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身逢亂世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戰鬥

空中泛著魚鱗般的白雲,就象靈巧藝人把它鑲在碧蘭的天幕上一樣。幾個月沒有聽到槍炮聲了,但戰亂並未遠離人們而去。隨著緊張的消息一步步傳來,大家又把心提了起來。尤其是孟有田,他覺得凶惡的敵人在拉著一張大弓,這股勁憋的越長越足,這張弓就拉的越滿,這次掃**也就越加殘酷了。

大路上又將看到一隊隊野豬似的鬼子,一群群豺狼似的漢奸又將出現在地裏邊,寧靜的生活又將被打破。

中條山戰役結束,經過充實的日本華北方麵軍,在增加了機動部隊之後,也認識到了“潛伏地下”的八路軍的實力和威脅,開始大規模地掃**根據地,以圖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

在繼續保持對冀中根據地的軍事壓力下,日軍從九月下旬開始掃**晉冀豫軍區,首先在太嶽山南部實施出擊,被根據地軍隊脫逃。到十月份,由於根據地部隊在日軍後方的同蒲鐵路上進行了襲擊戰,總算迫使敵人撤回去保衛交通線。

幾乎同時在九月下旬,山東日軍掃**了泰山附近的根據地部隊,在作戰期間幾乎未能與八路軍大部隊遭遇。但日軍**根據地,破壞設施,大量搜刮物資,強抓百姓移居,對根據地影響很大。

十月底,日軍又開始掃**太行山區,盡管未捕獲八路軍主力,但在十一月,日軍進攻了位於黃煙洞鎮的晉冀豫軍區的兵工廠,八路軍主力與日軍激戰了整整八天。終於不敵退走,以致附近的兵工廠被日軍搗毀。

日軍在其它敵後根據地也依次進行了掃**,尋找不到八路軍大部隊,便燒毀房屋,破壞設施,屠殺百姓,以此來削弱根據地繼續抵抗的人力物力基礎。

……

“鵑兒,咱們差不多也該走了。”瞎老元眨著那隻獨眼,此時非但不顯凶惡,倒透出幾分慈愛。“東西都藏進地洞吧,鬼子說來就來,可別耽擱了。”

紫鵑裏麵穿著件花襖,外麵是遮風的鬥篷,臉上削瘦了不少。幾個月下來,她一直和瞎老元住在一起,和孟有田的事情就那麽撂在那兒,不合也沒正式分。瞎老元問過兩次,不得要領後也不便再提起。

“元伯。村裏不是還有人住著嗎?”紫鵑回答了一句,又頗為不解地問道:“有田那腿腳。不進山躲起來,非得留下跟鬼子幹,逞能嗎?”

瞎老元輕輕搖了搖頭,說道:“他不帶頭,他不拚命,村裏人能這麽信服他?縣上能樹他這個英雄榜樣?自從他娶了阿秀和你,這麻煩就一直沒斷,八路軍可不興這個,而且很討厭這個。要不是他先踢騰出了點名聲。又有幾個老相識照顧著,恐怕早就不是這個樣子了。”

紫鵑並不完全認同瞎老元的說法,她覺得這其中頗有袒護孟有田的成分。阿秀心地善良,對自己照顧得無微不至,但那柳鳳呢,為什麽孟有田得隴忘蜀,又弄來了這個女人。

瞎老元見紫鵑沉默不語。不由得輕輕歎了口氣,說道:“是我的錯,,當初見你那個樣子。擔心沒個照應,為了給你爭個名分,便把你的終身大事給辦了。說起來,有田也算是有情有義,沒有薄待你。但你要覺得不合適,還是趁早跟有田有個了斷。你回來之後,便不和有田在一塊住了,還梳起了姑娘頭,村裏人麵上不說,可這背地裏的閑話卻不少。有田一直忍著,也不容易。”

紫鵑垂下了眼瞼,盡管她埋怨孟有田,但蘇醒後的記憶,以及她對孟有田的感情卻讓她處於兩難的境地。既不甘,卻又不舍,在這種矛盾的心情下她難以作出選擇,也隻好就這麽不清不楚地拖下去。

“元伯,紫鵑。”外麵突然傳來了孟有田的聲音,紫鵑的目光一閃,卻沒動地方,瞎老元無奈地苦笑了一下,轉身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孟有田走了進來,瞎老元卻未跟著。他望著紫鵑,坦然自若地說道:“紫鵑,最近沒常來看你,因為實在是忙得緊。村裏大部分人家都走了,你準備得怎麽樣了?聽說這次鬼子的掃**與以往不同,你和元伯還是盡早進山,躲得遠點才好。”

紫鵑淡淡地笑了笑,說道:“嗯,我們正收拾呢,很快就要走了。謝謝你,有田哥,讓你費心了。”

“這麽說太客氣了。”孟有田沉吟了一下,說道:“多帶幾件衣服,山裏風大,這天兒也是說冷就冷,可別凍著了。”

紫鵑心中感到暖意,孟有田的關心愛護是發自內心,這點她能看出來。她擺弄著鬥篷的扣子,說道:“有田哥,你也多注意安全。我知道你有本事,可腿腳不好,就別太逞能了。”

“放心好了,我知道自己的缺陷,不和鬼子硬拚,隻遠遠的打黑槍。”孟有田坐在了凳子上,仔細端詳了一下,歎了口氣,說道:“紫鵑,有些事情不要老想著,也沒人逼你,何苦老念念不忘呢,看你,都瘦了。”

紫鵑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後莞爾一笑,說道:“我這哪是瘦了,這是在恢複正常。阿秀和嬸子對我太好了,我又傻吃怩睡的,都快胖成小豬了。”

“胖瘦都無所謂,隻要身體好就行。”孟有田輕輕點了點頭,說道:“將來誰知道是個什麽審美標準,你可別因為稍胖了一點就節食,那樣會把身體搞壞的。”

“將來?你幹嘛總說將來呢?”紫鵑眨著眼睛,若有所思而又帶著幾分迷惑地說道:“將來是苦是甜,誰又知道?也許辛辛苦苦,卻是徒勞,什麽也得不到。”

“過去的已經過去,不管是幸福還是痛苦。回憶它並不能改變什麽。”孟有田沉吟了一下,說道:“隻有將來是我們可能改變的,或者說是我們創造的。不管是徒勞無益,還是收獲滿載,都不是你要思考過多的。奮鬥了就可能成功,而不奮鬥,則注定是失敗。”

紫鵑緩緩眨著眼睛,思考著孟有田的話,好半晌才自失地一笑,也不知道她到底聽沒聽明白其中的人生意義。

……

轟!一顆炮彈在一棵樹旁爆炸了。樹被連根拔起來,樹枝子飛了滿天。哐!哐!接連又是好幾炮,無目的地在地上開了花,這是敵人“掃**”的前奏。這次掃**,敵人是從兩個方向對進而來,一路是從縣城,一路是從鄰縣,計劃著先消滅此地的八路軍主力,然後再反複清剿。將此地徹底占領。

這是鬼子的新花樣,由單純的分區掃**變成更殘酷的分區清剿。避其鋒芒。擊其隋歸,孟有田當然不會直接迎戰敵人,甚至不準備動用狙擊隊,他需要保持戰鬥力以利長期堅持,並且不讓敵人提前警惕起來。但這並不意味著放任敵人**,而是主要采取騷擾襲擊的戰術,遲滯敵人是主要的目的。圍繞著防禦設施已經很完善的村子,充分發揮地道、地雷的作用,給予敵人以殺傷。

敵人掃**的第一個目標是設在土門村附近的醫院。但他們情報有誤,或者說是更新不及時。醫院在半個月前已經轉移至良崗莊,也就是說,不是隻有孟有田看到了良崗莊的優越地理。

戰鬥首先在土門村展開,在路上遭到了地雷襲擊的敵人將這裏作為了發泄憤怒的目標。然而,村子是無法守住的,也無法避免敵人的破壞。但並不意味著會讓敵人輕鬆達到目的。

經過了長時間的修建、改善,又是孟有田親自設計,親自監督,土門村的防禦設施令敵人吃盡了苦頭。眾多的隱蔽射擊孔。控製方便的拉線地雷,使敵人的第一次進攻便付出了血淋淋的代價。

一連串爆炸的巨響震撼著大地,烈火濃煙遮蔽了晴空,牆倒屋塌,磚瓦橫飛。偽軍的進攻失敗,招致了鬼子的炮火報複。

處在村子外麵的一處高處,這裏正被置於嚴密的警戒之下,周圍布滿了警衛,還架起了機槍,射手們全神貫注,隨時準備壓製突然襲來的火力。

小林舉著望遠鏡,仔細觀察著這個不大的村子,然後驀然轉過身來,深沉的目光掃視著眾人,沉聲問道:“諸位有何高見?”

“敵人兵力不多,所仗不過是防禦設施的巧妙陰狠,應該換上皇軍進攻,盡快解決戰鬥,然後抓緊時間,合擊敵之正規部隊。”一個鬼子軍官搶先說道。

小林不動聲色,不置可否,目光又轉移到別人的臉上。被注視的日本軍官都挺起了胸脯,表示同意這個鬼子軍官的意見。

“哈哈哈哈。”小林突然放聲大笑,鬼子軍官們先是怔了一下,旋而被這種情緒所感染,也跟著哄笑起來,哪知笑聲剛起,小林的笑聲卻戛然而止,以一種猝不及防的冷嘲口氣反問道:“諸位,你們不覺是過於草率了嗎?”

鬼子軍官們頓時噤聲了,茫然地望著令人莫測高深的指揮官。

小林指著煙火籠罩的村子說道:“敵人雖然不多,但熟悉地形,憑借完備的防禦設施據守,如我皇軍舍長就短,必然損耗甚大,這是不能不考慮的。”

幾個日本軍官互相望望,覺得小林這些話固然不無道理,但不免有怯戰之嫌,有損皇軍的麵子。幾個軍官動了動嘴巴想爭幾句,卻又摸不透小林的用意,便克製著沒有作聲。

“這是不是怯戰呢?誰要是這麽想,那就大錯特錯。”小林似乎看出了眾人的心思,掃視著他們傲然說道:“帝國健兒,威武鷹揚,在他們麵前沒有不可逾越的障礙。他們秉承天皇陛下的聖諭,肩負著大東亞聖戰的莊嚴使命,正在創建名垂千秋的功業。他們不是敝帚,乃是金玉,他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力量,要十分珍惜和充分利用這種價值,決不容許他們去作無謂的犧牲。”

這番話極大的滿足日本軍官們的榮譽心,他們把胸脯挺得更高。嘴角泛起剛愎自信而又倨傲的笑容。

小林又舉起望遠鏡看了一陣,默默的思索了半晌,轉身又踱了一個來回,揚眉說道:“你們想過沒有,我們不能隻盯著眼前的這個村子,要放眼整個戰局。戰局的前景如何,還有待根據形勢的發展作出更為準確的判斷。皇協軍,嘿嘿,就讓他們來對付眼下這個既成的鬥爭格局吧!皇軍是中堅,必須要獨擋一麵。等候偵察飛機的最新報告。”

…………

經過一番準備,敵人發動了攻擊。猛烈的炮火轟擊,硝煙彌漫,塵沙迸濺,彈片橫飛。

炮火轟擊完畢,在日本顧問的親自指揮下,皇協軍的一個營人馬分三路從村口,從炸塌的房屋處發起了進攻。

留守村子的二十幾名民兵並不堅守地表陣地,而是依托各種地道、掩體。將敵人放進來後,再與之進行戰鬥。而一形成犬牙交錯的局麵,敵人的火炮便因為投鼠忌器而失去了大半的威力。

繁密的槍聲夾雜著劇烈的爆炸,翻卷的火舌交織著升騰的煙柱,漫漫煙塵糾結成了一麵大網,覆壓在土門村上空,連正午的陽光幾乎都無法流泄下來,陰沉沉的一片混沌……

進入莊子裏的皇協軍遭到了頑強的抵抗,中下級軍官、機槍射手頻繁被暗藏的火力點噴出的防不勝防的子彈所擊中。這種看不見敵人的戰鬥使皇協軍顯得極不適應,在付出了很大的傷亡代價後。勉強占領了到處是殘垣斷壁的村子,但戰鬥卻並不停止,槍聲依然在響,瓦礫中還是有冷槍射出,不斷地讓皇協軍流血。

與此同時,日軍一個小隊按照計劃,向山裏的醫院進攻。而敵人的主力則繼續沿大道前進。合擊已經轉移的八路軍主力。

村子裏的戰鬥沒有停止,進攻醫院的日軍小隊剛剛進入山裏,卻遭到了孟有田所率領的狙擊小隊的襲擊。孟有田不知道敵人的真實意圖,他是為保護躲進山裏的鄉親們而戰鬥。進行了無差別攻擊。

所謂的無差別攻擊,就是見人就打,不管你是小兵還是軍官,也不管你是偵察尖兵還是機槍射手。隻要有機會,夠安全,就用冷槍加以消滅。

日軍雖然戰鬥力強悍,但對於山地作戰卻並不擅長,他們倚仗火力優勢打順手仗打慣了,對於這突如其來的戰術變化,很是有些措手不及。

草叢、樹後、石頭縫……仿佛到處都有黑洞洞的槍口,四麵八方皆可能射來仇恨的子彈,特別是孟有田的冷槍,距離遠,射擊準,隱蔽好,使鬼子感到了麻煩。

日軍在山地地形進行攻擊行動是困難的,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山地戰中的士兵不僅必須打擊敵人,而且也必須勇敢地麵對殘酷的地形因素所造成的作戰困難。這些條件要求低級軍官必須進行堅強的領導,不但必須在領導活動中以身做則,而且也必須在精神上足夠堅強。這一點日軍能夠做到,他們堅韌的戰鬥意誌確實值得稱道。

但是領導者堅強,並不一定能製定出正確的計劃,由於山地的特殊性,部隊在山地地形上的反應時間比平時要長。但日軍指揮官卻不能在執行作戰行動時充分考慮地形和天氣的因素,以至於在估算作戰時間、後勤要求和部隊能力上犯了不少錯誤。

而在山地戰鬥中,由於複雜的地形,攻擊一方不易展開兵力,對於主動防禦一方則是非常有利的。而且山地戰鬥也多是分散的,經常是發生在班、排級別,象二路軍這樣進行機動靈活的小單位作戰反倒可能會對作戰結果產生決定性的影響。

雖然確切的講,狙擊隊的山地訓練還是遠遠不夠,但他們勝在熟悉地形,能打能跑。鬼子雖然戰力強悍,但長處被大大的限製。此消彼長之下,狙擊讓敵人吃了大虧。

東邊一槍,西邊一槍,地上還不時有地雷爆炸,這對鬼子的體力和意誌來說,是一個不小的考驗。

鬼子軍官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不斷的示意部下從兩邊包抄。前麵幾百米外的幾個人影若隱若現,還不時飛過來一兩顆子彈,追擊到現在,已經倒下了七、八名帝國的勇士。無論如何今天不能放過這幾個卑鄙無恥、專打黑槍的支那人,哪怕是追到富士山也要抓住他們,然後一刀刀慢慢的砍死!

可是他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在平地上分兵包抄本來是沒有錯的,可是這裏地形複雜,他們根本不熟悉,不考慮實際情況就盲目下令,天知道包抄的人馬會跑到哪裏去。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鬼子追擊的隊伍散得很開,滿山遍野都是亂七八糟的槍聲。追在前麵的鬼子一個個東倒西歪,幾乎連槍都抓不住了,而鬼子軍官早就不叫喚了,這全是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