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困神(中)

藍色冰柱電閃般朝著去勢已盡的楚翔蔓延。

幾乎就在須臾,毫無疑問,那道鋒芒畢露的劍光整個被冰封到冰柱之中。

劍光散盡,露出了一人禦劍而行的本相。

隻是,詭異的,那分明中計被冰封住的楚翔,臉上盡然帶著一絲同樣被凍結了的微笑。

嘲諷的微笑......

江湖,亂了,徹底亂了。

這是,早到的混亂。

比之天盟原本預計的,比之某些人約定好的決戰日,比之本來完全在預料中“必須經曆”的殺戮。

這一切,都來的太早。

而這早到的混亂,卻僅僅源於一人。一個,早已被人忽略的男人!

劍洗心!

天盟高手無數,然而但凡高手,性子總有些淡泊,不喜俗物。

這點,從楚翔身上就能看出,否則也不會完全把神宗權柄授予旁人,安然做那太上皇。

隱修高手,特別是天盟的隱修高手,因為大都沒了牽掛,心中所慮唯那百年誓約,自然,對於俗事更是難以上心。

理所當然,這一切,造成了天盟內部一個巨大的隱患...

誠然,通過一個瘋狂理想凝聚出的團體,如同現世中邪教一般,有著可怕的潛能,甚至能夠讓每個成員都奮不顧身,爆發出令人難以置信的力量。

隻是但凡這類團體,必定又有著嚴重的通病,亦或者說是破綻。

團體框架太過鬆散!

天盟主事,唯那白色黃昏,就譬如教派教主一般。

餘下什麽正副使者之流,完全是跑腿的貨色,做不了決策。

這種教派和門派、亦或者正統朝廷不同,根本沒有考慮過權利承接問題。也許在他們的想象中,白色黃昏從來意味著不敗,也自沒了那些憂慮。

但當特定的情況發生,當幾大傳說盡數被困,甚至連傳音都不能,一切,又自不同。

沒人知道傳說是死是活,縱使相信傳說不滅,被困卻已成了公認。

神宗權利機構,哪怕一下沒了一位宗主,一位長老,始終還有無數後繼者,劍洗心隻是其中佼佼。

靈鷲宮亦如此,沒了喜兒,終究還有樂兒扛旗。哪怕沒了樂兒,還有蓉兒、月兒...

宗派,永遠不會因為缺了誰主事,就無人能夠登高執旗。

而天盟,原本就守著隱世觀點,卻因為沒了首腦,一時淪為散沙!

昆侖,如今的掌門已經成了凝望,先前那位天雷動掌門人,再次做回了門派大師兄。

這沒什麽好奇怪,不論武功、財力、勢力,凝望和天雷動都不在一個層次。

有些人,做的再多也隻是傀儡。而有些人,本就隻要坐享其成。

江湖中,知道凝望是錢幫幫主的很多,知道她其實是傷心斷腸情人的,卻幾乎沒有。

不錯!凝望,的確在幾十年前開始,就成為了胖子傷心斷腸的秘密情人!

若非如此,昆侖又怎會脫離神州幫,和華山劍宗結盟呢?至少傷心斷腸這般認為。

隻是,哪怕是傷心斷腸,又豈會知道,凝望其實還有這另外一層身份!

天盟副使!!!

凝望出道極早,比之傷心斷腸還要早,要瞞過這些,並不難。

自然,作為天盟副使,和最近常常意氣風發的傷心斷腸不同,從根本上,她是無法看著神州幫覆滅的,否則又如何向小劍交代?

昆侖大殿內,凝望從袖中拿出一枚白色小令,這是天盟令,相當於朝廷虎符!

整個天盟,隻有白色黃昏、正副二使才有權發出此令,這是榮耀,也是責任。

至於說另一個盟主,楚翔?

這在天盟內部,小劍甚至從來沒有公開宣布過。

天盟內部,不是沒有權利機構,但的確沒有,能夠代表小劍決策的人。

擁有權利,不代表就有資格動用。事實上,除非假借白色黃昏的名義,否則,即便正副二使,也不可能輕易調動那些“老家夥”們。

除了傳說,還有誰能有足夠的資曆,來匹配這等權利?

凝望抬頭,目光中寫滿了堅毅,似乎下定了什麽決心。

她知道,自己必須要做些什麽。

神州幫,已經是第三次被人打到總壇了!

然而,便在此刻,便在她下定決心,做些什麽來挽救神州幫時。作為心腹的天雷動,卻匆匆忙忙自殿外跑了進來,將一封信箋交到她心中。

帶著些許不耐,凝望當場拆開火漆,瀏覽起來。

她並不認為,裏麵會有什麽重要的事情

難道,還能有什麽事,比天盟更重要?

而幾乎在同一時間,天盟另一位更加神秘的正使,亦接到了包裝幾乎一模一樣的一封信箋...

楚翔被冰封到藍色冰柱裏,和前次一樣,他又感受到了那深入識海的寒意。

那種冰結,彷如並不僅僅是將身體凍住,連靈魂,都在瞬間失去了思考能力。

上古異獸的天賦,哪怕僅僅是弱化版,又豈會簡單?

他又怎麽知道,若非他已經達到了s級,即便不聚散花,靈魂亦從根本生出了變化。怕是僅此一擊,他就要徹底魂飛魄散,沉淪到冰冷的黑暗之中。

但不拘如何,此時的他隻是失去了行動能力,雖說深陷危局,至少尚未身亡。

縱然那條足有大號水桶粗細的寒螭,已經張開了足矣吞象的巨吻,朝他咬來。但那臉上掛著的嘲諷笑意,卻又是這般詭異。

寒螭眼中,閃過一絲疑色。不是疑惑楚翔的異常,而是疑惑另一人為何還沒出手。

寒螭,本來就擁有不弱的智力。事實上,它真正目標,根本不是楚翔,而是那尚未出手的人。

張開的巨吻中,點點星藍凝聚。但在那血盆利齒下,卻是那般不起眼...

誰說隻有人,才擁有極高的智力。若是一頭成年寒螭,狡詐隻怕勝過凡人百倍!

咻!

遠處一道鋒芒亮起,閃電般劃破了水幕!

帶著逆水破浪之勢,流雲,出手了!

寒螭愕然,因為流雲根本沒有出手救援楚翔,而是整個化為劍光,將那滴原本被寒螭守護著的陰泉吞噬!!!

“昂!!!”

寒螭瘋狂咆哮起來,直接甩尾將那巨型藍色冰柱抽飛,看都不再看楚翔一眼,仿佛發狂一般朝著那落下的劍光衝去!

即將獲得的勝利讓它麻木,流雲和陰泉間過近的距離讓它不及反應,終於製住大敵的喜悅,竟然讓它在瞬息間遺忘了本身職責!

一直以來,寒螭一直隱藏實力,它在算計兩人。

但它又怎會想到,一直以來相互輔助的配合,亦是一種麻痹!

不惜身陷危局,楚翔賭的便是那一瞬,那寒螭被勝利衝昏頭腦的一瞬!

不惜冒著葬身螭腹之險,楚翔賭的,便是在寒螭眼中,一萬個他也及不上那一滴陰泉!!!

然而效果,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好...

冰柱撞到湖底,和金屬劇烈碰撞下,斷成數節。

不幸的,楚翔依舊被困冰中。

這冰,似乎並不是特別堅固,僅僅是帶著某種壓製神魂的力量。

更不幸的,卻是那條張牙舞爪朝著流雲衝去的寒螭。

當它看到流雲冷笑著,將劍尖一點即將破碎的陰泉吞入腹中。那原本冒著尺長凶光的銅鈴大眼,寫滿了絕望!!!

轟!!!

流雲隻覺一股陰氣自腹中衝入腦海,本能的,他知道這滴陰泉可以淬劍,是以將其吞入腹中。

但他卻忘了,他的本體早已不再是劍,而是人!

陰泉陰泉,極陰地泉。本質上,再怎麽玄奧,入水不化,陰泉終究還是**。

幾乎在陰泉如腹瞬間,就完全散開。磅礴的陰寒氣息灌入流雲周圍百骸,甚至湧入識海。

若有修煉陰性內功、亦或者陰性真元者,必在這時功力大漲。若有本體化生的劍靈,得到如此機緣,說不得能再進一步,擁有問鼎巔峰神兵的資格!

但流雲,卻幾乎在瞬間,斷盡生機!

“吟——”

寒螭一聲慘嚎,開始痛苦的扭曲起來。

湖底暗流奔,湖麵更是巨浪滔天,直接將大量湖水,連同無數白鱗肥魚,衝到了平台上!

看著那忽然湧起十丈高的水柱,原本在旁雀躍的紫衫,目瞪口呆。

幾道人影自遠處閃來,眾人皆是驚疑不定!

那兩聲沉悶的嘶吼,那明顯不是發自人類的聲音,依舊回**在這金屬囚籠之中!!!

凝望拿著信箋,臉上神色陰晴不定,似是驚喜,又似難以置信。

的確如此,若是按照那人所言,當年欠下的一切,很快就可以還清!隻是,這種事情,怎麽可能讓人知道!

便在此刻,腦海中一則傳音,打消了她最後的疑慮。

那是一個,原本不該傳音給她的人...

於此同時,靈鷲宮,身為第五魔女的零,同樣拿著一張信箋,臉上忽陰忽晴。

“終於,他還是知道了...”

“從最開始,我就知道,他是知道的...”

零看著桌前的火燭,良久沉默。

若是按照那人所言,所有恩怨,都可以提前得到解決。自己欠下的,亦可以還清。

但是,能信嗎?

此刻,她已經是天盟內唯一的最高決策人。莫名的,她想起了當年在礦場上,遇到的那一襲白衣。

那深邃,仿佛可以洞悉一切的眼神...

“無間道?哈哈哈哈哈...”

劍洗心站在神宗最高的閣樓頂層,原本,這裏是楚翔最喜歡呆的地方。

高處,不勝寒。

“縱使你已經不再是你,但既然頂著同樣的軀殼,你便沒有資格軟弱。”

“便讓我來,為你掃平一切道路!”

“揚我長劍,灑我熱血,隻為君故!”

太上,太上......