照顧妹妹,跟父親下地,幫忙拔草。
年幼的他曾經不解地問父親:“為啥我們要在田裏幹活,地主們隻是叼著煙鬥來看看就行了?”父親隻是長歎一聲,無可奈何地回應說:“這是命喔。”“命是啥呀?”他好奇地問。
父親卻對他說:“命就是我們應該在這裏幹活,然後收了稻子,大部分交給地主。”
他看著父親,似懂非懂,難道命就該是這樣?
他6歲那年的除夕,兄妹三人聽著遠處爆竹聲聲,等待父親去領打短工的工錢回來過年。
然而,天黑了很久,爆竹聲都淡下去了,父親還沒有回來。正當哥哥安頓好他和妹妹,打算去找父親時,父親兩手空空,一身泥土和傷痕的回來了。他和哥哥清楚,地主家又賴賬了,這不是第一次,這月推下月,下月推年底,年底推來年,已然多次。
父親蜷縮著身子,垂著頭,窩在牆角。他哥哥一臉無望和無奈,沉默地望著外麵。唯有年幼的妹妹去拉父親的手,要糖吃。他雖年幼,卻已懂得生活的艱辛和苦澀。這個沒滋味的春節,深深刺痛了他的靈魂,尤其稚氣的妹妹拉著父親問“糖在哪兒”時,他雖認為這是命,卻依稀覺得不公平,隻是年幼的他還無法明了。
他和哥哥、父親忍氣吞聲,勤懇種田,期望日子好過些,然而賦稅越來越重,收成卻不見起色。為了更好的耕田,父親向地主借了錢購置農具,借錢時,同地主說好了三分利,打了欠條。然而當年大旱,田地幾乎顆粒無收。父親蹲在地頭幾乎絕望,然而看著三個孩子,父親隻得強打精神。
到該還債務時,父親去煤窯打工賺了三貫錢,又變賣了家裏唯一的桌子和椅子,才湊齊了該還的錢。賣桌椅時,妹妹抓著父親衣角問:“父親,沒了桌子我們咋個吃飯啊?”父親苦笑著說:“我們在地上吃飯,不打緊的。”妹妹卻不依不饒,揚著頭問:“以後我們還有桌子嗎?”父親回答:“會有的,會有的。”
盡管父親聲音微弱,但他還是聽出了父親內心的苦澀和哀傷。
他跟著父親去還錢的時候,才發現他們被地主騙了,欠條上寫的十分利,卻騙他父親是三分利,這全因為全家無一人識字。地主指揮狗腿子,將家裏的農具全部搬走了,一家人擠在一起,欲哭無淚。
他父親三天不吃不喝,暗自悔恨,身為頂梁柱沒能讓兒女吃飽,還因為無知使得家徒四壁,他父親無法接受這一現實,終於下定決心:讓兒子讀書,改變命運。
然而,大兒子已經成為主要勞動力,田裏勞作不能耽擱,妹妹是個女孩兒,無法拋頭露麵,那就隻剩徐特立適合讀書。
1886年,他9歲時,父親緊衣縮食,湊錢讓他讀私塾。六年後,因無錢輟學在家。期間曾跟隨一個和尚學習禪宗,後在家勞動,又教私塾。直到18歲,他才在一家私塾找到謀生路。
1893年,他為讓病重的養祖母轉危為安,與十餘名同鄉,租一小船前往南嶽衡山進香。三四天的水上行程,同鄉嫌穿行過慢,天天嗬斥船夫,而他卻深深同情船夫。他看著眼前的不平事,暗暗發誓:今後我若為船夫,絕不渡人,隻運豬;我若讀書得科甲,隻做教書先生,絕不做官老爺!
南嶽歸來,他憤然將原名徐懋恂,改為徐特立,意為——特立獨行,自守高潔,不入汙泥,不隨流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