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揭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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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宮裏,小寶太平了沒有幾日,忽然孝莊太皇太後身邊的蘇麻拉姑突然出現在乾清宮門口。下了早朝,便匆匆的將康熙叫走了。
韋小寶並未跟著,不過他用腳趾想也能想出來,蘇麻拉姑出現在乾清宮這是為了哪般。
這次吳應熊入京,撤藩之事已經流傳朝野,空穴來風未必無因,要不是康熙屬意放出的風聲,還有誰敢散播謠言?康熙麵上看起來雖然宅心仁厚,但是小寶這麽多年觀其言看其行,早就知道,康熙是刻意深藏不漏。但是薑還是老的辣,吳三桂這次亦潛入了京師,怕是早已經察覺到康熙的意圖。所以暗地裏聯合了平南王尚可喜和靖南王耿精忠二位藩王,口徑一致對外,才使得撤藩之事悄無聲息的平複了下去,不然若是著了康熙的道,估計就會被順坡下驢,卸甲歸田了。
雖然康熙很有謀略,但是照那日韋小寶在吳三桂的腦中探得的消息,這位野心勃勃的藩王是想要在康熙羽翼未豐之前,勤修政務,籠絡蒙古西藏,練兵養馬,培訓將領,伺機而動,隻待時機成熟之時,立刻舉兵誓師,一舉將整個清朝顛覆。孝莊太皇太後也估計是想到了這一點,才將康熙找了去吧?
康熙現在正在忌憚三藩不知如何是好呢。如今國庫空虛,如果吳三桂起兵,糧餉就是第一個難題,更不要說他從未帶過兵打過仗,怎麽可能是用兵如神的吳三桂的對手,對待三藩又不可能放任他做大,自然左右為難。如今孝莊招他前去,八成是打算下懿旨將建寧公主許配給吳應熊了。
正想著,突然內侍總管張康年走了過來道:“桂兄弟,不知道皇上在裏麵麽?”
“皇上他一早去了慈寧宮請安,至今未歸,張大哥有什麽事麽?”
張康年原本愁眉苦臉的,一聽,臉色立刻大好了起來,兩眼放光的瞧著韋小寶。“桂兄弟!皇上不在,這宮中我也隻能找你商量了。”
韋小寶眼看一頂高帽子帶到了頭上,正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沒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於是連忙道:“不敢當不敢當,張大哥是有事找皇上麽?皇上此刻就在慈寧宮,若是事情急,兄弟我就冒險去稟報一聲。”
“別……別……桂兄弟……這……”張康年一看韋小寶滑不溜丟的就要溜,連忙抓住小寶的胳膊,壓低了嗓子道:“我此次前來是為了俘虜的幾個刺客而來的。”
“……嗯?”小寶立刻停住了,心裏犯了嘀咕。難道沐王府的人真的那麽腿軟,大刑之下招了不成?連忙笑道:“張大哥既然要我幫忙,我小桂子自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不過……這是怎麽回事?”
前幾日出了刺客,讓康熙大為震怒,下令徹查宮中上下,對著刺客一律不能下殺手,要活捉。一時間,宮中上下一片肅殺,侍衛總管多隆手下僅次於其的就是這位張大哥。小寶和張康年他們也算是賭桌上的好友戲稱張康年一聲大哥,卻沒想到這個張大哥還真有些本事,居然讓他捉住了幾個俘虜。
“桂兄弟是這樣的,皇上已經下旨洗了平西王的冤屈,而且給我們下了旨不論什麽手段,一定要審出個所以然,看看究竟是什麽人敢大膽謀害皇上,誣陷平西王父子。可是……前幾日我們大刑逼供之下……這幾個人一口咬定自己是平西王的人,其中一個還自稱是平西王女婿夏國卓的親侄子……這……這可怎麽是好啊……”
韋小寶一聽便樂了。前幾日輕薄那個沐澗笙輕薄的狠了,然後又任其自生自滅的扔到冷宮之中,後來幸虧有陸霜照應著才沒生生把個大活人餓死。小寶想起來,簡直有些沒臉見他了。如今張康年正巧給了他個緩和二人氣氛的由頭,他心裏簡直要愛死張康年了。於是道:“張大哥,這件事好說好說,這些亂黨尚且如此也不是辦法,我自會和皇上說的,皇上不會怪罪於你的。”
張康年一聽,連忙不著痕跡的塞了幾張銀票到他的手中。“咳……多謝桂公公了,這是我們侍衛們孝敬桂公公的,請桂公公手下。”
“張大哥,你真是的,我們是好兄弟,講義氣。怎的如此……”說著,張康年已經機靈地將銀票塞進了小寶的袖口中,做了個大揖,走遠了。
小寶見著他走遠的背影不由得挑眉笑了起來,手探進袖口摸了摸,恩,不錯五張。沒想到,連宮中的侍衛都出手不凡,一出手就是這麽五大張,這麽幾句話的功夫五千兩就進了口袋,在宮裏當差想不致富都難呢。正想著,一抬頭便看見一身明黃的康熙,陰鬱不明的站在走廊不遠處的拐角靜靜地看著他……黝黑的眸子裏湧動著無言的悲哀。似是惱怒,似是不信,似是被背叛的傷心……複雜的讓小寶不敢深究。韋小寶心下一涼,再仔細一瞧自己站的地界——他所站的位置正是慈寧宮通往乾清宮的必經之路,這康熙八成是從孝莊哪裏拐回來的時候撞見的。
韋小寶站在那裏不由得減了笑容,既然被他撞見了,也沒什麽好分辨的,收了就是收了,四十五萬兩真金白銀都收進了口袋裏,犯不著為了一點蠅頭小利落個說謊強辯的汙名。他挺了挺身,站直了腰板,麵無表情的站在一旁看著康熙從他身邊走過。康熙見他如此,眉頭一挑,踱步的步子慢了下來。
康熙身後跟著伺候的李德全,見兩人詭異的氣氛,不由得擦了擦汗。這兩位爺喲……都是不好相與的主哦,萬一要是針尖對麥芒的吵起來,這人來人往的可怎麽辦喲——李德全這麽多年的太監總管是沒白當,他既是皇帝身邊最親信的暗衛高手,又是從小看著皇帝長大的宮中的半個老人,怎麽可能不明白自家主子的性格。而這個韋小寶,他也算是看著他從那麽個小豆丁長成現在這樣的翩翩少年,雖身為奴才卻沒有半分的埋汰氣,讓自家主子慣的,別看平日裏待人和氣,但是其實骨子裏傲得很,半點虧都吃不得,也算得上宮中的半個主子了,如今……好了吧,奴才不像個奴才樣,主子不是主子的樣的鬧騰上了吧。真真是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康熙道:“小桂子,你在這裏幹什麽呢?放肆,見了朕也不知道請安。”
韋小寶脖子一梗,心裏慪極了,他韋小寶何時何地這麽屈辱過?以前跪安隻當是做戲,在外人麵前不得不為之,在兩人麵前,他是能省就省,從未主動過。如今聽見康熙居然特意要自己跪下來請安,心裏驀然一陣不舒服。心道,幹什麽你不都看見了?還要裝模作樣的問我。於是冷冰冰的看了一眼康熙,平板道:“奴才小桂子,叩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康熙看著他如此麵無表情的樣子,心裏一陣酸澀,他居然背著自己和宮中別的侍衛串通起來愚弄自己不說,還如此囂張,連跪安都做得這麽不甘不願的,真真是拿自己當做主子了?於是道:“哼,你隨朕來。”
小寶本想站起來,但是康熙走了幾步又似想起什麽,似笑非笑的回過頭道:“嗯?朕叫你站起來了麽?”
韋小寶一咬牙,頓時“噗通”一聲,雙膝砸在青石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小寶一言不發的複又跪了下來。暗忖,他還真當自己是他手下的奴才了?抬起頭來道:“我今日跪的是大清國的玄燁,不是我心裏的小玄子。”說著,已然有些委屈了。
既然莊襇已經有了六本經書,隻剩下正黃旗和正藍旗兩本經書沒有到手,宮中又沒有正黃旗的下落,康熙自從除完鼇拜之後態度曖昧不明起來,小寶並不是無所察覺,他隻是覺得康熙待他很好,宮中生活又比較愜意,留在宮中便是看在康熙的麵子上,想要在三藩之事上助他一臂之力。如此看來,連最後留在宮中的理由都可以忽略了。於是小寶毫無顧忌的站起身來。
康熙聽罷,渾身一震,心裏本有些後悔,可是看著小寶負氣離去的樣子,心裏頓時惱了起來,要知道,他這十幾年來還沒有任何一個人敢跟身為堂堂大清國皇帝的他端架子呢。於是康熙一把拽過小寶的胳膊道:“小桂子,你去哪?朕命令你跟朕來。”他有些怕了,怕倔強的韋小寶一去不返,怕事情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哼,奴才自有奴才該去的醃臢地方,說出來怕汙了皇上的耳。”說罷,反手就將身子從康熙的懷裏掙了出來。
康熙見他如此,立刻伸手攔了下來。轉眼間兩人已經過了數十招,這麽大的動靜自然引來了宮中不少侍衛駐足圍觀,但是張康年和多隆二人平日裏也聽說過小寶和皇帝摔跤練手的傳言,一時間竟無法分辨,以為兩人興起,便在這人多的地方過起了癮,於是默默清空了一旁的奴才侍衛,自認為體貼的退下了。
康熙這邊和韋小寶打的火起,兩人一人喂招一人拆招,已經打了一炷香的時辰,他雖然生性謹慎謙遜,但是潛意識裏一直認為小寶的武功並不如他,如今兩人認真動手後才發現,小寶的武功並不落下乘,甚至隱隱的有壓製之意,心頭再度惱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