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夜深沉(一)

等他們走出位於接近山頂的洞口時,天上的星星正眨著眼睛,山林沐浴在一片皎潔柔和的銀光裏。

“阿秀,若是你自己來,能再找到這裏嗎?”孟有田停下了腳步,笑著問阿秀。

“應該行吧?”阿秀伸手一指山頂,說道:“遠遠看著,這座山就象背著簍子的老頭兒。”

“嗯,是有些象。”四禿子在旁插嘴道:“咱們一路上都留下了標記,相信不會走差。”

“那就好。”孟有田長出了一口氣,說道:“咱們再在外麵住一宿,明天晚上就能睡到家裏的炕上了。”

“這一趟沒白走,鬼子再厲害,能找到這裏?”四禿子利擻地爬上旁邊的樹,揮動斧子向下砍著枝杈,說道:“就是在山裏太費鞋,兩天的工夫,鞋底都磨出窟窿來了。”

“回家俺給你做一雙吧!”阿秀將樹枝攏起,笑著說道:“等以後有人給你做了,俺就不管了。”

“啥時能有人給俺縫縫補補哩?”四禿子將斧子別在腰上,爬了下來,撓了撓頭說道:“有田哥,你那章程是好,可咱村人太少了,有些不方便呢!”

“不方便你找媳婦?”孟有田點起了火堆,揶揄著說道:“俺隻是不輕易讓不知根底的人家來村裏,可沒說不讓你從外麵娶新娘吧,你眼皮子咋就那麽淺?”

“俺哪有你那能耐,進山打個獵也能領回——嘿嘿。俺不說了。”四禿子看了阿秀一眼,訕笑著走到一旁。

孟有田搖頭苦笑,阿秀蹲在地上偷偷看了他一眼,不知是羞澀,還是火光映照之故,臉紅紅的。

……

夜色沉靜,遠在幾十裏外的邢台縣新固鎮陷入了沉寂。天上掛著一彎月牙。樹木的黑影動也不動,象怪物擺著陣勢。地上仿佛籠起了一片輕煙,朦朦朧朧。如同墜入了夢境。

上百匹馬隱藏在鎮外的青紗帳裏,騎手們緊靠著馬,不時安撫一下馬匹躁動的情緒。免得馬叫出聲來。為了達成最佳的偷襲效果,馬蹄子上都纏上了棉布。在騎兵後麵則是九龍堂新組建的步兵,也都做好了衝鋒的準備。

柳鳳叼著根草莖,不時眯起眼睛望著遠處的鎮子。大洋馬突然從她身後探過頭來,柳鳳微微一笑,伸手輕輕撫著馬頭,“別著急,別著急!”她象是對自己說,又象是對馬兒說,大洋馬似乎聽懂了。輕輕打了個響鼻。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就在人們越來越焦急的時候,一支火把在新固鎮的炮台上燃燒起來,槍聲響了起來。

柳鳳和騎手們翻身上馬,如一陣風般衝出樹林。順著大道,直向新固鎮衝去。馬蹄聲篤篤,象敲響的急促的軍鼓。他們把身子壓低,緊貼在馬背上,象一股洪峰直撲鎮子。

槍聲如爆豆,馬蹄踏夜風。依靠提前潛進鎮子的內應。以及騎兵的速度,九龍堂的人馬從西北南三麵衝進了新固鎮,打了駐守此地的偽軍一個措手不及。原來倚為泰山的炮台,此刻卻居高臨下向聞聲而出的偽軍們噴出了死神的火舌,手炮也一發一發的轟擊著試圖聚集起來反擊的偽軍。

偽軍在睡夢中遭到突如其來的打擊,有的衣衫不整,有的還沒醒過味,加上九龍堂的人馬槍準馬快,來勢凶猛,他們很難組織起有效的抵抗,隻是憑著本能各自為戰,混亂中各處都在叫喊著,射擊著。

一個偽軍軍官帶著十幾個貼身護衛,衝出了住處,對著滿街筒子亂跑亂叫的手下大聲吼叫道:“不許後退,給我衝上去,拿下炮台。”

偽軍們鼓起餘勇,在軍官的督戰中,叫喊著殺了回去。但是此時已經太晚了,九龍堂的大隊人馬已經衝進了鎮子,在炮台火力的協助下,將反撲的偽軍們擊退,並開始向鎮子裏推進。

前麵的偽軍慌忙往後退,後麵停不下腳步,結果和前麵的人猛烈的撞在一起,偽軍中彈後的慘叫聲和驚慌失措的怒罵聲響成了一片。九龍堂有備而來,又是奇襲作戰,占據了優勢,壓得偽軍們步步後退。

“不許退,誰退我崩了誰。”偽軍大隊長發瘋似的揮舞著手槍,但兵敗如山倒,見勢不妙的偽軍們跑起路來,那絕對是專業加職業。

“大隊長,大隊長。”一個小軍官連滾帶爬的跑了過來,滿身的泥土,驚惶地說道:“這麽頂下去不行啊,咱們還是快撤吧!”

“胡說,擾亂軍心,我崩了你。”偽軍大隊長一揮手槍,怒斥道。

“大隊長,我的大哥啊!”小軍官繼續苦勸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把人都拚光了,哪還有當官兒的資本。暫且忍耐一下,有了日本人的支持,還怕沒有報仇的機會嗎?大哥,三思啊!”

這下可說到了偽軍大隊長的心裏,是啊,敵人現在占了優勢,自己的人馬心思都散了,再帶著人硬頂下去,也起不到大的作用。而且死傷一人,自己的實力就減弱一分,到最後,自己光杆一個,日本人還尿你?

“唉!”偽軍大隊長狠狠一拳砸在土牆上,咬著牙下令道:“告訴弟兄們,邊打邊退,在東麵縣城會合。”

命令一下,偽軍大隊長便翻身上馬,帶著些親信逃出了村子。兵敗如山倒,當官兒的一跑,偽軍是人人爭先四散逃命,恨不得多生出幾條腿來,誰會犯傻來阻擊敵人?

這一仗打了約兩個小時,新固鎮的偽軍潰敗逃竄,九龍堂大獲全勝,繳獲各種武器一百餘件,馬二、三十匹,以及各類物資。

柳鳳在一處大宅院前勒住了馬,九龍堂的人踢打著、咒罵著,將一群老弱婦孺趕了出來,推搡到牆邊。

“鳳姐,這混蛋就是呂應生的老子。”一個小頭目用馬鞭子抽打著呂應生的老爹,一個花白頭發的胖子。

“饒命,饒命啊!”胖子被打得順著臉流血,跪在地上一個勁兒的磕頭打揖,呂氏一家老小也匍伏哀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