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梨香話閑
這個時節,天氣已經熱出來了。.歡迎來到閱讀梨香院占著梨香二字,真種了那麽些棵梨樹,春日梨花重重疊疊的,確實香氣宜人,而現在因著這些棵樹,蜩沸不息,生生把一個僻靜的小院子,真染上了幾分熱鬧。
午後,雖然還未到暑氣蒸人的日子,但還是讓人昏昏欲睡,懶得動。薛家姨太太正在屋子內跟薛寶釵說著閑話。說著說著,就說到了薛蟠身上。說到薛蟠這些日子雖在賈家族學附學,卻對讀書完全不上心,有些個傷神”“。
薛寶釵看著母親如此,就勸道:“母親也需如此。哥哥不愛讀書,我看也就罷了。咱們再是勉強他,他不樂意,轉身就出去胡混,咱們在家裏也是不得而知。叫我看,與其讓他頂著讀書的名頭遊手好閑在外頭亂混,白費了光陰,還不如給他點兒正事做做。那些生意,早晚總是要哥哥擔了起來的。現在他雖然掛著名頭,其實也都是掌櫃們拿主意。不若找個忠心可靠的,帶帶哥哥,早日把這些都拿上手,不比他說著讀書其實一頁紙都沒塞進肚子裏強?”
薛姨太太聽了這話,倒是細細想了起來,又想著薛老爺生前也是勉勵兒子讀書,就有點兒拿不定主意,隻是女兒說的也是道理。
正想著呢,就聽見外頭聲音,說是太太王夫人身邊的彩雲來了。薛姨太太讓人進來。
彩雲進了屋內,給薛姨太太請了安,又問了寶姑娘好,這才說了正事。原來是王夫人幾日沒見薛姨太太並寶姑娘過去了,有些想念,所以打發人來捎個話,讓薛姨太太有空帶著寶姑娘過去坐坐。
薛姨太太連聲應了。“就這麽個事情,隨便讓哪個小丫頭子跑一次就得了,還特地讓你過來一次作甚?我知道你們家來了客人,想著不給你們太太添亂了。她倒好,巴巴兒地把你給派過來,也不管正事燒著手。”
這話,既捧了王夫人又捧了彩雲,還把自己這些日子未過去的緣由也給分說了,到底是薛姨太太,不然。這寶姑娘這周全行事性格,到底打哪兒出的?
彩雲聽了,笑著解說道:“瞧姨太太您說的。回頭我都要找不到北了。太太前些日子是忙了些,好在林家大爺已經安頓下了,隻需平素裏關照著,須像先前那般了。太太倒是有幾日未見姨太太了,才特地讓我過來請一下。太太還道。原也可自己過來這兒看看姨太太,隻是才忙停當,人懶得動。叫小丫頭過來也太簡慢,才讓我這豬鼻子插蔥的過來。”
屋子裏的人都笑了,寶釵忙讓人給彩雲倒茶,又得了彩雲的一聲謝。而後。又把這話題引到了榮國府來的客人身上。
彩雲是跟在王夫人身邊伺候的,那日也在當場,見問的又是太太的親妹子。也就不避諱地講了起來。這一說,聽得薛姨太太連連點頭,稱讚林靖為人赤誠又念著親情,也不知想到了什麽,又試探著問了句那位林大爺如今已是生員這回事。隻是。榮國府自老太太起就沒關心過這個,彩雲這丫鬟也沒把這當回事。薛姨太太見如此。也就不再多言,隻關心於林靖的談吐氣度。
談論的是個親戚家的親戚,寶姑娘倒是沒避開去,不過也沒有插言,隻是低著頭靜靜地聽著。隻等彩雲告辭了,寶釵才問道:“母親打聽這個作甚?”
薛姨太太原也隻是習慣性地了解一下跟自家女兒年齡相稱的才俊,就像後世做父母的習慣於替子女留心征婚廣告一樣,隻是又想到女兒要參選的事情,才把到嘴邊的話給咽了下去,笑著說道:“隻是好奇罷了。聽說那日裏前頭鬧了好久呢,這位林大爺帶來的東西,讓人足足搬了半天也沒休。”
邊上伺候著的金鶯兒這會兒也插言道:“我聽那日在老太太那兒伺候湯水的老婆子說,她親眼所見,林家大爺送的那個禮單,都足足有半尺高,乖乖。”
這邊才談論著,薛蟠趿拉著個鞋,未披頭巾,敞著外衣,打著哈欠地過來了,見母親妹妹等在屋裏說話,笑問道:“母親說什麽呢,也讓我聽聽熱鬧。”
薛蟠在外頭雖任行忌,在家裏卻是對母親孝順對妹子疼愛,所以薛姨太太雖煩惱他不知上進,可見了他這樣子又不忍苛責。這會兒聽兒子發問,也就笑說了王夫人來請的事。
薛蟠點點頭,“叫我說,即便姨媽沒著人過來,母親也該帶著妹妹過去走走。老天拔地的窩在家裏,不把人給悶壞了?”
“我的兒,難為你想得到。咱們原也是經常過去走動的,隻是畢竟客居,總要有個眉眼,這些日子那府上姑老爺家的獨子來拜訪,咱們也不好沒眼力的往前湊。”
薛蟠一聽,就想起上回在金陵見到林靖時的情形,從林靖的年少出塵又想到了白瑞那風姿俊朗的樣子,一時間竟有點癡愣愣的了。連著被薛姨太太和妹妹叫了好幾聲,才回過了神。
見母親和妹妹都疑惑地看著自己,薛蟠掩飾地哈哈笑了兩聲,道:“姨媽既然著人來請了,那母親就帶著妹妹去坐坐。林表弟那人也沒啥,挺好的一個人,還挺給咱們家麵子的。母親去認識一下也不錯。”
薛姨太太見兒子如此說,就有幾分好奇,追問著緣由。薛蟠撓撓頭,自然不好說自己以前曾調戲過人家,然後人家沒怎麽為難自己的話,急中生智,忽想起一件事,對薛姨太太道:“母親可記得香菱的事,說起來,林表弟也曾要買了香菱,隻是給了我麵子,把人讓給我了。”
不說起這個事情還好,一說這事薛姨太太加疑惑了,“他也跟你爭買丫頭,那裏頭也有他的首尾?怎麽卻沒聽那幾個下流坯子說過?”在薛姨太太心中,馮家和那拐子,都是不好的。
薛蟠忙解釋,倒不是爭買丫鬟,原是林家的下人買了人,正好碰上自己了,自己看著那香菱合眼,就讓人上去說話,那林家的下人聽說了是金陵薛家,就說原來是自己家主的親戚,就把那小丫頭給讓了出來。自己也不敢托大,這一打聽,原來是揚州林大人府上的。想著對方意誠,也就笑納了。
薛姨太太哪裏不知道兒子的做派,追問道:“真是人家讓出來的,不是你搶的?”
薛蟠委屈上了,“母親怎麽不相信自己兒子?要是我在這上頭說謊,回頭出門就踩狗屎,頭上淋鳥糞。”
“呸!你不嫌醃臢,我跟你妹妹聽著還嫌汙了耳朵!”薛姨太太笑罵著,心裏卻有幾絲遺憾,若是林家不是那麽禮遇自家,雖說心裏會生氣,可自家卻能避了那場禍事,一時間,不知道該是為這件事高興還是懊惱。
薛蟠還在那兒勁勁兒的,搓著雙手道:“前些日子隱隱聽說姨媽家來客人了,沒想到竟然是林表弟。不行,我得下個帖子,現在我也算是個地主了,也該盡個地主之宜做個東道。”說著,想著那林表弟,薛蟠渾身像是爬滿了虱子,竟是再也坐不住了,就辭了母親跟妹妹。
薛寶釵原是一路的聽著,聽到了香菱就若有所思起來,隻等哥哥出去了,母親又開始嘮叨著不放心,又是臆想著林靖為人之類的,忙笑著打岔道:“哥哥如今也大了,母親回頭細想想我先前的話是不是在理。”
見薛姨太太安靜下來,寶釵也端了茶水湊到了母親嘴邊。薛姨太太話說多了,正好嘴幹,就著女兒的手飲了,拍了拍女兒的手道:“還是女兒貼心。你哥哥若有你一半懂事,我也就甘心了。你說的話在理,回頭我就安排去。”
薛寶釵笑著道:“哥哥也是最孝順母親了。隻是身邊的人得挑好了,跟著的人懂事,不攛掇主子生事還能勸著些,哥哥也能穩當許多。”
薛姨太太連連點頭,正是這個道理,那林靖不就是因為下仆懂事免去了一場禍事嗎?卻全不想想,林靖會不會做出打人致死的事情。
寶釵姑娘繼續道:“那丫頭買了來,到底是外路的,不知根底品性,別說母親不放心,我也不放心,哥哥身邊的人得懂事才好。隻是,既為了她弄出那樣的事情來,哥哥又時常為她跟母親打饑荒,總不好白放著,不如就給了我吧。我身邊現在隻鶯兒這個懂事的,正缺個大點兒的。由我細看著,若是個好的,也好有個說法,若不然趁早打發了。”
這話聽得薛姨太太連連點頭,雖說薛蟠買了來本是想放在房裏的,放在姑娘身邊不好看,隻是這收房的話並沒明說,就算別人都想得明白也不好說什麽,關鍵是能堵了兒子的鬧騰。兒子疼愛妹妹,定不會為了個丫頭跟妹妹鬧。再就是,就如寶釵說的,花了那樣的代價買了個丫頭,就這樣白放著總有不甘。
寶釵見母親點頭了,心裏鬆了口氣,又笑著說,“母親,今兒個太太來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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