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總督一共九位,分別是直隸總督、兩廣總督、兩江總督、陳廣總督、南陰總督、甘肆總督、賒雲總督,以及山黃總督。除了兩江總督,其它八位總督都是老皇帝葉鴻在位時任命的年過六十老人,隻有兩江總督,這位年僅不惑的男人,是當今在位的葉煜直接任命的。

在朝堂上,這位新貴...不,已經是站在權利巔峰的人,一直是眾人巴結的對象。盡管他並不入燕京,但是卻不妨礙眾人對他的巴結。兩江總督姓張名定香字蘭卿,是張家嫡係的庶子,從他的名字以及表字都能看出來他不受張家這個大族所重視,然而他卻不知是為何得了聖眷,天子一紙詔書下奪了老總督張書冉的位置之後,便直接任命他為兩江總督,直接繼承了自家父親的官職。

張家乃是盤桓於江寧、安慶、以及豫章三處的大族,本家雖然在安慶一帶,但是在江寧城卻也有不小的能力。張家的先祖是開國皇帝葉陶的心腹,所以江山打下之時,張家便成為首屈一指的豪門。從葉陶開始到現在,張家的聖眷便沒有減弱過,在楚曆一百三十八年時,當時在位的皇帝更是指婚下嫁了一位公主,除去與之擁有同樣背景的直隸總督背後所代表的陳家以外,便是這楚國最大的豪門。

張澤羽乃是張定香的嫡長子,在這樣的身份下,自然是擁有這樣的能力,兩江總督的權限可是包括了軍民要務,查封一個青樓,他們來說…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盡管他的話有些大逆不道,但是在場的眾人皆是知曉,他所說的話句句皆真。想要巴結張定香的江寧城官員們是不會放棄這樣一個和大公子打好關係的機會的。

況且這些上層人士哪裏會不知道,羅雲媚雖然是有著江家夫人之名,但是卻沒有江家夫人之實,江文林所承認的正房,一直便隻有江月白的生母。而且江寧城所承認的江家夫人一直都隻有曾經的柳煙月,柳家大小姐。

故而,今日張澤羽的動手…看似魯莽,其實是別有玄機的。雖然羅雲媚名義上還是江家夫人,但是這樣的營生,她是不會告訴江文林的。江文林或許知道,但是他也不會在意。雖然終究是折了麵子,但隻要寧家能付出足夠的好處,這件事,也可以當作沒有發生過。

媚筠沒有料想到已經是式微的寧家居然能請動這樣的一位貴公子,麵上一苦,但依舊不依不饒地說道:“張公子,何必鬧得這麽僵呢?”

“那是你們不識抬舉…”張澤羽將手中小巧的令牌收入懷中,輕聲說道:“隻要告訴我…羅氏去哪兒了,我今日便放過你們。”

“這…”媚筠沒有想到鬧出這麽大的陣仗,竟然隻是為了追問自己夫人的下落,不禁有些錯愕,但是畢竟是長袖善舞的人,想著夫人臨走前對自己的吩咐,也隻好真真假假地媚笑了一句,朝著張澤羽長長一拜,“張公子,我真的不知曉夫人去了何方。”

“封樓吧。”張澤羽輕聲說。

霎時間,不知從何處出來了一個黑衣人,朝著張澤羽一跪之後,便想著領命而去,遣人來封樓。

媚筠見著張澤羽竟然是不顧絲毫,直接對花汀公館下手,一雙美目瞪得大大的,畢竟她的身份隻是一個青樓女子,是不會知道那麽多秘聞的,所以她對自家主子的身份一直有著近乎盲目的迷信。聽到張澤羽沒有一絲還轉地直接下令,她也不由得著急起來,想著花汀公館地重要性,情急之下,也隻好開口說道:“張公子,請手下留情。夫人...夫人她乘船去了城外。”

“早說,不就沒事了嗎。”張澤羽打量了欲語還休的媚筠一眼,“那今日就這樣吧。”

說著回頭,看了一眼寧宇恒,這才笑著說道:“不知寧兄,對在下的處理可滿意?”

媚筠聽到張澤羽這樣的話,心下一驚。張澤羽的身份竟然對寧宇恒如此客氣,那麽寧家背後的力量就遠遠不止如今的事態了。這樣的態度,能讓媚筠這個自小與身邊人周旋的花魁猜測出一個可怕的事實…

“南弦,你竟然是叫起寧兄來了…”南弦是張澤羽的表字,他現在已然及冠,理所當然地擁有表字。寧宇恒確是還差了那麽一年,不過見著兩人的模樣,倒是會覺得,寧宇恒才是年長的那一個。寧宇恒笑著搖了搖頭,現在知道了羅雲媚的下落,便知曉了葉楨的下落,故而他現在倒是不怎麽著急,“當年同窗之時…可是沒見你對我這麽客氣。”

“哎呀哎呀...年少無知,宇恒你就不要提起那些事了。”張澤羽臉色一窘,自然是想起了自己以前“拳打老夫子,腳踢小知客”的故事,頓時便覺得臉上無光,隻好尋了一個由頭,朝著寧宇恒說道:“我們趕快去城外吧…也不知道那秦酒是何方神聖,你居然會為了他這麽晚還來找我。”

“他...是我即將效忠之人。”寧宇恒的神色有些嚴肅,“希望南弦可以在以後幫襯著一些。”

張澤羽聽到這樣的消息,心神不禁震動了起來。他自小與寧宇恒交好,自然是知曉他的意思,這樣的話既然是向自己說了,就證明是沒有半分轉圜的餘地。雖然目前朝堂上似乎沒有寧家的人,但是以張澤羽的身份自然是知曉,現如今朝堂上的文官,其實大多數都是已經退下來的寧承意的學生,寧家看似式微,實則依舊有著很大的影響力。

自家父親已經是位極人臣,這樣的力量對張家來說,非但不是助力,反而有可能是亡命的毒藥。張家聖眷正濃是不假,但是任誰都知道,這樣的地位,是走到頭了,若是要再進一步...隻能是行那大不道之事。這樣的力量,若是歸了張家,肯定是會引來皇帝的猜疑。所以張澤羽對寧宇恒所說的事,也僅僅是驚訝,倒是沒有對那秦酒有多大的記恨。

所以他才會對寧宇恒這個同窗如此客氣,這樣的影響力,雖然無法收之入手,但是也不能得罪。唯一好奇的是,那秦酒到底是何方神聖,能夠折服宇恒這個心高氣傲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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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棲樓後門。

小廝打扮的二狗穩穩地站在一葉小舟上,遙遙望著前麵花汀公館的反應。

雲三娘顧及江寧城官員的反應,不敢發動官麵上的力量進行尋找,讓他非常惱火。他自小在鳳棲樓長大,雖然那個時候鳳棲樓還不叫鳳棲樓,叫搖紅樓。三年前搖紅樓換主,他這樣的小廝其實得到的好處是極多的。換主之後的鳳棲樓不似以往那般草菅人命。他這樣的被賣進來的知客,自然是感謝雲三娘這個媽媽。但是自從他知道這一切都是葉楨的手筆之後,他對葉楨便更加忠心了。

自小在青樓長大的他,自然是知曉自己的位置,入仕為官是他下輩子才能想的事,況且還是楚國暗衛這樣的衙門。但是自從葉楨將他買下之後,他的身份便轉變了。他不再是那個人人其辱的青樓知客,而是現在葉楨最為信任的人。自從是跟了葉楨之後,沒過多久鳳棲樓的人便暗自接近了他,告訴了他鳳棲樓背後的故事,並且是派了人教導他武功以及醫術,以確保他的主子能夠平安。並且還從鳳棲樓調來了念荷,確保葉楨的一世安穩。盡管這些都是基於葉楨隻信任他,但是他也從中得到了足夠的好處,

直到現在,他還在得意自己最初被葉楨買下時,便想好了要效忠於她。果然,現在自己已經得到了別人難有的財勢。盡管在外麵人看來,自己依舊是一個地位卑微的下人,但是他知道,自己不是。

盡管是沒有告訴他葉楨的身份,但是麵對這樣大力的栽培,二狗哪裏會不知曉葉楨的身份不簡單。自從跟了葉楨之後,自己的地位水漲船高,已經是江寧城暗衛裏麵的小頭目,擁有很大的權利。所以他對葉楨,那是實打實的忠心。

所以在半閑閣看見蘇子意對葉楨下手的時候,才會不顧及蘇子易背後的身份,直接下手,顯示出武力。不過他畢竟還是一個平庸了十幾年的小人物,當宮中的貴人吩咐自己不要告訴葉楨時,他還是選擇了沉默。他不知道站在燕京的那位最尊貴的人是怎麽想的,但是這並不妨礙他的效忠。這是一個平凡人…最真實的反應,他始終是忌憚著來自燕京的壓力。

他現在既然已經是進入了暗衛這個係統,他自然是知曉寧家到底擁有什麽力量。所以盡管他心急,但是卻沒有什麽異動,隻是靜靜地等待著,等待著那邊來的反應。

沒過多久,他遙遙地看見了花汀公館那艘最大的畫舫入了水,這才吩咐擺舟人,跟著一起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