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雲更是臉色一沉。

這玩笑開大了。

“諸位多慮了!”謝玄的關子也賣夠了,再不澄清一下,怕是不好,“謝玄所為之事,自有朝廷的首肯,若沒有朝廷的許可和配合,謝玄這就算是找死了。

想必大家也知道,桓溫雖是蓄謀已久,卻並未易幟,如果朝廷大張旗鼓的興兵,反而授人以柄,令天下以為是朝廷逼反了桓溫。

謝玄在此請諸將軍以國事為重,依謝玄的拙計而行,待不日後謝玄歸來,再與諸將士一同殺敵可否?”

謝玄這番話說得眾將士皆無言,理在、情在,挑不出絲毫毛病。

“末將等為國萬死不辭!”

“好!”謝玄拍案而起。

搞定池州團練的大營後,謝玄還差最後一步,不過他隻有耐心的等著,因為此時的主角是謝安。

謝安在他的書房裏有些不安。

雖然謝玄的計策看起來有理有據,但實施起來卻感不易。

“老爺,王大人來了!”

王離真的來了!謝安將心神一鎮,示意將王離請到書房。

“王大人!”

“謝大人!”說起來這還是王離第一次到謝安的書房裏來,不由眼睛轉了轉。

“來人,看茶!”謝安見那書僮送了茶水,又吩咐道:“我與王大人有事商議,不見任何人。”

“是,老爺!”那書僮退下。

“哈哈!謝丞相,不知今日有何妙事,竟想起相邀王某。”王離笑得很開朗。

心裏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畢竟王離與謝安是對死敵,這是朝野皆知的。

“王大人快人快語,謝某今日還真是有兩件喜事,否則,哪裏敢請王大人來寒舍!”謝玄笑道。

“哦!”王離當然有些不相信。

不對,應當是一點都不相信。

“王大人可是不信謝某?”謝安淡定道。

“謝丞相說笑了,莫說謝丞相的威名,就是謝家這兩個字,也能值得上千萬之金!”王離談笑自若。

“如此,請王大人移動尊步!”謝安自己先起了身,向書房的一側引了過去。

“哼!我倒要看看這謝安到底在搞什麽鬼!”王離暗道。

“請王大人過目!”說話間,謝安手裏多了一件事物,是一幅字。

隻見謝安緩緩將那幅字打開。

“《師言集》!”王離驚道。

“王大人果然好眼力!”謝安假作讚賞。

不得不說,王離雖然人品極差,對字畫的鑒賞卻不差,對字畫有鑒賞的人通常又有收藏之廦。

王離看得愛不釋手。

謝安落在眼裏卻是佩服不已,當然不是佩服王離,而是佩服謝玄,竟將王離的一舉一動都算得死死的。

“王大人。”謝安笑道。

“呃,謝丞相。”王離到底是深具心計之人,終於將那目光依依不舍的收了回去。

“王大人,這邊請。”謝安仍是淡淡道。

王離依言和謝安一道重新落了座。

“謝某見王大人如此鍾意這字,說不得隻好割愛了!”謝安捋須笑道。

“謝丞相說什麽?”王離竟是一時沒有聽清。

“謝某要將這字送與王大人。”謝安仍笑。

“這,這個不好吧!”王離想了想,暗自攝自心神,提醒自己千萬不可著了這謝老鬼的道。

“王大人這就見外了不是,一幅字而已,有何不可?”謝安道。

“不好,不好,王某可是禦史。”王離心裏已經忍得吐血。

“既然如此,謝某就直言不諱了,實是謝某有事相求於王大人。”謝安無奈之下隻得口吐真言。

“丞相言過了,丞相怎麽會有事用得著王某。”王離一番虛與,心裏卻罵開了,這謝老鬼終於要露出狐狸尾巴了。

“王大人,謝某確有事相求於王大人。”謝安隻得正色道。

“哦,不知謝丞相所為何事?”王離故作交心狀。

“王大人,想必你也知道,那桓溫的五十萬精兵,怕是不日就要起事了。”謝安道。

王離點了點頭,這事本來朝廷內就開了無數次的會議。

“隻是我晉國的大將卻大都歸附於桓溫,怕我們很快麵臨無將可遣的窘境哪!”謝安歎道。

“丞相言重了,不是還有禁軍嗎?還有謝奕謝石嗎?”王離一臉真誠,心裏卻是恨不得謝家老老少少都死在桓溫手下才好。

“唉,謝奕身在桓溫帳下,形同人質,至於謝石,雖是可選之人,但他鎮守的地方可是與秦國相鄰,那裏可都是虎狼之師,如若失守,隻怕符堅就可直逼建康了。”謝安一一否決,但這些都是人盡皆知的事,並不足奇。

“那麽,丞相究竟意下如何?”王離關心道。

“唉,我看我的子侄當中,也隻有謝玄一人還勉強還算個將才,加上這小子不知死活,硬說要上陣殺敵,你看看,一個十四歲的娃兒,別說帶兵打仗,在陣前不尿褲子都算不容易了。”謝玄歎道。

“丞相是讓我幫著勸勸他嗎?”王離狐疑道,畢竟這種事怎麽會輪得到他王離身上,謝家內內外外的親戚可是數不勝數,反正王離就不相信謝安真讓他去勸那個姓謝的小孩子。

“這個當然不是,老夫親自勸了兩回都沒有用啊!”謝安歎道。

“這下可麻煩了。”王離一直偷偷注意謝安的神情。

“對了,王大人,你家三公子眼下可安好?”謝安突然扯開話題。

“還好,還好,托丞相大人的洪福。”王離信口答道,他的腦袋裏已經轉了無數圈,卻不明白這謝安到底安了什麽心。

“那就好,那就好。”謝安又是莫名其妙的一句話。

王離隻好陪著笑臉。

“如此,這字,你王大人一定得收了下。”謝安的話越說越莫名其妙。

“這是為何?”王離是真的反應不及。

“謝某想請王公子出馬。”謝安笑道。

“怎麽……這萬萬不可,清龍不過是嬌生慣養了的小子,怎麽能去前線殺敵!”王離說著臉色都變了,王清龍可是最得意的一個兒子,他還想指望著王清龍光大他王家的門檻呢?怎麽能送去前線那煉獄般的地方?

“咳,王大人,您多慮了!”謝安將話又一收。

“丞相你……”王離這下真的暈了頭,不知道謝安到底安了什麽心。

“這事怪我一下沒說清楚,清龍那孩子我看著長大的,怎麽能送他去殺敵?他是棟梁之材,要用對地方!”謝安笑道。

“丞相是說……”王離拿不準謝安的意思。

“謝安是說,清龍這孩子,可以曆練一下,但不用直接衝殺陷陣,以他的才智,籌措兵馬糧餉,立下一番軍功,才是正道!”謝安捋須道。

這也就是說搞搞後勤?搞後勤的軍功當然沒有前線的將士大,但也不小,重要的是沒有生命危險,如果能借機在軍中培養自己的勢力,當然是件好事,一件天大的好事。尤其是前幾天元昊大法師的事弄得王離差一點灰頭土臉,本想勾結燕國一口氣吞了這晉國,誰知元昊不知被哪個王八蛋識破了行跡,這條線就黃了,至少是暫時黃了。

更何況要是桓溫成了事,那可就真的跟他王離沒什麽關係了。話說回來,王離認為晉國的勝算還是大些,這其中的勝籌,晉國高出一點來。如果王清龍真的在晉國打敗桓溫的戰鬥中立下功勞,是極有利的事,且不管日後還能否有機會與元昊做掉晉國,至少晉國再沒有多少力量能動他王離。

想到這裏,王離慷慨道:“蒙丞相看得起,王某就替小兒答應下來了。”

謝安大喜,又道:“如此最好,那小侄就靠賢侄照顧了。”

“這是自然,丞相的侄兒,就是我王某的侄兒。”王離現在真是人逢喜事心情爽,簡直就是有求必應了。

謝安立時起了奏章,自己先署了名,王離也署了名,眼見自己的寶貝兒子當了西路大軍的轉運使,說是西路大軍的轉動使,但整個帝國的兵馬糧草,他都有權利調度,隻受了征西大元帥的管轄。

王離雖然心裏替自己家兒子高興,但也沒有忘記隨手拿走那幅寶貝字去。

謝安暗笑不已,即刻進宮麵聖,呈上兩人聯名的奏章。

再說次日早朝,謝安奏保謝玄為征西威武大將軍,假節,劉牢之為征西先鋒官,王清龍為西路大軍糧草轉運使。

王離昨日興奮之餘沒有注意到謝玄為征西大將軍,不過這對他來說倒是無所謂,反正那謝玄死在疆場也好,沒死也罷,對於王家來說一根毛的損失都沒有,當然了,以那十四歲的娃娃,多半是橫死之列,他甚至眼前都出現一個血肉模糊隻剩下一口氣的小娃娃,在那亂軍之中苦苦求生卻不得其法。

隻有中書郞郗超挺身反對謝安與王離的聯名保奏。

就這當口,八百裏加急,桓溫已反出荊州,水陸並進,號稱六十萬大軍直指建康。

朝廷向來不是你死我活的地方,就是和稀泥之所。

於是中書郎郗超得了個監軍之職。

兩天後校場升台拜將,沙場點兵。

出了宮門,謝安才鬆了一口氣,他對謝玄的能力又多了一分理解,如果不是謝玄離開之時給了他那個錦囊,謝安才不會對王離動什麽心眼,畢竟他謝安可是晉國第一才子,根本不屑為之。

而那些對王離的分析,更是無一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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