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一個好天氣,陽光清麗而不耀眼。

葉楨一臉無奈地跟著走在前麵的禾粟,去尋找自己最不想見到的謝永暮。本是不用葉楨和禾粟去尋的,因為謝永暮每日都會過來一次,但接連三天禾粟都沒有見到謝永暮的蹤跡。對於懷春少女,禾粟來說,幾日不見心上人,內心難免有些不耐,於是便自作主張拉著正在看書的葉楨去村長家尋找自己心上人。

對於葉楨來說,謝永暮不出現自是極好的。雖然謝永暮舉止皆極為有禮,處處透露著大家風範,但是給自己的感覺卻一直是危險而神秘的,根本不似一個舞象之年的男子。若能不見,最好不見。

但是自己卻不好拂了禾粟的麵子,隻好隨著禾粟一起來找自己最不想看見的人。

這是一個用磚瓦砌成的園子,透過院牆的雕花牖能看見零星的幾朵望春花,一眼雪白,襯著粉色的黛牆。葉楨還在懷疑,為什麽這樣的村莊會出現如此一個大氣的建築之時,禾粟早已經從側門走了進去,對著園內喊道:“王叔!”

一個大致為不惑之年的男人,聞聲而出,看到是禾粟,問道:“禾丫頭,你怎麽來了?”

“那個......”禾粟突然想到,自己因為幾日沒見聶榮,所以急匆匆的拉著葉楨過來了,但是自己一個女兒家,怎麽好意思開口問一個男人的去處,不由得羞紅了臉。

一旁的葉楨看見禾粟泛紅的臉頰,心裏暗暗好笑,這還真真是一個懷春少女阿。於是微微欠身,柔聲出口問道:“請問聶公子在嗎?”

中年男人看著麵前舉止得體的葉楨,再看了一眼還在被女兒家的小心思所困擾的禾粟。也大致明白了眼前的狀況,於是對著他身後隨意一指:“他在後麵。”

葉楨見狀,隨口道了謝。卻沒發現自己在轉身的一瞬間,被稱為王叔的人的臉上,完全換了一個表情,陰冷而狠戾。

葉楨拉著還在和自己天人交戰的禾粟走了過去,一轉角,便看見了一襲青衣的謝永暮斜靠在一株花開得極為繁盛的望春樹下,用手擦拭著一隻翠綠的短笛。白色的望春花將一襲青衣的謝永暮襯得如謫仙般清冷。而自己在園外看見的那幾朵望春花,就是這株樹的吧。

一襲青衣的謝永暮,聽聞有腳步聲,下意識地望向來人的方向,看見了葉楨那雙帶著絲絲水汽的眼眸,帶著寒冷。謝永暮突然有些好奇,已經失憶了的公主,為什麽眼底還留有寒冰呢,畢竟自己努力把雲水村打造成了一個世外桃源。這裏,並不會讓她有絲毫的戒心才對。又或許是,她眼底那抹寒冰,是針對自己所出現的。

不愧是楚國最為優秀的公主,哪怕是失去了記憶,在周圍環境沒有絲毫不利的條件下依舊能保持這自己屬於皇室的警惕。謝永暮不禁勾了勾嘴角,真是有趣。

“榮哥。”站在葉楨一旁的禾粟終於看見了自己的心上人,疑問的話一下子便脫口而出:“這三天,你去哪裏了?”

“看書有些入神罷了。”謝永暮開口定定地說道,他決計不會告訴禾粟,自己在三日前的那個午後,因為發現沉迷在枕書而眠的葉楨身上,故逃了三天,連夜回到皇城的別苑,今日淩晨才穩定了心緒回來。

一旁的葉楨看著謝永暮的反應,潛意識便發現了謝永暮在說謊。但她也沒有閑心去揭穿,目前的自己,除了腦海中閃過的那一個片段,其餘的,什麽都無法記起。

“那就好。”禾粟聽到謝永暮的回答,倒是沒有想太多,吐了吐小香舌,輕輕的拍了拍胸口:“我以為你出什麽事了呢。”

葉楨瞧見禾粟充滿孩子氣的舉動,眼帶笑意地對著禾粟說道:“那我們回去吧。”

“嗯。”禾粟點點頭,既然已經得知了謝永暮不出現的原因。就已經達成了目的,沒必要再在這裏待下去,於是轉身欲和葉楨一起回去。

“清九姑娘請留步。”

“嗯?”葉楨聞言止住了腳步,回頭望向謝永暮,疑惑地問道:“聶公子,還有什麽事嗎?”

謝永暮沒有回答葉楨的問題,而是稍微看了一眼禾粟。禾粟感受到謝永暮的目光,懊惱的跺跺腳,快步走出了園子。

葉楨看禾粟離開,心下一驚,但卻不動聲色地問道:“有什麽是禾粟不能知道的?”

“清九姑娘。“謝永暮笑得極為燦爛“請你隨我走一趟。”手執短笛,臉上一片深意。

葉楨見狀,想到,看來今日是必須要跟謝永暮去這一趟了。於是也不磨嘰,直說了一句:“請公子帶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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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楨呆呆地看著麵前的懸崖。

這是......自己失憶後,腦海中唯一閃現的,關於以前的畫麵。和腦海中一模一樣的山林,變幻萬千的雲霧,還有遠方透過雲霧出現的點點山頭,以及倏忽而逝的飛鳥。這些無一不在提醒著自己,自己,真的站在了墜崖之處。

真的站在了自己失憶的源頭之處。

可是,腦海中除了那個場景能回憶,其他的,真的記不得了。明明腦海中的畫麵裏,自己和對方是在對話的,可是,為什麽不能憶起對話的內容呢?那些對話,一定很重要,否則,自己哪會那麽輕而易舉地跳下萬丈懸崖?若非運氣尚可,那麽現在的自己,定然隻是一具爛於深林的屍骨罷了,或許,屍骨都不能保全。

可是,自己,到底是誰?那些人,又是什麽人?談話的內容,究竟是什麽?

我,真的是,青樓花魁,清九嗎?

葉楨痛苦地抱著頭,蹲了下來。

謝永暮看著葉楨痛苦的樣子,幾乎是瞬間下了定論。自己的推測沒錯,葉楨,絕對是記得一些過去的,隻是不知道,她所記得的過去,有多少罷了。

想著這三天回到皇城別苑所了解到的情況,心裏不由得冷笑起來。登基的新帝,對自己這個姐姐可是看重得很呐。事件已過去大半個月,派來尋找葉楨的人手不僅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多。令自己的大多數計劃不得不暫時放下,以免被楚國發現自己所布下的暗棋。連自己這個“毫無威脅力的質子府邸都被楚國的衛隊排查了多次,若非自己足夠小心,或許自己現在已經在天牢裏和獄卒聊天了。

“聶公子。”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從思緒中恢複過來的葉楨定定的看著謝永暮,咬了咬下唇。想是下了什麽決心一樣,說道:“您可以幫助我嗎?”

謝永暮被葉楨這個請求嚇得不輕,楚國公主求助於敵國太子,這可是兩國兩百年來的頭一遭。

“我知道你的身份不會那麽簡單。”葉楨隱藏在長袖裏麵的手緊了緊,說道:“我比你想象中有用,我會幫助你,達成你的目的”

謝永暮玩味的一笑,“真的?”我的目的,可是你身後的,楚國江山!

葉楨沒有注意到謝永暮的異樣,隻是重重地點了點頭,“隻要你幫我查找身世。”

“好,成交。”謝永暮笑得滿含深意。

“嗬嗬...”不遠處的一個人看著這兩人的交易,不由得暗笑。

當代公主居然和敵國太子做起了生意,這事情,委實有些有趣。

不知道當今天子知道自己的姐姐和敵國太子做交易的事情之後,會有什麽表情。

不過,那又幹我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