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嶽失蹤第八日早上,鍾妍剛到刑偵隊就接到民警電話,有人上吊自殺了。她和於楓立刻出警。

經江勇初步鑒定,死者應該是在昨晚九點到十點,在家中陽台的晾衣架上上吊死亡,死因係窒息而死無誤。

由於死者上吊是在晚上,陽台窗戶緊閉,沒有開燈,烏漆麻黑的,對麵樓裏的鄰居沒有發現異樣,但到了早上,對麵樓裏有位早起的大爺無意間瞥到顧曼蓉家的陽台。看到有人吊在陽台晾衣架上,嚇他一跳,他一開始還以為眼花,立刻把兒子叫醒,讓兒子幫忙再看一眼。兒子看到也嚇一跳,父子倆趕緊報警。

死者名叫顧曼蓉,四十五歲,待業在家,案發時丈夫焦海傑正在外地出差,女兒焦敏因為是住校生,所以也不在家。

顧曼蓉家中無明顯打鬥痕跡,但在餐桌上放著幾張A4打印紙,用一隻手機壓著。於楓拿起手機,鍾妍拿起紙,一個找顧曼蓉的屍體解鎖,一個研究紙上的內容。兩人都發現了重要線索。

於楓在顧曼蓉手機備忘錄發現一封疑似遺書的文字,上麵提到她在十九年前跟著老主顧到富豪蕭仁達家做保姆,五年後懷上蕭仁達的孩子,被蕭仁達辭退,從那時起蕭仁達每個月給她三萬生活費,不久孩子出生。但令她想不到的事,蕭仁達正房太太兩天後也生下一個兒子,但兒子有先天心髒病。蕭仁達為了保住那個孩子,提出交換兩個小孩的心髒,並給她一百萬。

為了錢,她出賣了自己剛出生的孩子。為此,她受內心煎熬十四年。這幾天,不知道怎麽回事,每晚做夢會夢到嬰兒的哭聲,她實在受不。現在女兒快讀完小學,她從蕭仁達那拿到的錢也夠現在的老公和女兒下半輩子衣食無憂,她覺得是時候去陪兒子了,所以她決定自殺。

但在自殺前她收集了一份過去給孩子做心髒移植的醫生資料,爆料說這個醫生經常做非法器官移植手術,希望警方在看到後能抓住他,以告慰孩子的在天之靈。

手機下壓的打印紙就是備忘錄裏提到的主刀醫生高翔的資料。

於楓看完電子遺言和紙質資料後,他認為顧曼蓉的自殺理由充足,自殺現場“幹淨”,所以初步判斷顧曼蓉是自殺而亡。其實比起顧曼蓉的自殺案,於楓現在更關注顧曼蓉提到的非法心髒移植案。

非法器官移植通常和非法器官買賣聯係緊密,當一樁非法器官移植案浮出水麵,背後肯定有一座龐大的非法器官買賣組織冰山。於楓的直覺告訴他,沿著高翔這根線可以挖出一個犯罪組織,這將是大功一件!於是他立刻成立非法器官移植案專案小組,展開調查。

邱嶽的失蹤案未破,顧曼蓉的自殺案也還有待調查,現在又來非法器官移植案,鍾妍感覺分身乏術。根據於楓的優先級排序,鍾妍暫時把主要精力放在非法器官移植案上。專案小組很快收集到高翔的犯罪證據,將他逮捕審訊。

高翔沒做過多反抗,在諸多證據麵前,承認了自己十四年前為蕭航做的心髒移植手術,也承認了這些年做的其他非法器官移植手術。同時他轉做汙點證人,供出一個非法器官買賣組織。專案小組周密部署,雷霆出擊,很快抓獲該組織核心成員,共計八名。

經過五天的連續盤問審訊,八名犯罪成員全部供認不諱。器官買賣市場,也叫紅色市場,是一個非常混亂、肮髒、慘無人道的地方。在這裏,人都是明碼標價的,一個腎二十萬,一個肝十萬,皮膚按麵積定價等等。為了收集死人和活人的器官,他們低價回收剛死掉的屍體,長年養著一批供體,供體有些是自願的,有些是被強迫的。遇到需求方指定某人身上的器官,他們不惜綁架強行獲取。總之,在他們眼裏,人就就是牲口。

器官買賣案接近尾聲的時候,警方也正式起訴蕭仁達涉嫌謀殺嬰兒。蕭仁達被逮捕後,得知是顧曼蓉自殺爆料,不禁破口大罵,還說顧曼蓉這種長在錢眼裏的女人不可會為一個剛出生的孩子自殺,他絕不相信顧曼蓉會自殺。但顧曼蓉是不是自殺跟蕭仁達涉嫌謀殺嬰兒沒有關係,所以他叫嚷了一會兒泄憤後也沒再多說。

但他的叫嚷動搖了鍾妍,原本鍾妍就對顧曼蓉的自殺案有保留,她總覺得事情發生得過於突然,照道理,最愧對孩子的時候應該是孩子死後近三年,那三年裏沒自殺,熬過去了,怎麽反而在第十四年突然頻繁做噩夢熬不過去呢?除非那幾天她受到了什麽刺激。

於是鍾妍再度去拜訪顧曼蓉的老公焦海傑,施圖從他老公那找找突破口。兩人約在一家咖啡廳見麵。鍾妍原本以為焦海傑會很憔悴,但他精神奕奕,完全看不出剛死了老婆。

“人死不能複生,節哀順變。”鍾妍說道。

焦海傑點點頭。

“我來找你是想問在顧曼蓉出事前,你覺不覺得她有點異常?比如她見過什麽陌生人?或提起過什麽陌生人?任何跟平常不一樣的你都可以說。”

“陌生人啊……”焦海傑喝了一口咖啡,“哦,我還真看到過一個。”鍾妍聽罷,眼前一亮,“那天我走的急,落了一份合同在家,所以趁著中午吃飯的時間,跑回家去拿,結果看到我老婆和一個陌生男人在小區樓下的涼亭說話,我原本以為我老婆背著我跟什麽男人幽會。但我走近發現,我老婆臉上凶神惡煞的,比起兩人在幽會,更像是我老婆在跟人吵架。我老婆眼睛很賊,看到我來了,立刻打發那個陌生男人走了。事後我問她那人是誰,她說是健身房賣卡的,一定要她辦一張,她就跟人吵起來了。現在回想起來,感覺這種事不需要吵架吧?”

鍾妍點點頭。“你還記得那個男人長什麽樣?”

“個子不高,大概一米七左右,瘦瘦的,背一個斜挎包,長得很普通,看著是很像推銷員。”

“你看到男人那天是哪天?”

“就在她自殺前兩天。”

“具體是中午幾點?”

“十二點多吧,具體時間我也忘了。”

“好的,我要問的問都完了,感謝你的協助。”

“不客氣,但是鍾警官,我老婆的案子不是結束了嗎?你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你不覺得她死得有點突然嗎?”

“是有一點,但如果我是她,我也覺得該死,親手把自己的孩子送上手術台,把心髒拿出來給其他人,她這樣的母親能再活十四年已經是上天恩賜了吧。我都不敢告訴我女兒她有這麽一個母親。”

聽完這番話,鍾妍明白眼前的男人為什麽不是憔悴臉了,不過他看上去正義感十足的樣子,卻還是偽君子一個——

“那你會把她賣兒子心髒的一百萬和這十四年來每個月從蕭仁達那拿到的生活費全部捐出來奉獻社會嗎?”

焦海傑頓時漲紅臉,然後起身道:“不好意思,我後麵還有會,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